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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啊!殿下……受不住了,求您轻些……”

    落雪封了路,外头是极寒冷的,可屋子里头的银丝炭却烧的旺盛,炭火的噼啪声混着融化的蜜香,点燃了一室淫靡的气氛。从窗户缝中不断透出驸马的尖叫求饶,声音断断续续,带了浓重的哭腔,可门口侍奉的宫女太监们就如同没听到似的,将手揣在袖子里不停跺着小碎步,好让自己在这天寒地冻的夜晚别被冻僵。

    谁知道昭阳公主今夜又要折腾驸马多久呢?她从宫中回来的时候看着被贵妃娘娘气的不轻,也因此驸马的哭声听上去比往日更加凄惨了些。公主府的下人们都是打从心底感激驸马的,他入府之前这种时候殿下指不定要拿他们撒气,但现在殿下是只为难他一个人了。门外听着是让人憷了些,但他们这些侍奉的下人又有什么资格同情他呢?说到底床上那人也是驸马爷,比他们这些下人的命可贵的多,殿下就算讨厌他也不会把人怎样的。

    在月升上中天的时候,昭阳终于折腾累了,气消的差不多了,她推了推秦子墨的腰,那根粗长的玉势便顺势从他红肿的后穴中划了出来,连带着粘腻的肠液一起,将他身下的床单染的一片狼藉。

    “起来,本宫累了要歇息了。”说着她朝秦子墨的臀峰上拍了一巴掌,那两团白面似的软肉上本就交叠了数道鞭痕,猝然又被她打了一下,床上的人疼的抽气,但却没得到公主殿下半分怜惜。他不过只是某个人的替代品,因着容貌与那人有几分相似的缘故才得了公主青眼,可假的始终是假的,他们成婚三年没有一刻温存,反是因他性格柔顺、从不会反抗的缘故,近来殿下折磨他的手段比起过去花样更多了。

    秦子墨得了允许,他撤了缚在眼上的红绸,趴在锦被上喘了两口气,然后他扶着腰撑坐起来去拿自己的外袍。他被折腾了几个时辰,现下手足都在发抖,十指哆嗦着试了好几下都没法将腰封扣好。

    “别磨磨蹭蹭的。”公主殿下瞥了他一眼,她没有半点帮他的意思,嘴上却在不停的催促他快些。

    “是……”秦子墨叹了口气,他抖着两条腿下了床,只觉得自己的双膝打软,扶了床头的立柜才没当着殿下的面出丑。

    昭阳看在眼中,她摆了摆手:“不必跪安了。”

    “谢殿下。”秦子墨轻声道谢,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驸马同公主从来都是分房睡的,秦子墨的卧室虽不偏僻,但在偌大的公主府中也与昭阳歇息的地方离得很远,他刚一脚踏进屋子,随侍的小竹便端着热乎乎的手捂子凑了过来,他原先便是秦家的小厮,随自家的公子一同进的公主府,也因此待他更有人情味些。

    与公主行房后秦子墨得洗过身子才能睡,小竹执意要帮公子更衣,却在看见他一身的齿印鞭痕后红了眼眶:“公子您别做这驸马了好不好。”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喜怒都写在脸上:“小的是真怕这般下去,您迟早要被公主殿下折磨死了啊。”

    秦子墨疲惫的对他笑了笑:“胡说什么呢……”说着他拍了拍小竹的头安慰他:“她是公主,我是驸马,她如论对我如何也不会要我性命的。”

    小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抱怨:“早知这劳什子驸马这么折磨人,当初就该让给大公子,谢姨娘说什么攀上了凤凰,她就从没安过好心。”

    “别说了,当初便是我自愿尚公主,这都三年过去了还提这些有的没的作甚?”说着秦子墨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男子汉哪能这样,鼻水都出来了。”

