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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昭阳为何要嫁给他,他们现在的关系早已成为定局,三年来秦子墨不曾纠结过这些问题,可如今他却没法装作不知道了。昭阳也好、少将军也罢,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他原先所以为的更加纠结,而他对此无能为力。秦子墨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车驾,层层叠叠的疑惑萦绕在他心头,殿下的想法如今他是越来越不懂了。 “秦大人前面便是雍华谷,山谷两侧岩壁陡峭,这几日雪积的又厚,还请大人小心落石。”一旁向导的话让秦子墨回过神,他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这是去往北境的最后一道难关,出了山谷之后便是目的地,也因此他们需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行事。“一队在前面开路,二队的人殿后,斥候先行去摸探崖壁上有无危险。”远处齐永安厉声下达了命令,兵士们按着他的话行动迅速,看上去一切都不需要秦子墨操心。他看了一眼雾气弥漫的山谷,握紧马缰打马随队伍一齐步入山谷。 山谷里的路确实比先前的密林山道要好走许多,只是道旁的崖壁遮挡了日光,让周围更加寒冷。北方干燥,干冷的风夹着雪沫和枯叶往脸上吹来,冻得人五官都僵硬了。 “秦大人您要受不住便坐车里去吧。”一旁的兵士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模样好心提醒。 秦子墨摇了摇头,他虽冻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但也还是想在车外头和兵士们一齐警戒周遭。 一路上除却风穿过山谷时诡异的呼啸,一切看上去似乎都没什么异常,然而突然前方传来尖锐的哨声,队伍前行的方向隐约有一个人向他们跑来,是方才派出去的斥候,他看上去受了伤,身子摇摇晃晃看上去随时可能倒下。 “前方危险!”齐永安大喝一声,他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支箭便洞穿了斥候的咽喉,他倒下去的时候,周遭兵士纷纷拔出武器。“准备迎战!”齐永安大吼,将士们紧挨粮车,看着一片如鸦羽般漆黑的阴影朝他们袭来。 秦子墨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箭雨飞向他们,伴随着无数异族的嘶吼。山崖两侧的石壁中不知从何处冒出了面目狰狞的鞑子,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以石壁做掩护疯狂的朝粮队投下落石和利箭,有几个甚至挂了绳索从山麓往下滑,不断的往车队中冲。虽然秦子墨听不懂他们的话,但比起劫掠他觉得他们的目的更多是要杀人。 秦子墨手不知道自己怎么滑下的马,他伏在粮车后听见耳畔的厮杀声,握了剑的手不停的抖。一只箭倏的钉上昭阳乘坐的马车,虽然里头无人发出惊叫,但马匹却受了惊不安的嘶鸣踱步。秦子墨的背上惊出冷汗,他手脚并用的挪到车前,拉住马匹的缰绳,不停抚着马鬃让它安定下来,然后他掀开车帘:“殿下!” 昭阳安稳的坐在位上,她胸前挂着护心镜,原本不太靠得住的彩环贴身护着她,除却头发看上去有些乱,她比满身冷汗的秦子墨淡定许多:“慌什么?不过是几个鞑子罢了,齐永安会摆平的。”她见到秦子墨便不耐烦的说,若非她的双肩抖得厉害,他几乎分辨不出此时她在强装镇定。 “殿下,没事的。”不过还能端着架子便说明她无事,秦子墨松了口气,他定下心神安慰道:“少将军会保护我们的,这些人很快便会被一网打尽的。” “本宫知道。”昭阳与他对上视线,眼睛里尽是他读不懂的情绪。 “我就在外面,我也会保护你……”他的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的颠簸起来,秦子墨紧紧攀住车门回头看去,鞑子的箭上竟是有毒的,中了箭的马匹口中吐着白沫拖着马车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然而各处都在交战,失控的马暂时无人顾及。 