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一件地脱掉身上的衣服,看一个年尽半百的女人的身体,我打量
我总觉得已拥有的幸福像烫手的山芋,看似在我手里,却不得不时刻抛起,不能紧紧地攥在手心……任何一个微小的事情,都能让我一下子将它扔到好远,我没有一点的抗烫的能力,我的皮肤和我的自尊一样薄,一样不经烫,如果再坚持,难保不会像一张塑料纸,被烫得皱皱巴巴,无法入目。 他的手慢慢搭上我的后背,轻轻地上上下下地抚摸。 “别这样。” “就要。” “怎么不听话呢?” “就不听话。” “……你呀,还是小,想问题太简单了。” “是你想太多了。” “……你……还是,出去吧……” 我转过身,推他。 却看见,他暴怒的那里,水流向四处飞溅,几乎能搭个毛巾。一时愣了。 他尴尬地笑笑,拿了毛巾,挡住自己,又很快擦干自己,沉默着走开了。 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的心上像落了个钉子,不偏不倚,正好扎下来。 洗完,看见他黑着灯,坐在音儿房间的床上,一声不吭,什么也不做。刚才落下的钉子,似乎又被什么力量狠狠地压了一下,疼痛感敏锐尖利地传来。 “哎,中单给你拿回来了。谁用啊?” 我不想他不开心,故意找话。 “问你呢,谁家有病人?”我继续问。 “没有啊。” “那你让我拿中单做什么?” “没用了。” “你这娃,怎么不好好说话了?” “我没有。” “呵,生气了?”我走到他跟前,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用额头抵了抵他的额头。我想他若笑一下,那心口的钉子就会自动脱落吧…… “我真的很好奇,你要中单做什么。” “想知道?你真的想知道?”他拦腰抱着我,开始略有高兴。 “恩。” “那……你拿了几个?” “3 个够不,不够明天再拿。” “够了……咱家有冰块吧?” “有,夏天少不了……你喝冰的我现在给你拿去。” “这会不喝。”他抱着我不放,“一会睡前放一杯,这边太干燥,老是被干醒。” “恩,那多喝点水……你今晚睡哪边?” “你想我睡哪边?” “你随便……不过,不能了再。” “那我还和你睡。”他有点撒娇地用嘴唇隔着睡衣,在我的胸前蹭了蹭,毛毛草草的,带着醉人的微笑,可爱极了。 “呵,娃呀……”看到他一扫之前的阴郁,我的心也轻快起来。原来,我竟无形中做了他的提线木偶,我的一举一动居然那么受他影响。 “你先看电视,我给咱收拾床去。”方向东情绪跳跃式的好了起来,他很勤快地从房间进进出出,甚至口里还不忘哼唱几句歌曲……不一会,他说:“你可以进来了。” “弄这干啥?”我看见他在床边铺上了一个中单。 “你印地图的,昨天印了美国,今天还想印非洲啊?” “你……快撤掉,我都说了今天不……”话还没说完,方向东一个深吻,就堵了上来。 “你就好好躺着,让我给你最难忘的记忆吧。”他在喘息的空隙说。 他身体的味道,他口中的津液,像是注射进我身体的毒药,不,麻醉药,我的大脑总是三番五次地被掏空,又被满满地被侵占……混沌一片。 被他轻轻放在床上。 那群蚀骨的蚂蚁又成群结队地来了,不,又多了许多的软羽,不,还有无数只的蜻蜓,一刻轻抚扫荡,一刻化骨溶金,一刻挑拨无常……他的舌尖,是鬼神幻化而来;他的手指,灵活跳动……我像一把年老失修的乐器,在他的弹奏下,发出断断续续,嗯嗯呀呀,不成节奏的声音,时而尖利,时而喘息,时而哽咽… …脑海里,一时间,云雾翻滚处,繁花尽开,云霞辉映,层层叠叠,由远及近,一幕接一幕……我觉得自己就踩在那云端之上,飘飘悠悠,长长的水袖肆意舞动……可是突然,一切戛然而止,我如落英,扑簌簌地落入凡世…… 睁开迷蒙的眼,才看见方向东离开的背影。 不待我伸开双手开口叫他,他又回来了……失而复得的满足,让我笑脸如春,我,再次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股温热……如跌坐在冒着水汽的热汤里,又似贴身在冬天炙人的热炕上,不,热炕太干燥……像突然跳过一堆篝火时瞬间的烘烤?