    “啊,公子你什么都没看见。”小竹被他指出来,忙低了头用袖子去揩,露出的两只耳朵红了一片。

    秦子墨哄了小竹不再担心他,便整个儿躺到了浴盆中,说没事是假的,殿下下手没得轻重,身上的伤泡了水又热又痛,但说到底一切都是他自己求得,怨不得别人。外头打更的梆子声传到了秦子墨耳边,今夜闹得这么晚,可明日他还要早起上朝,想到此处,秦子墨往木盆边一靠深深叹了口气。

    三年前秦子墨确实是“自愿”的,只因为他根本没得选择。

    公主殿下在与师将军府的少公子恩断义绝之后便相中了秦子墨,不是因为他的才情,也不是因为他的心性,只是因他的容貌同师将军府的少公子有三分相似,她执意要嫁他,只是为了报复。他早便知道这一点,可当陛下的圣旨落到家中,亲族数着宫里的一箱箱赏赐合不拢嘴的时候,秦子墨便已经没了拒绝的权力。

    说到底,秦家虽是贵族却已没落已久,原先只能抱着祖上留下的地租坐吃山空的父兄,如今能在朝中平步青云,只是因为昭阳公主对秦子墨这个驸马满意的缘故。秦家的荣辱皆得看殿下的脸色,或许就连亲族的项上人头也只是殿下的几句话而已,忤逆她这种事他是不敢的。

    浴盆中放了些消肿止痛的草药,泡了约摸一刻人确实舒服了些,秦子墨起身擦拭身子,看着自己手腕上绳子勒出的红痕,只希望明日早朝时没人会注意到这个。

    “天呐,这……公子她绑着您的?”可惜在当心同僚之前,秦子墨还得先应付眼前的小竹。“怎么这样……她……殿下她对公子……越来越残暴……”

    “别说了。”秦子墨摇了摇头,公主府中这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他不动声色的用巾帕掩饰起痕迹:“也不是越来越过分,她最近这么焦虑,是因为年末了啊。”

    新年宴会之时,地方都会派遣官员入朝参加朝贺,少将军又要回京了,她是因此才会如此失态的。

    因着年末总结的缘故,这阵子朝务特别繁忙,大殿之上官员们吐沫横飞,秦子墨却在角落里昏昏欲睡。虽然因为身份的缘故,他在御史台任了个听上去光鲜的职务,但实际上没人会真的将政务丢给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毛头小子打点,也没人敢指挥九殿下的驸马做事,所以除了早朝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在御史台同竹简打交道。

    “……北方今年的雪灾严重,可朝廷运送的赈灾物资却屡屡被关外异族抢夺,臣恳请陛下再运送一批物资以解北境百姓危难……”正在堂上说话的人这一次是随少将军师永安一起进京的齐大人,年关将近其他人都争着报喜,偏他一开口便让陛下的面色便沉了下来。

    “这是北方第三次同朕索要物资了。”龙椅上陛下抬高了声调,明显能听出不悦:“境外的鞑子竟敢抢夺官府的物资,你们这些人还好意思再伸手找朕要?!”

    “陛下,鞑子常年盘踞边境,本就擅长以小股部队骚扰商队,赈灾的物资繁重行进不便,加上前几任京城派出监送的官员刚愎自用,不愿听从向导劝告,才会导致物资频繁被抢夺。”师永安跪下补充,他的声音清朗,字字掷地有声,完全不畏圣上的怒火和朝堂其他人的低语。将门之子,出生便注定是国家人民的守护者,秦子墨不明白自己和这种人究竟哪里相像。

    “够了!这是最后一次!”皇上手一挥,厉声下了皇命:“粮食棉絮和柴薪同过去一样,这次朕再加派一位御史监军。”

    “谢圣上!”齐大人伏拜下去,激动的白花花的胡子都在发颤。

    看上去这事似乎与秦子墨无关,可事到了御史台便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新年将至,这是份苦差事,谁愿意数九寒天里陪着军队往边境走,先不说北方灾了一地,各个州府县衙都捞不到油水,单说沿途的北蛮子,便让这一众在京城的温柔乡里被磨灭了胆气的官员们心里慌的紧,分派任务的书吏挨个询问,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要祭祖,各有各的理由……