秦子墨一咬牙,他解了自己的发带将剑缠在手中合身往外一扑,他骑到马上死死勒出缰绳,中了毒的马疯狂的晃动身子,像是要将他摔下去一般。秦子墨嘴里一痛,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血腥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秦子墨听见身后传来彩环的惊叫,他一咬牙一剑砍断马辔,用力拉着彻底的木杆让车停了下来。发了疯的马飞奔出去窜入人群,秦子墨瘫坐在车上,他的虎口出了血,眼冒金星看不清周遭厮杀的人,人生二十年他几曾经历过这种惊心动魄之事,现下已然手足瘫软没法动弹了。 “秦子墨……”昭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从车内探出身来扶住了他的肩膀,叫他的声音带了颤抖。 “我没事。”他勉强支撑起自己,抬头却窥见她的手上沾满鲜血。好奇怪啊,他明明没感觉到痛、没有受伤,为何那团血看上去不断溢散开来,而自己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为什么自己无论何时在她面前都只会丢脸呢,这是秦子墨晕过去之前脑中唯一的念头。 ………… 醒来的时候是夜晚,秦子墨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室内,而枕边趴着的人却是昭阳,朦胧的烛光印在她的侧脸上,纤长的睫毛在她的眼底投下淡淡的阴翳,让她看上去仿佛一场朦胧的梦境。但秦子墨知道眼前的一切并非梦,因为很疼、太疼了,秦子墨感觉自己的右臂像是整个被人从肩膀卸掉一般,疼得他没法开口也没法动弹。也就是说一切都不该是梦。秦子墨虽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按照原本的计划,走出山谷时候他们便会进入沧州,现在想来是在安全的地方了。 秦子墨侧头望着昭阳,她看上去很疲惫,原本该是一张妆容精致的脸,现下却只简单的用玉簪挽了长发,她大约许久都未睡个好觉,眼底能看见淡淡的阴翳,让他怪心疼的。秦子墨伸了左手,小心翼翼替她将垂落到脸颊边的碎发拨到一边,她已经趴了好一阵了,露在外头的脸颊和手背都有红印。她安静下来的时候没有平日里那种凌厉的气势,整个人倒是显得柔软又惹人爱怜。但如果将自己现下的想法告诉昭阳,她必定是又要生气的吧,毕竟外人都只知道她的骄傲、她的张扬跋扈,她的盛气凌人,但事实上他们初见的时候,秦子墨便已经知道这位年幼的公主并不总是那么坚强。 那是秦子墨藏在心底的回忆,他并非在赐婚时才见过昭阳公主,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明懿皇后的葬礼上。 皇后生时贤德,虽未有子嗣却将妃嫔们所出的皇子皇女视为己出,昭阳自幼在她身边长大,对她敬重有加。那时秦子墨家世的关系入礼部,也是无所事事的闲差,第一件用的上他的事便是先皇后的葬礼。国葬持续了三月,期间皇子公主们都得服丧,守灵的皇嗣们大抵都是吃不得那份苦的,总会让下人们偷偷捎带肉食,礼部的官员们自然不敢管那些皇嗣,偏偏昭阳在殿上时无人敢放肆。她是真的揪着皇兄们的耳朵告诫他们守灵时要诚心,连皇子们都畏她有怎敢有官员敢对她多说什么,但偏也就是这样一位公主,被秦子墨撞见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偷偷在先后灵柩前垂泪。外人都言昭阳殿下是张扬跋扈无法无天的,但秦子墨却知道她爱憎分明,认真且长情。 “喜欢她”这个秘密,秦子墨从未对任何人开过口,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她的,但事实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便已经动了心,所以即便只是替身也好,他也想要在她身边,即便惹她生气也好,被她折腾也罢,秦子墨从未后悔与殿下共结连理。 