不,也不是…… 这个热,水润润的,有着泉水般的潺潺流感,让人无端就成了见水即化的糖或者盐……或者还如那不争气的茶叶,被热水浇灌一下,就忽忽悠悠,上下浮动,左右舒展,顷刻绽放…… “谁让你烫我了,该我还你了。”他热烈、亲昵地说。 “恩——”我长长长长地拉了一个尾音。 我的大脑里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词汇来回应他,我只有用呼吸,用喉结处含混断续的音节来表达。 “舒服吗?” “恩。” “还要吗?” “恩——” 天!突然,彻骨的寒,穿透那层温热,直抵心间! 他,口里含着一块冰,从下面,一点一点地推抵上来,所到之处,汗毛直愣愣地竖了起来。 冰块在肚脐上打转,一股酸冷的感觉牵引着身体一下一下地收缩……吸走冰块的时候,他的舌尖还不忘用力地钻一下……冰块在乳头上磨蹭,使之倔强地冷硬起来……冰块,滑过锁骨,滑过起伏不定的脖子,滑过圆润的下巴,一路进到口里…… 这个吻,是一层火焰包裹着一层寒冰,外热内冷?内热外冷?我不知道,我吞咽下去化掉的冰水,一直在吞咽,几乎不能说话。 “今天,我给你全新的感受。”他含糊地说。 18、释放 “闭上眼睛享受好了,不叫你睁开你别睁开。” “懂得还不少。”我把冰块用舌尖顶给他,说。 含着剩下的一小点冰块,方向东不说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埋下头去… … 我觉得有条冰凉的小蛇,蜿蜒执着、一点一点地往身体里钻,钻啊钻,钻地周身肌肤要痉挛似的发颤……突然,一个强力,方向东的进入,让那块冰顷刻包容在一片温热的水润中,河堤决口了,在强大的压力下,初时的温热之源,一下子喷涌而出,顺着身体的豁口,顺着股沟,一行行地浸润着身下的中单。 那股热流渗透了我每一根神经,我像条搁浅的鱼,软软地瘫下去,又硬硬地失去知觉,身体连并手脚不听使唤地抖动着…… 那天夜里,三个中单,湿漉漉地,沉甸甸地,装满了体液和水的混合物,热的,温的,凉的……那中单尽吸着一切爱与错爱的证据,贪婪又无耻。磅礴、汹涌的夜晚如果是海,我就是跳跃在最上端的浪花,洁白,透明,欢快,充满青春的力量。 ……收拾房间时,方向东拎起三个中单,挤弄着眼睛看我,我顺手啪啪拍他屁股几下。 “来,抱着睡。”方向东躺下,伸开双臂,“枕我胳膊。” 很累了,就听话地躺下。 头贴靠在他的胸口,手轻搂着他的腰。拥抱的如此真实,我却如同在梦幻中。 “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发生的,我正抱着的……” “是真的,不过比真的现实要完美一些。” “你说,什么才是属于自己的呢?” “你该不会觉得你在侵占别人什么吧?” “难道没有吗?” “两个人同心所向,就不算吧。你是愿意的快乐的,我是愿意的快乐的。” “但是人不是真空存在的啊……” “别想太多了,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真理。也许到最后,这一段,就只是人生这部电影里的删节,真实真切地发生过,却没有谁看见和知道,独享的快乐呢。”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电影里的删节……那删节应该也都是倾情演绎的,是演员难以割舍的吧……方向东,确切地说,更像是在我人生列车前行的路上,突然打开窗,吹进来的一缕春天的芬芳,我没抵挡住那味道的侵袭,狠狠地,陶醉地,忘乎所以地吸了几口……当我的人生列车开过,那味道,应该还留在原地,在属于他的花朵上,继续弥散吧。 “我其实挺压抑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自然点就好了。” “有时候,我都想放肆一点……我这辈子,可能从没那样做过。” “为什么不呢?我会配合你的。” “你就会教坏别人。” “那别人也得有坏的本质啊……”他笑了,我在他腰上轻轻拧一下,他搂的我更紧。 闻着他身体的味道,我不确定地在心里问自己:这像不像恋爱? 