    “所以,这份差事我接下了。”秦子墨对昭阳公主说:“三日后便出发,除夕大约是回不来了。”

    公主正在核对年末府中要送出的礼单,听了他的话抬头冷笑道:“秦子墨你这是故意的?为着昨晚的事跟本宫置气呢。”何止是除夕回不来,这一来一回就算加急行军,他也要大半月见不到人了。

    “怎会有这事。”他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头低下去。他只是想让大家伙年过得都安心,至于公主这边,虽然往年两人都会一起参加皇宴,在宫里守岁,但实际上她应当是不在意他的。

    “去就去。”昭阳将礼单用力一合,挥手让下人们退了去:“那本宫也去。”

    “谢殿下……”秦子墨习惯性的道谢,话说道一半却卡住了,他抬头望着昭阳,仿佛听不懂她刚才说的话似的:“殿下,我们不是去玩……”平时也就算了,她想怎么胡闹他都奉陪,可这趟是公事,再说这一路上齐永安也在……想必是为了他吧。

    “我知道!”昭阳打断秦子墨,她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总之,本宫和你一起去,父皇会同意的。”她从不会向他解释什么,自说自话的将这荒唐事给拍板定下了,同过去任何时候都一样,她才不会在意他的想法。

    …………

    秦子墨不知道昭阳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可偏陛下就是同意了让她随行,只是若是要同运粮的车队一齐前往北境,即便是公主也不便用奢华的仪仗,车驾和吃穿用度一切从简,如此说来昭阳这番跟来,倒是来吃苦的。好端端的金枝玉叶,新年将近不留在宫中同贵人们一齐娱乐,偏偏要同赈灾的车队一起往那荒凉的北境前行,秦子墨是真不知道殿下在想什么,此番她又能坚持多久,会不会到了中途便失了兴致和耐心吵着要回宫。他是不敢存看她笑话的心思的,只是这一路都与她同行,不免会生出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就如同秦子墨料想的那样,少将军也是随行了的,即便京城中达官贵人们对他百般挽留,他说只推脱北境军务繁忙,草草赴了几场筵席,便马不停蹄的追上了车队。也难怪他离京心切,京城齐府的大宅就是个空壳子,母亲病故后他的家并不在那里了,他没成亲,连妾室都没有,京城之中谁都知道过去九公主倾心于他,可何至于闹到现在这地步,就连秦子墨也不很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毕竟殿下嫁给他那么久,却从没同他交过心。

    出了城便没了露宿的地方,就连公主殿下和驸马也只能同将士们一同啃那些磕牙的干粮,两人都是没怎么在外吃过苦的主儿,秦子墨倒还好些,殿下这几日一直是神情疲惫的,没了精致的妆容,肉眼可见的憔悴。但让秦子墨刮目相看的是,她既没有闹脾气,也不会同周遭将士提不合理的要求,没有随意惩罚饭菜不合胃口的厨子,甚至在人前她也不会故意折腾他的。旁人眼中他们就算不够恩爱,也称得上相敬如宾,不过秦子墨倒是清楚,她并非顾及他的感受,她在乎的是她自己、是皇室的颜面。

    这女人傲是真的傲,蛮横起来也是真的不讲理,只可惜对着秦子墨她只有疏离和憎恶。毕竟秦子墨并非她自己挑选的夫婿,他是贵妃娘娘送给她的,就在少将军请命离开京城之后,就算秦子墨如何否认他与贵妃的关系,在她眼中他都只是个贪图富贵和权势,与贵妃娘娘串通好了,处处给她添堵的小人罢了……

    越是往北走,道路便原是难行,积雪堆满山道,满载着物资的车队即便有心赶路,也因为路滑道阻被迫走走停停。进来几日入夜之后都是在山林中安营扎寨,条件简陋的一塌糊涂,殿下的面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秦大人……殿下从今早起便没吃东西,可畏寒的紧一个劲让奴婢加炭,奴婢想找人来看看她却说不要紧,还不许奴婢跟人提……”因着年末皇宫里事务繁忙的缘故,殿下将能干的侍女都留在了京城,现在跟着昭阳的彩环服侍她没多久,摸不清殿下的脾气又有些怕她,于是遇事便会来找驸马。