身边的昭阳动了动,她的脑袋沿着臂弯往下滑,在快要磕到床沿的时候,秦子墨伸手替她垫在了额上,昭阳睁开了眼睛。 最开始她睡眼惺忪,望着秦子墨迷茫的眨了两下眼睛,待到他同她笑的时候,那张脸又变成了他熟悉的,怒气冲冲的模样:“你是蠢的吗?中了两箭居然无知无觉!还昏迷了这么久!”昭阳见他苏醒,第一句话便是骂他。 门口彩环听见里面的声音开心的跑进屋,却在看见公主殿下的怒容时小心翼翼拉住她的衣袖:“殿下,驸马才刚醒……”她是真的很怕殿下一怒又给人吼晕过去。 “本宫说过需要你护着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烧了足足五日,你若真的死了本宫岂不成了未亡人。”骂到这里昭阳喘了口气。 彩环适时递上润喉的水,笑着同秦子墨说:“驸马醒了就好,公主殿下您一直守在他身边吃不下也睡不好,现下终于不用担心了。驸马,这几日都是殿下亲自照顾你的。” 听了这话秦子墨张大了眼睛:“殿下……” “彩环!咳咳……”听彩环说到这里,昭阳被水呛到了。 “殿下,奴婢去给驸马问药。”大半夜哪里还有什么药,彩环自知不小心漏了嘴,她见缝插针的溜了出去,屋里只剩下秦子墨头昭阳两人。 ………… 屋子里留下清醒的两人,因着方才彩环的一番话,两人间的气氛无比尴尬。 “秦子墨你别多想,你伤那么重本宫怕给旁人看了丢人。”昭阳喘匀了气红着眼角否认。 秦子墨点了点头:“子墨不会多想的。”他轻声应道。他能想什么呢,难道觉得公主殿下会喜欢他吗?三年以来他都不曾与她亲近,如今又怎会因为眼下丢脸的情形让她生出同情?“殿下平安便好,物资……”他同往常一样选择岔开话题。 “我们在景城郡,物资和粮食发放的事齐永安已经安排下去了。”昭阳打断了秦子墨的话,她生硬的回答,不知为何语气中带了些恼火。 “殿下?”秦子墨迷茫的望着她,他本就因为重伤而面色苍白,再配上那副呆然的表情,将昭阳刚刚冒头的火气浇灭一半。 “总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都已经妥善处理,差事办的不错,此番回京父皇应当也会给你赏赐。”昭阳絮絮叨叨,可说的全都是公事:“总之你只要把伤养好便行了,剩下的事沧州的官员会和齐永安一齐商议的。” 好像从头到尾他都没起到什么作用……秦子墨神色黯然,他苦笑一下点点头,开口时声音虚弱:“我知道了……”他张了张口似是还有话要说,但却不知还能说些旁的什么,他太过木讷也没有风趣,好像与她之间只能讨论公事,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惹得她不开心。殿下不开心,他便更加不敢向她靠近。 “醒了……你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疼、哪里不舒服。”昭阳吞吞吐吐的问了句。 秦子墨听了她的话,苍白的两颊泛出些血色:“我没事的,殿下换个地方休息吧,屋里寒,趴着睡对脖子也不好。” “本宫不需要你担心。”昭阳觉察到他脸颊上那抹红潮,心口噗通两下。被他一说她的脖子是感到几分酸痛,但她倔着在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殿下?”秦子墨见她不走一时有些无措,憋了半天只说了句:“对不起……我又给殿下添麻烦了。” “哪有什么麻烦,你是为救本宫才伤成这样,这次本宫就不同你计较了。”说着昭阳一撇嘴,她伸手揉了揉秦子墨的发顶:“你给本宫快些好起来,本宫便不同你计较了。” “是……”秦子墨感到她的手柔软又温暖,他心下一颤本能的应了她的话。 ………… 为着替秦子墨养伤,两人随着齐将军的驻军在沧州停了些时日,这里不比京城繁华,因着雪灾和兵难,哪怕是年关,街巷也是一片苍凉的景象。农家红纸糊的炮竹被雪泥浸透堆在墙角,道旁几棵树上稀稀拉拉挂着红灯,白日里空气干冷冻得人瑟瑟发抖,到了夜晚狂风呼啸吓得街角孩童啼哭不止。虽说州府已经供应上了当地最好的饭食,但如今这里本就死灾区,哪里有什么真正能让殿下看得上眼的吃食,但好在这些琐碎的事,殿下只会同秦子墨一个人抱怨。 “完全没有肉,菜里的油都带着一股奇怪的腥味,还有就连最最普通的面点,也都是硬到硌牙的那种!本宫以为在路上没有条件也就罢了,这里可是一州州府,居然敢拿这些招待本宫。”