我没恋爱过,这快五十年的人生里,都步入了更年期,我居然还没恋爱过… …想着,越发珍惜地抱紧他,真怕他是一缕烟,一手心的水,松开手,要么化为虚无,要么滴落在地。 “好好睡吧,也累了。”他抚着我的头发,轻轻把我放在枕头上,笑了笑,唇对唇地挨一下……他平躺着,均匀的呼吸让他的胸一起一伏,直挺的鼻梁,柔和厚实的嘴唇,大大的喉结……一个小小的男孩,小时候也许跌倒就会哭的小男孩,什么时候就长成了这样一个样子?钢铁男人的感觉,懂得爱护,懂得温柔,懂得调情,懂得侵占,懂得安抚,懂得宽慰……多好。 他的眼睫毛不长不短,服帖地下垂着。那眼皮底下,是看一眼就会心跳,看两眼就令人发抖,看第三眼就可能让人眩晕的眼睛……平常日子里,他的眼神是看不见的一双手,落在哪里,就抚摸在哪里,轻缓适宜;那个……的时候,他的眼睛是执着善良的火炬,炙烤并引领着你的心,让你毫无顾忌地跟随…… 我有一点点爱上他了吗? 赶忙,我用手堵住了嘴。闭上眼,又睁开……还好,没有人知道我的自言自语,没有人知道这个老女人狂妄的一个念头……这个夜太静了,静地只有他的呼吸。 明天,明天的明天,我该怎样对待这个……男人呢? 我能不能,就像他说的那样,倾注我所有的感情,不用再禁锢自己,毫不隐瞒地,用心把这段电影演好?既然都知道那是必定的删节?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想:如果老天让我这么做,宿命中我有这样一段未了的缘,那么,就让他的眼睛眨一下吧。如果觉得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妄想,我现在所拥有的,都是未来赎罪的因,那么,他就安静地睡着吧,我会在这个夜里,悄无声息地灭了所有的欲念……我的人生从没有过主动,我愿意被动接受老天的安排,我不信自己,我不敢信自己,我没有对错,我只听凭安排…… 这么想着,就开始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嘴里默念着数字:10、9 、8 、7 、6 …… 突然,他右手抬起,在眼睛上轻轻揉了下,眼睛眨巴了几下,含混地问:“还没睡着?” 我的心里刹那间,如一座花园突然开满了鲜花,明媚地让人鼻子发酸,眼睛止不住地要闭上,要几番擦拭,才敢看……“快了呢,别说话,睡吧。” “恩”他呼吸深重地又抱紧我一点。 “嘿,还别说,你一下子年轻的我都不认识了!”一大早起来,方向东就在我身后转来转去,左看右看地欣赏我扎起来的马尾辫:“这高度正好,很活力,这样显得头发长,顺溜。” “会不会有点怪啊?” “不会不会。别人看了只是个嫉妒呢。” “去!” “换上我送的那套裙子吧,大V 领,掐腰显臀的,就完美了。” “那我还不成老妖婆了?” “这话不对,要这么说——这下就变成了我的小妖精了!”他低下头,在我后脖颈上很响亮地亲了一口。 “那我不管了啊,人家要说我老妖精,那也是你教唆出来的……”说着,我拿出他买的那条裙子来……还别说,穿上真的很不错,年轻,明媚,整个人像沾染了阳光似的夺目。 “真漂亮,18的姑娘也未必有你的这神态呢。真好。”方向东由衷地赞叹。 我也是满心欢喜,为了一个男人,打扮自己,就这种心情,就已经很受用了。 “和我去单位吧。”我拉着方向东的手,说。 “啊?” “怎么了?” “不,这,这,这话也太让人没心理准备了……我去干嘛?” “今天全院要打扫卫生,你去帮帮忙……” “你不会是带我去显摆吧?”方向东呵呵地笑。 “不行啊?” “哈……女人啊,是不是有了珍宝都要拿出来给别人看,让人家流哈喇子啊?” “切,你还成了宝了!”我佯装生气。 “不不不,我哪算得上,我就是一个玻璃渣,只是有人看太阳,不,灯泡照的我闪光发亮的,就以为我是钻石了。” “贫!” “不是……你说这真合适?” “没事的——放心吧,换鞋吧。” 方向东撇撇嘴,左右看了看,答应了。 电梯里,方向东凑近我问:“不会是离不开我了吧?上班还要用裤腰带拴着我?” 19、青春如影 看着方向东小鸡啄米似的见人就点头问好,那温良谦和的样子,我就像个透明的玻璃瓶子,装满了幸福,直笑不语,毫无保留地拿给人看。 “向主任,您可真有福气,女婿娃又帅又懂事又勤快啊。” 