    秦子墨看了一眼殿下那架亮了烛火的马车,放轻松了语气安慰彩环:“应当没什么大事,彩环你去让随行的厨子拿些黄糖煮了,我去看看。”

    “你进来做什么?”秦子墨进车的时候昭阳正缩在狐裘里,但她显然没睡,他还没开口她便醒了,挑着眉毛问他。因着不想见他的理由,早些时候殿下已经把他赶下了车,他这段路都是同那些粮草挤在一起的。

    秦子墨倒是习惯了她的脸色,他挪到昭阳身边,将一个灌了热水的皮囊递给她:“捂着腰会舒服些。”

    昭阳狐疑看他一眼,手没从袖子里伸出来,只是在猜他想做什么。

    秦子墨叹了口气:“彩环说你不舒服,可你又不让人知道,我算算日子是癸水来了吧。”

    昭阳狠狠瞪他一眼:“……这事……你倒是清楚。”大约是他的错觉,她吼他的时候脸颊都有些发红。

    秦子墨苦笑一下,什么也没解释。他也没刻意去关心这些,可他们在同一屋檐下三年了,有些事就算不想在意也很难不知道的。他将水囊放在昭阳膝上:“往后还剩下七日的路程,这里不比京城,殿下你要多保重自己。”

    昭阳狠狠将水囊往狐裘里一塞:“多嘴!”她没半点感激他,只觉得这人多事。

    秦子墨退开两步和昭阳隔出些距离:“彩环等会儿将黄糖水送来,不是宫里那些红糖枣茶,但你一天没吃东西,喝完了再睡。”

    “彩环这丫头真是……”昭阳小声抱怨,她随性的挥了挥手,是让他快点走的意思。

    秦子墨却在听见她的自言自语时停了脚步转回头:“彩环也是好心,殿下别为难下人啊。”

    “本宫知道。”昭阳眉心拧出皱痕,语气有些不耐:“连父皇都不会对本宫说教,你同京城那些觊觎本宫身份的纨绔也没多大区别,不过是这种张脸生的巧了,你就算娶了本宫、成了驸马,也不过只是本宫的家奴,别总摆出一副为本宫好的模样教育本宫。”

    这话说的极为刺耳,饶是秦子墨脾气再好,也是听得手腕一抖,他泛白的嘴唇抖了抖,但还是没说出什么反驳或抱怨的话,只转身要离开。

    “殿下,驸马……”一名面熟的兵士捧着碗挨近马车,他只掀了车帘将糖水递给秦子墨,不敢抬头直视公主殿下;“回大人,彩环姑娘方才不慎烫伤了手。”

    “……”秦子墨用手小心掂着发烫的瓷碗,一时间退出去也不是,靠近昭阳也不是,只能讪讪对兵士说了句:“你先退下吧。”

    “一个下人你也这么纵着。”待到马车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昭阳没好气的说:“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宫将水端来。啧,这帮下人一个个都是靠不住的。”

    “那该不是因为他们都怕你。”秦子墨小声嘟囔一句。

    “敬畏本宫是应该的。”昭阳乜他一眼,撑着身旁的软垫坐直了身子。

    秦子墨自然不会同她争辩什么:“是……”只是他拉长了尾音,明显是不服气的样子。

    “你……”昭阳开口便要训斥他。

    秦子墨便眼疾手快的盛了一勺碗里的糖汁,递到她嘴唇底下堵了她的话:“殿下将这些趁热喝了吧。但这些是赈灾用的糖,自然比不上宫里的,你别为难下人。”他想了想补充一句。

    昭阳看了看勺里颜色不正的黄糖,又挑起眼睛瞪了一眼自己的驸马,他贴着勺边小心吹了两口,然后认命的将糖水喂给她,这举动让昭阳将怼他的话咽了回去,她只抿了一口眉心便拧出个疙瘩:“一股焦味。”

