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文人风骨
“爹爹!您怎么来了?” 苏璇霜连忙起身,身旁的侍女扶住了她, 苏晌过来,横眉怒目,“你在做什么?” 苏璇霜瘪嘴,没好气的说,“爹爹这么凶干嘛?不过就是教训一个贱人罢了,这难道还不行?” “那你也得注意分寸!光天化日的,扒了一个男人衣服轻贱,你还有没有羞耻。” 苏晌话说得重,苏璇霜生气得跳脚,说,“他勾得殿下夜不归宿,怎么就算得上男人?我就是想看看他凭的什么得殿下宠幸,” 苏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苏璇霜,重重叹气,说道, “安王殿下性格风流,你若是这样纠缠,够你折腾一生的。” 苏璇霜挽起苏晌的手臂,一手摸着肚子说,“我现在都有身孕了,殿下还是不冷不热的,日日都往玉阁跑,我怎么能忍下这口气,爹爹~~你别责备我了~~” 苏璇霜撒娇得摇着苏晌的手,苏晌无奈的说道,“把人送回去吧,你也是王妃了,要注意颜面。跟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去计较干什么?你要凭你的本事留住殿下,才是生存之道。” “知道了~” 玉儿身体僵硬着,一动也未动。 上不了台面的人…… 玉儿埋着头,视线在那沾满灰尘的桂花糕上,思想却混沌着穿越了时空。 那时繁花院落,清风徐过,有纯白的梨花飘落在院中书案上,笔墨纸砚其间,苏晌穿着青色长袍,握着狼毫,提笔挥墨走丹青。 他画的是面前那个卓然出尘的少年郎。 他唤他阿渊,他说,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 父亲笑着对苏晌说,“莫再虚捧了,小孩子的虚荣心已经很强了。” 苏晌满不在乎,“神童嘛,文人风骨自然要狂妄一些。” 文人风骨……文人风骨是什么呢? 玉儿忽而笑了,反正不是他这样的,他是妓子,就要做好妓子的本分,想那种虚妄的东西干什么? 有人过来把衣服丢在了他身上,玉儿狼狈的伸手掖住,听从着奴仆的指令起身,自始至终,他的头始终埋得深深的。 他不敢想,苏晌如果知道此时赤身裸体,跪地若狗,穴口还夹着一根木棍的人就是方故渊会怎么样。 玉儿衣服也没来得及穿,草草的掩在身上,跟着一个奴仆身后,加快了脚上步伐。 然而,苏晌突然喊住了他,那记忆里熟悉的声音,让玉儿脊背都冒出汗来。 “你等会儿,”苏晌打量着看他,“你就是玉阁的头牌?” 玉儿迫不得已转过身,死死低着头,哑着声音是,“是的” “今日之事,是王妃做法不妥,你……” 苏晌话没说完,玉儿接过来说,“我懂的大人,小人只是过来吃了一块桂花糕,身上既无伤也无碍的,若是见到安王殿下,玉儿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般洞察温顺,倒是让苏晌好奇了起来。 “为何低着头?” 玉儿默然,低头不语。 苏晌盯着他,玉儿很高,苏晌微微仰着头看过去,他凌乱的墨发挡在了脸侧,若隐若现中,苏晌只能看到一侧的脸。但就是这一侧的脸,让苏晌生出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不知从何而起。 “爹爹,你看他作甚?” 苏璇霜不满,拉着苏晌的手臂要离开,苏晌犹疑着,跟着苏璇霜转过脚步。 “爹爹,你今日怎么来王府了?” “哦……那个,我来找安王殿下的,有事要商议,他不在府中?” “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别的女人了,爹爹~你帮我说说吧,我现在都有了身孕了,他也不多陪陪我………” 苏璇霜的声音越来越远,玉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感觉周身都像是被汹涌而来的浪潮给包围了,铺天盖地的水流漫了上来,涌上鼻尖,淹了耳朵,直至把眼睛也夺走了,不留一点喘息。 