昭阳扳着手指一条条数着,好像眼下这些情况都是秦子墨的错似的。 “殿下,他们是真的没有法子。”秦子墨如今能起身了,他靠在床上耐心同她解释,两人今年怕是要在这处北地这偏僻的州府过年了,他倒是惯是没什么要求的,只是怕她不习惯。 “秦大人,殿下这是担心这些吃食不利于你养伤呢。”彩环在旁小声嘟囔。 这话让秦子墨端着药的手微微一抖,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昭阳便因为这话瞬间炸了毛:“彩环你再胡说,小心本宫回去让方嬷嬷教训你。” 彩环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她转头向秦子墨求助:“驸马,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我……” “咳咳……”秦子墨咳嗽两声,耳根泛着可疑的绯色:“昭阳,沧州本就贫苦,一切吃穿用度怎比得上京城,殿下莫要因此责怪他们。” “本宫知道。”昭阳鼓了鼓脸颊,她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只是……只是每天吃的只有这些,眼前这人要怎么养伤嘛。 “殿下,齐将军过来了。”门外有人通传,打断了屋子里三人的闲聊。 “何事?”昭阳坐直了身子问道,看上去是不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 齐永安在屋外沉默了片刻:“殿下沧州城的祭祀仪式在城外荒山中举行,今年雪灾山路塌了许多,如今道路不便您就不要跟着去了。” “祭祀?”秦子墨是奉差而来,若是没有受伤他是没想过在沧州停留这么久的,因而他对当地新年的风俗并未做了解,也不知道昭阳对此感兴趣。 “就是同死在战场上的兵士们烧些香烛元宝,总会有那么些无人收殓的尸体,全都葬在城外后山松林中了,我们这些人只是代家属祭奠一下,与京城中那些法事的排场是不能比的。”齐永安解释道:“所以殿下您还是待在……” “本宫要去。”昭阳站起身打断齐永安的话:“本宫也不需要那些排场,让州府大人按原样准备就是。” 齐永安抬眼扫过她的脸:“山林之中得需步行。”即便不能通车但总归有人能抬轿,少将军这么说便是不想让她去。 “本宫知道了,若无其他事你便退下吧。”昭阳没有丝毫犹豫,她一口应下然后对齐永安下了逐客令。 昭阳平素可不会自己找罪受,也不会允许有人如此顶撞她,齐永安来这一趟,她反常的态度自然让秦子墨看进了眼中:“少将军不想让您跟去。”他斟酌着开口想劝一劝她。 “本宫知道。”昭阳冷硬的说,她别开头不愿看他的眼睛,秦子墨知道这是她心虚时的表现。 “那殿下为何执意要去?”秦子墨心底有了些猜测,她若跟他千里迢迢来到北境不是为了少将军,难道? “……”昭阳咬着嘴唇没说话。 秦子墨抬头望着她:“殿下?” “啊!本宫说!殷姑娘的坟冢在那里,齐永安从北凉多回来的,殷家那帮腐儒又不愿将她接回祖地,只得葬在沧州。本宫既然来了,好心去看看又能怎样,齐永安也是多事。”外嫁到番邦还不知在内乱之中,遵着异族的习俗易了多少夫君,殷家自恃清贵怎会接纳这样的女儿。可怜原本京城之中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只因为同少将军相互爱慕,便被昭阳引向了如此结局。 秦子墨心下了然,大约来看殷姑娘才是昭阳这趟执意要跟来的理由:“殿下,路上小心。”昭阳是不会允许有人看穿她对殷姑娘的悔意和负罪感的,于是他选择什么都不说。 ………… 殿下回来的时候看上去很糟,齐永安当然不会故意折腾公主殿下,他只是没让人管她罢了。山道上的积雪没过膝盖,再松软的皮裘也只能拖慢行动,她不得已即便昭阳从头包裹到脚,却也让雪从靴子口灌了进去。回来的时候她半身都湿了,走到暖室内每一步都踩着水印。 “殿下您为何还不教训那个齐将军,他摆明了就是欺负您才走那么快。”彩环也是跟着去的,她从进屋时起便不断地抱怨着,说的大抵都是齐将军这一路怎么轻侮公主殿下。 秦子墨听着这些不知该如何安慰,因为昭阳本人看上去并非十分恼火的模样,她看上去更多的是疲惫。山路难行,她凭着自己两条腿赶上那些下级兵士的步子实属不易,她像一只湿了羽毛的乳鸽那样在炉边瑟瑟发抖,却一语不发的拒绝示弱,看上去让人怪心疼的。 “彩环,去让厨房热些姜汤,再新拿双鞋袜过来。”秦子墨吩咐到,彩环的眼力劲确实差些,但好在听话,她得了他的吩咐便退出去办事去了。 “你别怪彩环,她本就不是你在公主府用的惯的人。”待到小姑娘合上门,秦子墨都昭阳劝道。 昭阳用的惯的那些眼尖又会讨好主子的,现下都被京城个家的贵族府邸借了去,也不知是为补充人手,还是为了装点门面,但说到底不过是那群下人们不愿随着公主驸马在跨年之际往北境跑而已。昭阳知道这些,但她并不怪罪那些下人,毕竟贴身服侍王公贵族的人,日子久了总会觉得自己比寻常百姓高些,吃不得过去那么多的苦楚了。 “你怎么了?先把湿掉的鞋袜脱下来吧。”从进屋开始,昭阳便有心事,现在彩环都不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人。秦子墨的上将养这么多日也有了些好转,他见昭阳没有反应,便挪下了床弯腰去替她将鞋上的绑带拆掉。 “秦子墨……”昭阳这才反应过来,她没拒绝他,只是将脚抬得高了些,让他不用跪在地上。 “殿下在想什么呢?”秦子墨叹了口气,吸满了雪水的布料黏在皮肤上,让她的鞋袜变得特别难脱。 “本宫在想这里比起京城,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昭阳垂下头,她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像是喃喃自语:“自从殷雨柔和亲之后齐永安便自请戍边,本宫原先还以为这里是多么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说着她蹬掉棉靴,两只湿漉漉的玉足搭在了秦子墨膝上:“可本宫错了……” “殿下。”秦子墨按着她的脚背,发觉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 她说她错了…… 这话让秦子墨手一抖,他从未想过不可一世的九公主也会说出这般示弱的话,他垂下眉目盯着她白玉似的脚背:“殿下,不是你的错。”他知道她在说什么,此时此刻她又想听什么。 昭阳踢了他一脚,没用力,大约只是不满心思被秦子墨看穿:“本宫当然没错。”她伸手揉了揉眼角语气生硬的说道,整张脸泛着红潮,不知是冻得还是羞的。 秦子墨看着昭阳生动的表情他微微一笑,他并未多说什么去不戳穿她的心思,只是替她将湿掉的裤脚卷起:“那齐将军对殿下无理,殿下可要罚他?”昭阳跑到这种苦寒之地,只是为了替殷姑娘赔罪这种事,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比较好。 “当然……”昭阳赌气似的点头,话从嘴边脱出来却又顿住,她不满的瞥了一眼秦子墨:“你别教本宫做事。”说着她将冻得冰冷的脚揣进他袖中,激得秦子墨一个哆嗦:“本来这天气就糟透了,不全是他的责任,再说了齐永安在北境这么些年,军中兵士多向着他,本宫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便罚他必然会让人心不满,本宫没那么蠢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秦子墨笑着点点头,这些道理怕都是她临时编排的,大约无论她与齐永安是否真还有那些旖旎的关系,在昭阳心中他始终都是特别的,这些秦子墨都懂,他也不会因着两人过去的关系有什么不该的想法,他只是看着昭阳也会对着某个人服软,尽力维护某个人,心里不禁泛出疑惑,若是他拂了她的意她又会如何呢?有件事他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究竟在昭阳心中,他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跪在地上做什么,伤还没痊愈,膝盖,起来!”昭阳没觉察眼前这人九曲十八弯的心思,但她看见了秦子墨的膝盖贴在了地上,她不满的将脚趾在他怀中一缩,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我已经无事……”秦子墨摇头,说实话房间里的炭火旺盛,地上并不太冷,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他想将这些解释给昭阳听,但昭阳惯是不听他说话的。 “起来。”她命令道,同时不满的皱眉,不知为何,那分明是同平日里无二的嫌弃表情,此时此刻在秦子墨眼中倒是透出几分甜气儿。 ………… 秦子墨伤口痊愈时还没到元宵,虽然昭阳和他并不觉得能够赶上正月十五的庆典回宫,但他们也没有继续留在北境过节的打算,毕竟他们并不属于这里,离京太久对于昭阳这位真正的皇族公主而言并不合适,再说圣上还等着秦子墨回京复命,加上这趟出行昭阳也算得偿所愿,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们都没有了留在北境的理由。 离开的日子定在这个月初八,北境贫苦,哪怕是掏空官府衙门也不会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能够送给公主殿下,昭阳体恤民情,禁止州府设宴相送,但饶是如此公主殿下离开北境的时候还是有不少百姓自发来到道旁相送。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昭阳在京城、在宫中是多么任性跋扈,他们只是到公主和驸马奉皇命,亲自给他们送来了越冬救命的粮食。 真真正正的九公主殿下,容貌昳丽,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的带着那种皇族的气质,对于一辈子在这冰霜雪寒之地挣扎的百姓而言,她便像是冬日里的启明那样耀眼。 “这段时间多谢少将军了。”昭阳被百姓们簇拥在城头,秦子墨打马走到齐永安身边,他的声音被人群掩盖,大约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 “本官分内之事。”齐永安平静的说,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昭阳公主身上:“昭阳……她变了许多。”不知为何他这么说:“是因为嫁给了你的缘故吧。” “唉?”秦子墨并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疑惑的看着少将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确实尚了九公主,可三年来她没有一刻是在意他的,他又如何能让她改变:“殿下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她的位置抬高,大多数人只能仰望她,便看不到她温柔的一面罢了。” “是吗?”齐永安苦笑;“你知道的吧,当年因为我拒绝了她,她便将雨柔送去和亲……” “和亲一事事关国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照样一人便能决定的。”秦子墨并非在偏袒她,他只是说出了事实。 齐永安不说话了,他回过头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秦子墨,沉默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句:“哈哈,京城中人说我们相貌有几分相似,都在瞎传什么呢,我们哪有半点像。” “是吗?”秦子墨直视少将军的目光,他今日一身铁甲,冷盔银枪,两道剑眉之下眼神凌厉。他们是如此不同,而昭阳对他们都是那么熟悉,她又怎会将两人错认:“少将军,告辞。”秦子墨对着眼前人一揖。 齐永安回了礼,打马返头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秦子墨,帮我给昭阳传句话,雨柔从来都没恨过她。” ………… “你们都说了什么?”秦子墨走到马车旁,昭阳小声问道,围观的百姓都被官府的衙役拦在了外圈,城门打开了,他们即将离开。 “没什么,少将军让我告诉你,殷姑娘不恨你。”秦子墨将昭阳扶入马车中,他便也坐在了她身边。 昭阳听了一愣,她皱着眉不说话了,秦子墨见她消沉想要安慰,她却抬了头笑道:“本宫是公主,她哪有那个胆子埋怨本宫。” 她总是骄傲又肆意,从来都不曾真的需要他,但也因此,秦子墨总是无药可救的被她吸引。 “殿下,我们回去了。”秦子墨想要抱住她的手在她肩上一转,落回自己的腰侧。 “是的,该回去了。”昭阳掀开车帘同围观的百姓挥了挥手:“秦子墨,若你不向父皇自请这趟差事,本宫不知何时才有机会能来北境。那个,秦子墨……”这种时候昭阳是该道谢的,可她说不出口,她从来没向他说过这些温情的话,即便他是她的夫君。 “殿下的心愿能够达成便好。”秦子墨看穿了她的纠结,他越过她的身子,也同车外的百姓挥了挥手,让他们看见两人情深意笃的模样,却被昭阳瞥见了他肩膀上尚未拆卸的绷带。那些白色的布条在告诉她,她欠他的似乎不止一句道歉,一句道谢,可他却什么都不求。她的心愿能够达成就好,除此之他好像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昭阳微微睁大眼睛,此情此景分明同他们在京城所经历过的完全不同,却恍惚让她想起他们的初见。 父皇对于九公主的婚事当然有自己的考量,可在那种时候,他并没有将她当作最宠爱的女儿,而是、仅仅只是一个用于维系朝堂局势的政治筹码。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嫁给齐永安的,父皇要的是削弱齐家在禁军中的影响力,而不是让他们成为外戚,威胁皇权统治。放纵她任性胡来也好,对于殷雨柔的安排也罢,都不过是为了让还未加冠的齐永安因年少气盛而犯错。 九公主昭阳,天子之女,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圣上的掌上明珠,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同自己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们并无不同,不过是天子家奴而已。于是在贵妃“好心”将秦子墨的谱牒和肖像放入她选夫的候选中时,即便明知贵妃只是想借这个与齐永安有几分相似,家世却潦倒的青年羞辱她时,她也还是同意了见他一面。 那一面她便看穿了,秦子墨与她过去熟悉的男人们截然不同,他没锋利的棱角,没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有争权夺势的野心,他不过是一叶浮萍,只能随她的心意而动。 “殿下若愿嫁某,是秦氏之幸。”那个时候他没有风骚是显摆,也没有积极的献媚,他只是跪在她脚边告诉她:“一切只要殿下喜欢便好。” “殿下?殿下?”因着驸马在里头的缘故,彩环被挤到了车外,她跟车看着公主殿下在窗口出神的模样小声提醒她:“殿下我们启程了,拉上车帘吧。” “啊……嗯。”昭阳回过神,拉了车帘做到秦子墨身边。 他细心将一个软垫塞在她腰后,对她笑了笑:“殿下,回去了。” 秦子墨什么都不问,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感兴趣。就算昭阳明白他娶她并非因为心悦,但日子久了却也没法保持平静,因为先动心的人是她,这让人觉得甜蜜也让人感到苦闷。因为秦子墨永远不会回应,所以她开始讨厌那个喜欢上他的自己,也连带着开始讨厌他。说到底这是只一种自私又任性的态度,但事到如今昭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坦承的与他相处。只是无论昭阳能不能从这段感情中找到出口,她都知道他不可能从她身边离开,所以……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的细节大约会变得不那么重要,因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先前他们说好不劳烦州府相送,于是出了城马车周围便只剩下了一队护卫,这趟可比出来时车队的人少了许多,可昭阳却没因此觉得冷清,大约是因为重要的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的缘故。差事办得不错,回去之后少不了父皇的嘉奖和前来庆贺的贵族,两人缺席了整个新年里皇室的宴会,回去之后大约要忙碌的事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