    “喝完就不那么难受了。”秦子墨就像没听见她的抱怨似的柔声哄道。

    马车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一时气氛静的有些尴尬,不过对于他们夫妻而言,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先不说两人是否有共同的话题,相投的兴味,便是了解秦子墨这个人,昭阳都是不屑的。她原以为就像秦子墨也是一样,不在意她的事,但实际上好像并非那么回事,不得不说这人性子软的让人难以挑出毛病,偏偏做事时心细,这种时候就算不愿承认,她也能感觉到他的温柔体贴。

    “少将军。”车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昭阳注意到听见这称呼秦子墨手腕一抖。

    “我听闻昭阳身体不适。”齐永安的声音响起,昭阳眼皮都没抬,反是秦子墨停了手上的动作。

    “驸马在里面呢。”侍卫解释道。

    “殿下要他进来吗?”秦子墨望向昭阳殿下,不知为何他声音听上去发紧。

    昭阳摇摇头:“让他进来作甚?看本宫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他又不是大夫。”这水似乎有些作用,她的声音听上去比方才更有气力了些。昭阳疑惑的看了一眼秦子墨,不知这男人脑袋里现在在想些什么……

    “……殿下您跟来,是为了少将军吗?”他不该问这种问题的,话一出口秦子墨便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咳咳……你在胡说什么呢?本宫同他早没关系了。”昭阳被他问到呛到,红着眼角捂着胸口不断的咳嗽。

    你为什么要来呢?秦子墨张了张口,他想开口问她,话到嘴边却又顿住了。

    “是不是他们都告诉你你同他长得像,本宫拿你当他的替身?”昭阳当然知道他欲言又止的症结在哪,她推开他的手冷声问道。

    好像是该他在理,但秦子墨却被这通直白的问话拿捏的不知该回答什么:“我……”他原本也就不擅言辞,现下更是舌头打了结。

    “何贵妃当初将你推荐给陛下,是为了羞辱本宫。”昭阳拽过秦子墨的手腕,勺子到地上啪的一声摔碎,她瞪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秦子墨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怎会?”宫中谁人不知因着九公主年幼丧母的缘故,陛下对她宠爱有加,什么事都依,什么东西都给,把她宠的骄纵成性,若真是为羞辱她,不是她先动的意,又怎会有两人的亲事?

    昭阳看他一副震惊又懵懂的模样,气不打一处:“秦子墨你真以为能娶到本宫,是因为你同少将军面容三分相似?”

    秦子墨头摇到一半,又点了点头。若非如此,为何每次他们行那鸾凤颠倒的房事之际,她总蒙了他的眼从背后操他,只是想要报复,想要在心里只留下心上人的念想……想到此处,他只觉得有尖刺卡在心尖隐隐作痛。

    昭阳看着秦子墨低眉垂目,抿了嘴唇不说话的模样松开他:“你这人,蠢的要命,也假的要命。”她指了指碎在地上的瓷勺:“还不收拾干净出去。”

    …………

    秦子墨在眼前的时候昭阳生气,他不在眼前了她的心情也没好多少,只觉得一口郁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闷得难受。一定都是他的错,昭阳闷闷的想,这人无论横看竖看都让给她添堵。

    三年前她见他第一眼时,即便自己“不慎”将手中茶水泼了他半身,他也依旧跪下谢恩,成婚这三年她折腾秦子墨的法子变本加厉,可无论她对他如何,他整个人始终都如一潭死水一般不生气也不害怕,从不会出言顶撞她,也从未认真拒绝过她,顶着那张和少将军相似的脸,眼睛里却始终没有她的影子。秦子墨从未将他们之间的关系视作夫妻,他不过是在一味牺牲自己,满足她一切不合理的要求,作为一族富贵的代价。