他回到玉阁的时候,张竹清和白洛迎了上来,白洛转着圈的审视着他,“你没事吧?” 玉儿摇头,“没事。” 白洛眼睛眯了起来,是一点也不信,“上次她都让你跳湖差点死了,这次怎么……是安王殿下救了你?你身上没伤吧?” 张竹清给玉儿披上一件长披风,玉儿拢了拢衣服,说,“没,就是底下塞了个东西,没什么事。” 白洛往下瞧了一眼,明白了,“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不是说苏家名门望族吗?她怎么这样跋扈。” 玉儿眉眼淡了淡,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先回房间洗个澡。” “哦,好。”白洛拍了拍张竹清肩膀,“照顾好你师父啊,别偷懒。” 张竹清没好气的说,“我师父我肯定会好好照顾的!” 白洛啧了一声,看着玉儿脸色不大好,就没说什么。 入秋多雨,连绵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天,一直未曾断过。离汀鸿这几日大抵是心情不错,在玉阁连着歇了几天,看着玉儿跳舞,好不惬意。 当然他并不总是待在玉儿那里的,最近玉阁来了几个轩辕的女子,与离国人生得的不同,她们眼窝陷得很深,鼻梁高挺,那种美艳很具有攻击性。 离汀鸿玩了个新鲜,在温柔乡里沉迷了许久,也没回王府。这下就引得苏璇霜更为不满了,她十分恼火,但是又不能明面上发脾气,跟离汀鸿吵闹。于是苏璇霜索性也出府了,她带着一些奴仆,挺着个大肚子回到了苏府。 她半躺半坐在美人榻上,跟母亲哭诉。母亲安抚着他,而苏晌坐在一边,手里端着一杯茶,垂着眼皮看浮起来的茶叶,不知在想什么。 “爹爹!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苏晌回过神,看着苏璇霜突然又愣住了,刹那间他突然喃喃道,“朱砂痣。” “啊?什么朱砂痣?” “眼尾的朱砂痣!” 苏晌放下茶,起身匆忙离开。苏璇霜则一头雾水。 苏晌出门径直去了玉阁,此时夜幕刚巧降临,玉阁开门迎客,台子上的烛光四起,照得宛如一个旖旎的仙境。今日有玉儿的表演,他要跳的是上次给贵妃献的那支舞——。所以台下有很多人都已经翘首以盼了。 苏晌进了玉阁都找不到一个好落脚的地方,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远远的站在了一个角落里。 林子觅手抚上琴弦,琴声倾泻而出,韶云曲悠扬的前奏中,玉儿出场了。 烛光将他整个人都衬得通透,他仿若一个仙人翩翩起舞,扬臂落足都是那么轻盈优雅。然而到了后半段,琴声激昂铿锵,他甩起手袖击打鼓面传出来的声响又是那么有劲道,韵味十足。 苏晌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远了,他看着那张脸,总觉得不对。 是哪里不对,眉眼,鼻唇,下巴,朱砂痣………都没错,是方故渊,与少时长得并无二致。 但是,那种妖娆姿态,妩媚的眼神又决计不是方故渊。方故渊的眸子是清亮的,总是带着对知识的渴求的,是带着傲气的。 对了,阿渊的诗,小小年纪,他写的文章诗词就颇具文人风骨,尤其是那首。 那年阿渊才五岁,他看到父亲借酒浇愁还一脸愁容,所以他写下了“今当倾杯有何愁,且看明月万古流。”来劝慰父亲不必忧愁,借明月喻,一方面表明万事都会过去的,一方面又暗喻要像明月一样,发自己的光,万古长存。 台上的表演结束了,台下纷纷开始竞价,玉儿鞠躬道谢,离了场。 玉儿把水袖脱下来,递给张竹清,笑着说,“殿下等会儿过来,你把龙涎香找出来点上。” “好的,师父。” 玉儿正准备去沐浴池,转过一个亭阁,却看到了一个他最不想看到人,苏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