02

    宋培元是个好哥哥，至少表面上是，他尽职尽责地把莫月送回了家门口，然后捏着他校服后面的卫衣兜帽叮嘱他记得晚上的约定。

    “晚上来我家写作业。”

    莫月的兜帽被拽着，艰难地点了点头，宋培元见他实在乖得不行也就没了逗弄他的心思，放了他的帽子便挥挥手离开了，他们两家比邻而居，宋培元走到阳台上就能看见莫月那间晒不到太阳的房间。

    莫月拿了钥匙开门，客厅的沙发里坐了人，他哥久违地回了趟家，看到莫月进来便向他打了声招呼。

    “月月。”

    莫月向莫夜点了点头，用莫夜勉强能听到的声音喊了一句大哥，然后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他们家总是这样，明明是正常的对话，总有一种让人尴尬的感觉，他父母似乎天生不喜欢小孩，也不会经营家庭，却生了两个孩子，组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家，莫月有时候觉得，明明他家有那么大一个落地窗，房子里却凉飕飕的。

    “要去写作业吗？”莫夜打破了尴尬。

    “嗯。”莫月像是被赦免了罪行，点了点头，他们兄弟的对话总是这样，莫月能感觉到哥哥努力想要亲近他，他也想亲近他哥，可是他们总是尴尬，明明是亲兄弟，似乎关系还没有和隔壁的宋培元来得要好。

    “早点去做完吧，妈妈说姜宁等一下要来玩。”

    莫月点点头，然后往楼上那个背阳的房间走，莫月的房间并不亮堂，相对来说也小一些，但是他很喜欢，他还在房间的窗台上养了小盆栽，趴在窗台上给多肉浇水的时候正好能看见对面宋培元的窗子，宋培元大多数时间会在窗台边上的书桌上学习，有时候不在的话就是去打游戏机了。

    宋培元是个偷学狗，这是莫月在窗台上观察宋培元的第二个月的时候发现的，宋培元在学校总是装出一副很聪明的样子，告诉别人自己成绩好纯粹是因为自己的天赋，实际上每天晚上学到十二点。

    因为姜宁要来，所以莫月要先把作业写完。

    姜宁是他表妹，比他小一岁，小姑娘还在读初三，偶尔会来莫月家玩，她喜欢在晚饭后借着写作业的借口蹭到莫月房间找他玩，虽然大家都知道，莫月和她的水平相比，莫月不能教她什么。

    姜宁喜欢躺在莫月小小的单人沙发里和莫月吐槽各种各样的事情，或者教育她可怜可爱的表哥不要被男朋友骗，所以姜宁来家里的时候，莫月的作业通常是写不完的，但是他又并不反感姜宁来他们家，有姜宁在的时候，饭桌的气氛会稍微温馨一些，至少会让莫月感受到一些家的气息。

    姜宁是这个房子里唯一一个知道莫月恋爱的人，他第一次跟姜宁说自己和宋培元表白的时候，姜宁从那张小小的沙发上滚了下来。

    “莫月你是傻逼吗！”

    他听见比他小一岁的表妹这样大声地骂他，莫月觉得她是对的，因为他和宋培元表白的时候，宋培元也是这样看着他的，他笑着，莫月却觉得这个笑没有一点温度，他甚至能读出宋培元眼睛里的语言，他和姜宁一样在说，莫月你是傻逼吗？

    莫月和宋培元的相识是有些尴尬的，因为他在倒垃圾的时候不小心目睹了宋培元被表白的场景，他们堵住了莫月必经的过道，所以莫月只能在台阶上尴尬地等待他们早点结束，并且不要发现自己。

    他听见那个女孩子磕磕绊绊地向宋培元表白，然后询问宋培元能不能做自己的男朋友。莫月是知道这个隔壁的哥哥的，他长得很好看，成绩也很优秀，不需要刻意打听，他也知道这个能把大头照印在年纪表彰榜上的人是典型的隔壁的孩子，这样的宋培元，莫月以为他早就有女朋友了。

    女孩子讲完之后，却没有得到回应，沉默了数秒之后，她忍不住了，带着哭腔问宋培元：“我也不行吗？”

    然后他听见宋培元温柔却残忍地拒绝：“对不起。”

    “我以为我是不一样的。”恋爱中的人总是有这样的错觉，她伸手去擦眼泪，宋培元却给她递上了一张纸巾。

    “对不起。”

    “因为你有喜欢的人？”她已经把眼泪擦干了，但还是有些不死心。

    “没有，是因为我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宋培元这样回答她。

    “宋培元，你真的很残忍。”

    这是女孩子结束这段表白的最后一句话，那时候莫月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站得太久腿有些抽筋。

    “你可以下来了。”他听见宋培元这样对他说。

    被发现了。

    莫月尴尬地下楼，走路的时候还有些一瘸一拐，像个鸭子一样拎着垃圾走到宋培元面前，脚很麻很痛，他有些埋怨地看着宋培元，莫月的脸瞪人也没什么威慑力，只是让人觉得很可爱，所以宋培元笑出了声。

    “莫月？是这样叫的吗？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帮你拿垃圾吧，”

    宋培元伸手把莫月的垃圾拿过来，用手扶着他让他慢慢走。没什么比刚刚目睹了别人表白的场景，然后被男主角扶着去倒垃圾更尴尬的了，但是宋培元的手很温暖，所以莫月默许了他的帮助。

    莫月知道宋培元人缘很好也很健谈，但他没有想到宋培元在这样尴尬的事情发生之后依旧能在倒垃圾的路上和这个没说几句话的隔壁孩子聊一路，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宋培元在说，但是和他聊天让莫月觉得很舒服，不会像和班级的同学沟通那样紧张，也不会像和家人说话那样时不时尴尬，宋培元甚至和莫月在教学楼下分开的时候约定了要一起回家。

    如果宋培元有弟弟妹妹，他一定是个好哥哥，如果宋培元有女朋友，他一定是个好男友，这是莫月和宋培元相处一个星期之后莫月的感受，宋培元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他经常和莫月约着一起回家，或者邀请莫月来家里写作业，两家人也因为孩子的交集有了来往。

    宋培元让莫月很舒服，他总是处处照顾着莫月，莫月在他身边不会尴尬也不会多余，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宋培元是爱他的。

    在这样的相处下，莫月顺理成章地开启了自己的第一次暗恋，姜宁是他唯一可以分享的对象，小姑娘明明没有一点恋爱经验，说起话却是一套一套的，明明是妹妹，莫月却觉得她比自己还大些。所以姜宁来的时候，莫月基本是脱不开身的。

    于是他掏出手机，把手指停留在置顶的聊天上，考虑要不要鸽了宋培元，其实是不用手机的，莫月只要打开窗户喊一声，就能和宋培元面对面说话，于是他走到窗户边，把窗帘拉开了一些，宋培元已经坐在书桌上学习了，为了光线好一些，他把窗户打开了，莫月可以在对面看见宋培元完美的侧脸，他无数次这样观察宋培元，又无数次感叹这个少年的侧脸蛊惑了多少人。

    他不想毁约了，他看着对面的宋培元这样想着，他已经开始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