    昭阳知道身为公主,即便父皇再宠爱她,她的婚姻也只是与他的政治利益相关的一环,只是像秦子墨这样冷心冷情的人,把她心底的那点热情和悸动都浇的透凉,又怎会让她暖起来……抱着他刚送来的水囊,昭阳缩在狐裘中闷闷的想。

    又被赶出来了……

    秦子墨在马车边叹了口气,三年过去他依旧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不会惹昭阳生气,她素来是难哄得,但对着旁人也并不会无理取闹,偏只有对他像是吃了炮仗似的,三两句便冒着火气。秦子墨用看着碗里的碎瓷片心下茫然,被迎面的寒风吹的一个激灵。

    “秦大人。”齐永安见秦子墨从马车里出来后便愣愣站在原地,便好心上去问了句。

    “少将军……”秦子墨见他迎面走过来,本想作揖行礼,却发觉自己的手上端着碗,只好尴尬的立在原地。

    仔细看上去秦子墨与齐永安的五官在形貌上确实有几分相似,但眼睛却完全不同,衬得两人气质相去甚远。齐永安世代为国镇守边关,几位兄长皆为国捐躯死于疆场,作为将军府如今的独子,他十五岁参军,十六岁便大败匈奴首领乌维单于燕然山。齐永安平素不苟言笑,一双剑眉高挑着透出凌厉的气势,他身量挺拔个头也比秦子墨高出许多,毛领下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是与匈奴作战时留下的,也因此他说话时声音听上去总有些沙哑。

    相比之下秦子墨就仅仅只是个因为尚公主而得势的旧贵族,他不喜招摇惯是低眉垂目的,礼貌的假笑总挂在脸上,眼睛里却没多少真正的笑意,驸马的优渥生活并未让他看上去油光满面,秦子墨看上去甚至有些消瘦,他虽习过六艺却也资质平平,开三石的弓手臂都会抖。

    他们两是截然不同的人,很难想象有人会将他们看错。

    “不必在意那些虚的。”齐永安摆手,他率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殿下如何了?”他皱眉问道。

    秦子墨隐去了些原因只答:“她无事,只是有些水土不服罢了,若是少将军想去见她……”

    他话说一半,却见齐永安摇了摇头:“我不想见她,雨柔的事情……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唉?”齐永安突然提到的名字让秦子墨愣住,他并非完全不知道齐永安口中说的是谁,但这人他是从未听昭阳提起过的。

    御史大夫苏大人长女殷雨柔,因其贤良淑丽被圣上收为义女,册封兰陵公主,三年前和亲远嫁北凉,然而一年之后北凉内乱,殷雨柔不幸死于皇庭。那段时间京城似有传闻少将军私自率军入北凉,但此事后来不了了之,秦子墨只当是传言,但现在仔细想来,在这事之前他同昭阳总归算是相敬如宾的,可那之后她却开始对他显出了诸多不满,稍有不顺便会斥骂责罚他。

    见秦子墨低头不语,齐永安略有些惊讶:“昭阳没同你说过这些?”

    摇头的话,便是坐实了他们三年夫妻的假象……但在这人面前,秦子墨不觉得自己能骗过去,他:“她从未同我提起过往事……”一切对于昭阳的了解,在娶她之前都只是各类的传闻,娶她之后她那些阴晴不定的脾气也只能全靠他猜测。

    齐永安哂笑:“她果然嫁了人也还是这副脾气。”就算他语气并不和善,言语之中也透着对昭阳的了解,秦子墨将这些话听进耳朵里,心中不知为何泛着酸楚。齐永安见状换了话题:“我是来提醒她明日我们将进入雍华谷,道路狭窄是最容易被埋伏的地段。我的人自会看顾所有人,但也还请那位金枝玉叶自己多加小心,她真出了什么岔子,这里一众人可担不起这份罪。”

    这件事秦子墨是清楚的,按着原先的计划,这是距离目的地最近的路。说它安全是因为鞑子擅长在宽阔的平地作战,而本身峡谷道旁山壁崎岖,鞑子的马匹是不易发挥作用的。若是绕开这处,少说也得再多七日的路程,且他们背负如此多的辎重在积雪的山路勉强前行本身就很危险。所以诸般考虑还是决定由向导带穿过雍华谷去往北境。

