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姜宁在晚饭点准时和姜遥回了家，莫云书和莫夜在厨房煮好了饭刚好把晚餐端上桌，有了姜宁的饭桌，气氛热闹了不少，莫月有时候觉得姜宁比他更适合当女儿，毕竟莫月勉勉强强也算半个女儿，且不说当不成贴心的小棉袄，莫月连普通的关心都不知道要怎么向父母表达，但是至少有姜宁，因为姜宁偶尔会来，莫月稍微能借着别人的光感受一点温暖。

    吃过晚饭，姜宁跟着莫月去了他的房间，她惯例瘫倒在莫月的小沙发里，然后跟莫月吐槽自己的任课老师有多么的不近人意。

    “姜宁你不用写作业的吗？”

    莫月听着她讲，笔却没停过，如果去找宋培元，莫月的作业大概是写不完了，他想尽量多写一点，明天交作业的时候不至于太尴尬。

    “我在上培优，基础课作业可以不用写。”

    姜宁成绩很好，跟莫月不是一个水平，她可以自由选择写什么作业，但是莫月不可以。

    “你干嘛这么急？该不会是打算去找男朋友？”姜宁躺在沙发上调笑他。

    “嗯……”

    比起等一下无缘无故抛下难得来的客人，莫月还是决定提前坦白。

    “不会吧，你和他真在谈啊……”姜宁的语气一下子变了，她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起身跑到莫月身边扯开莫月的领子仔细检查。

    姜宁才十五岁，懂得却意外地比莫月还多，对于她傻乎乎的表哥，姜宁总是放不下心，莫月太傻了，像一张白纸，明明带着畸形的身体，却像伊甸园的果实，极具诱惑力。

    他和姜宁是两个极端，姜宁什么都有，光芒、自信和爱，所以姜宁不会被任何东西诱惑；但是莫月不行，莫月什么都没有，他太缺爱了，他是阴沟里长大的小老鼠，怕人怕阳光，用一小块奶酪就能把他吸引过来，就像宋培元，他只用了一点点爱，就得到了莫月。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姜宁检查莫月脖子的时候，莫月的心跳都要提到嗓子了，他身上容易留痕迹，好几天都消不掉，明明知道宋培元不会在明显的地方留下印记，莫月还是不由得紧张，害怕姜宁发现他们的苟且。

    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印记，姜宁又坐回了沙发上。

    “莫月你是傻逼吗？这么晚你去他家干嘛，羊入虎口吗？”

    “我没有……”他慌张地辩解，“我跟他约好了要一起写作业。”

    他不擅长说谎，说话的时候眼睛会很明显地乱看，姜宁知道他在说谎，却实在不忍心戳穿他，因为莫月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他只是想和男朋友在一起，姜宁反而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更何况莫月就是个恋爱脑，姜宁早就知道了，在莫月第一次暗恋的时候。

    那时候莫月和宋培元已经相处一个月了，情窦初开懵懵懂懂地喜欢上了隔壁的哥哥，宋培元对他很好，也很照顾他，莫月从小被人忽视被人欺负，长到现在除了短暂地当过别人的跟班，从来没有交过朋友，算起来宋培元是第一个主动和莫月做朋友的人。

    他不会嫌弃莫月浑身阴沉沉的，也不会嫌弃他过于沉闷不会讲话，他似乎只是单纯地对莫月好，从来不会计较莫月能给他怎样的回报，莫月逐渐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宋培元给了他“爱”。

    刚开始的时候，缺爱的小孩很清楚宋培元是不爱他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但是渐渐地，随着莫月迟到的月经，他的青春期也来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离不开宋培元了。

    看到他的时候心跳会加速，会紧张，眼睛会跟着他跑，但是宋培元看过来的时候又会不自觉地躲开，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宋培元一起回家，哪怕挤拥挤的公交车也没有关系。

    他开始无比庆幸自己选择了这间没有阳光的房子，因为隔着一层朦胧的窗帘，他就能看见宋培元的侧影，他会陪伴宋培元一直学到十二点熄灯再和他一起入睡，催眠自己是和他在一起的。

    这样恋爱的苦楚一直持续到第三个月，宋培元又被人表白了，这次是他们回家的路上，大概是因为他被当成了宋培元的弟弟，女孩子好声好气地支开了他，莫月在楼下等他们，他们则在教学楼的角落过一遍表白的流程。

    是和上次完全不一样的女生，莫月莫名地有些害怕，如果宋培元有了女朋友，也许就没有时间再来找他了，他们不会一起回家，也不会在路上聊一些没有意义和营养的话题，他们昨天讨论的巧克力是冰起来好吃还是泡成可可奶好吃还没有得出结论，他害怕宋培元会被这个女孩子抢走。

    莫月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他甚至有些坏地期待那个女孩子哭，这样子他就能继续拥有宋培元了。可是他等了好久，等到宋培元出来，他都没有听见哭声，那个女生跟宋培元一起走出来，他们分开的时候还笑着告别，和对方说“明天见”。

    这和莫月想象的不一样，他本能地害怕起来。

    “你们谈恋爱了吗？”

    他抓着书包的肩带，小心翼翼地询问宋培元。

    但是宋培元显然不喜欢别人过问自己的私事，他看了一眼莫月，没有完全否认。

    “怎么了？不想哥哥谈恋爱啊？”

    莫月忽然觉得害怕起来，不是因为宋培元的话，而是因为宋培元的眼神，平时的宋培元看着莫月的时候，都是像看弟弟一样温柔，这是莫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培元，他明明什么都没说，莫月却觉得他用眼神告诉他。

    “关你屁事。”

    他终于清醒过来，宋培元不属于他，宋培元从来都不是他的，他不过施舍给了莫月一块奶酪，莫月却自作多情以为拥有了宋培元的全部。

    害怕和恐慌淹没了莫月，他失去了理智，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心脏难过得要命，他像救命稻草一样去抓宋培元的手，几近哀求地告诉他。

    “不要谈恋爱好不好？你不要谈恋爱。”

    他太自私了，宋培元谈恋爱也好和谁在一起也好，这些都不关莫月的事，可是他却霸道地想要干涉宋培元的私生活，因为除了这样，他找不到任何办法拯救自己即将崩溃的神经。

    “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恋爱？”

    宋培元笑着问他，像是在看一个笑话，眼里却没有笑意。

    “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于是莫月就这样草率地送出了自己的告白，和那些排队在宋培元面前示爱的女子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比她们还要糟糕，她们至少认真准备也收到了宋培元认真的回应，有始有终，至少算得上体面，而不是像莫月这样狼狈地抓着一只手表白，仿佛不把宋培元的手抓住，他就会厌恶地把莫月踹开。

    不过幸好宋培元没有，他默默地把莫月送回家，像往常一样，只是期间没有和莫月再说一句话。

    这是莫月的第一次失恋，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就是姜宁，在反复地追问下，姜宁才从莫月嘴里挖出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姜宁气得爆炸，她真的很想好好教育一下她的表哥，告诉他要自尊要自爱，不要把自己放得太低，但是看到莫月的样子，她忽然闭了嘴，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莫月，因为莫月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他明明没做错什么事，却仿佛犯了天大的错误。

    就像现在这样，他只是想去男朋友家写作业，却像是做了对不起姜宁的坏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