    “我知道了。”秦子墨点了点头:“入谷之后我会让侍女一直陪在她身边,再说出门之前她便知晓此行危险,圣上也是同意了的,想来会怪罪少将军什么。”

    “啧,也不知她为什么要跟来。”齐永安望了一眼马车内明明灭灭的烛火微微蹙眉。

    秦子墨张了张口:“我猜……殿下大约是想同少将军……”

    齐永安连忙摆手:“打住,三年前我们割袍断义,如今连朋友都不是,她怎会是为了我。”

    秦子墨带着满心满脑的疑惑,说不出话来了。

    …………

    冬季北边天总是亮的很晚,昭阳醒来时天还是黑的。她做了梦,算不上噩梦,但却也让人浑身都不舒服,因着她昨夜不小心听见秦子墨同齐永安的话,她又梦见了殷雨柔。

    她出嫁之时也是如同现在一般寒冷的冬季,雪落在艳红色的轿子上,融化后沿着装饰的金铃落下,看上去像是少女的泪。是齐永安执意为她引路,他骑马走在队伍最前,直到将她送出玄武大门。父皇分明依了自己的心意,齐永安同殷雨柔再不能见面,可不知为何,看着那喜庆的送亲队伍,她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主子?”身旁的彩环从来都是不靠谱的,她倒是比她这个主子睡得还沉,听见她的动响,彩环迷迷糊糊嘟囔了声,却连眼皮都没睁开便又睡了过去。昭阳披了身大氅从彩环身边略过去,睡了一觉她精神好了些,她在车里待的太久腿都僵了,只想下去活动活动筋骨。

    昭阳下车没走两步便见到了自己的驸马,秦子墨同两名兵士一起,看上去正在检核装载物资的几辆马车,在她想要安静的绕过去之前,眼尖的兵士看见了她:“殿下。”

    无关的两人行了礼便立刻退了下去,只留下公主同驸马,在一辆粮车前彼此无言。

    “你这是一夜都没睡?”

    “外头风大,殿下要不还先回去。”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闭了嘴之后对上视线,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殿下明日我们便要到雍华谷了,我在检查各辆车的绑绳。”秦子墨老实回答,然后看着殿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默默上前一步替她别到耳后。

    昭阳没拒绝他,她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在这荒郊野岭哪还有熏香的地方,昭阳知道那是他腰间香囊的气味,是今年生辰的时候她送他的礼物,印象中他似乎一直把它戴在身上,像是爱侣相赠一般,假戏做的太真,让人心绪烦躁。

    “殿下……”秦子墨突然唤她,可他只是吐了两个字便又欲言又止的合上嘴。

    “你想说什么?”昭阳皱着眉,他总是这样说话时吞吞吐吐,不愿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哪怕是对着他自己成婚三年的妻。

    “……你同少将军……”几个时辰之前齐永安对秦子墨说过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他本不该在意这些的,因为无论殿下过去是何种模样,如今在她身边的这人,因着她的身份她的地位,他便只能小心翼翼的将她奉于掌中,可是……可是他并不想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

    “那些事啊。”昭阳难得别开视线,她两弯柳眉轻蹙在一处,一看便是又因为秦子墨的话不开心了:“本宫十五岁有心让他做皇夫,他却告诉本宫他有心上人,本宫让父皇把他的心上人送去和亲了……”她的语速极快,说话时像是畏寒似的缩紧肩膀:“殷雨柔死的时候,他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本宫。”

    她把三年前的那段恩怨剪成了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表面上装作无事,实际上说话声音却越来越轻。秦子墨知道昭阳一贯是骄傲跋扈的,她现下有这般的态度,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但无论如何认错、补偿或者挽回,无论哪一种都不像是她能作出的事,于是她掩藏起那些过去嫁给了秦子墨。虽然说两人交恶全是殿下咎由自取,但这样一来秦子墨便更不清楚,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嫁给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