方向东置如潮的好评于不理,一个人在那专心地打扫卫生,看见那个年长的阿姨要弯腰啊或者擦玻璃够不着,他就主动上去帮忙。 忙得差不多了,方向东问我我卫生间在哪,我指给他,并递给他一把钥匙。 在办公室转了一圈,没什么事,就立刻想找到方向东。仿佛他是我身上缺失的一个什么东西,掉了,就空落落的……快步走过去,也顾不得避讳,我直接推门。 蹲坐着的方向东猛然抬头,手捂胸口说:“吓死我了。” “没事。” “有人吧?” “这层没有人,我们自己拿钥匙的,别人不给用,放心。” “哦……还是危险……这样子……” “哈哈,我又不看你。”看他表情窘迫的样子,我掩嘴笑了。 “这是一个人最丑陋的时候……都给你看了……” “那有啥。” 我看他多少有些别扭,就摸摸他的头,出去了。 其实我也很奇怪我自己,为什么他离开那么一会,就会心神不宁的……就想要找到他,至少是看见他,即使是在那个时候,也是丝毫的没有任何嫌弃,我都快要忘记了我有洁癖……可是真的看见他越真实越不可示人的样子,我侵占性的心理就会越满足……他那个样子我都可以见他……这说明,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屏障,我们是彼此完全裸露的! 可是李江雨,和他结婚的这二十多年,从来卫生间里都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我不能接受自己看见一个男人在我身边压着呼吸、皱着眉头排泄体内的污物,我也不能接受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地无视我的存在,在水流下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搓泥,抠脚丫子……当然,我更不能让一个男人那样看我。 可是为什么,方向东蹲坐在那里,就是那样的乖巧天真,像个孩子,还带一点点的羞涩和尴尬……是的,我一点都不在乎他是什么样子,但凡是他,做什么与不做什么都不重要,我都愿意看着。 回到办公室,没呆多长时间,院长就过来了,很爽快地说月底了请大家聚餐。 我看看刚进门的方向东,没回应。 院长说:“向医生,呆会带上你那小女婿娃,给咱几个倒个酒啊。” 我看看方向东,他压低声音说:“你去我当然去。” 于是我笑着对院长说:“没问题!” 十个人的饭桌,3 男7 女,年龄都是方向东的阿姨级的。他果然大方殷勤,还时常讲几个笑话,惹得我们这群老女人花枝乱颤的。个个都说自己以后要选女婿就照方向东的样子找。 方向东坐在我旁边,当别人夸他的时候,他就看我,那眼神,说不上来的亲和腻,越发地乖巧起来。 在大家推推搡搡着敬酒的时候,我左手垂到桌子下面,勾勾方向东的胳膊,他的手就准确无误地伸过来……表面看起来我们都右手执筷,嘴上继续和大家起哄寒暄,可是左手却在桌布下面,纠缠不清…… 这种感觉像什么? 多么隐秘,而充满挑战性的快乐! 我们手指互搓着,交叉着,捏压着……渐渐地这种纠缠生发出了一种引力,我的腿向他靠过去,他的腿就在那里等着……穿了长筒袜的腿,摩擦在他的长裤上,那一下一下摩擦出来的热让我的脸越来越红,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朦胧和迷醉…… 当大家举杯祝贺我得了这么一个好女婿的时候,我才和方向东悄然地,不舍地分开。 晚饭后,各自回家,方向东开车,我坐副驾驶座。 “你胆子真够大的。”他说。 “那也没见你害怕。” “我怕啥,你调戏我我怕啥。” “谁调戏你?” “还说没有,我那都支帐篷了,害得我给院长敬酒都不敢直起身子。” “你活该,我又没让他起立。” “你虽然没直接下命令,可是我不是揣摩领导意图揣摩地到位嘛……” “去!”我在他腿面上拍一下,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放在档杆上,包裹的严严实实。 “哎,你今天的样子,我是说神态举止,很美,跟个姑娘似的。” “净说好话哄人。” “真的,你这样一个有情趣懂表达的人,怎么会在我叔那里给一下子埋没几十年呢?” “啥埋没啊……” “就是埋没,幸亏被我发掘……” “呵……”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靠在座椅上,听着车里的音乐,看着眼前一片红色的汽车尾灯,觉得人生的美好,真的不过如此。只不过我的世界是个发育太晚的女孩,她的青春期绽放在人生的末端,而且可能会很短暂很短暂,短暂到不可把握。 就像现在,我再怎么记忆深刻,再怎么把能证明这一刻存在过的音乐的乐曲,他包裹着的我的手,逐渐发热的档杆,前后车的车牌,路标,他说过的话温习千百遍,很快,这一切只能在记忆里出现,幸福,是太容易一下子就迈过去的。 我不知道方向东在想什么,我心里真想拽住时间,让他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对我微笑一个。 尽管堵车,还是很快到了家里。 去卫生间,起身冲水的时候突然发现马桶里竟然有红色的血滴,擦拭过的纸巾上也是暗红一片,并在水中氤氲开来…… “呀,完了!”我大喊。 “怎么了?”方向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伤着了?” “不会吧?”我自言自语。 “咋了?” “我好像……来例假了!” “那不是正常嘛。” “不是,我都停了好久了……多半年吧。” “那好啊,青春回来了。” “你赔。” “我赔?你应该论功行赏才对。” “把我整出毛病了你伺候我。” “伺候就伺候,后半辈子交给我了,准保让你享福。” 一时顿住,我看着他,温和真挚的眼神,他用纸巾已经给我叠得厚厚一层,递给我:“来不及买卫生巾,就用这个吧。” “那……我老了就指望你了……” 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20、小别之夜 “护舒宝,绵柔的,给!起床!快!早餐豆浆油条,都在桌子上了。” 一大清早,我刚睁开眼,伸手摸到身边是空的,心刚要往下落,就见方向东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子,半蹲在床边,递给我一包浅蓝色包装纸的东西。 “你几点起的啊?” “比你早了那么一点点,因为没干坏事,所以,精神充沛,哈哈。”方向东爽朗地笑。 于是洗漱后,一起到了餐桌前,惊讶的我,张大了嘴巴,方向东买回来一盆开的正艳的月季,花瓣上还有新鲜的水珠…… “没有长着根的玫瑰,正好看见花农推着车子卖这个,十来块钱,讨你开心……恩,祝你重回青春。”方向东说的很顺溜,像早就编排好的。 虽然被他说的很刻意,我还是喜欢……不用说,我心情愉悦地过了头,那种感觉无法言表,面对着这个小男人,我知道那种被岁月遗弃后,又失而复得的心情,至少他在内心把握了八九份,他的细心,他的表达,都隐含在那盆花上了… …娇艳欲滴,有着绿色的茎叶,有着延续生命、深陷泥土中汲取营养的根……他的表达准确而圆润。 “谢谢。”我说。 内心到身体的某一处,无一不是被温情绵软地包围着……虽不是没收到过花儿,但是病患者送来的各种花枝怎及这盆蕴含的爱意浓厚?虽用了半辈子的卫生巾,包括小时候的月经带,也没有一刻有如现在的贴身贴心……这一切,虽然来的很晚很晚,但毕竟是来了,姗姗的来迟,只是为了让人更加疼惜……每分每秒,每情每境,我都不能疏忽,我都要把心贴上去,让心跳的声音做静默的背景乐,然后不眨眼睛地盯着,刻画着,在我人生的版图上……我的日子。 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油条,每一口,都有一个微笑浮在嘴边。 “傻乐啥呢?”方向东说。 “没啥。就是心情好。” 突然,电话响了,两手油乎乎的,来不及拿起餐桌上的手机,方向东凑过来,帮我按了接听键,放在我耳边。 “恩……为什么不能回来了?哦……那,要不让孩子先回去,国庆节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恩,行。恩恩恩,恩……”我点点头,方向东帮我收起电话。 “我叔?” “恩,他最近回不来了,要不,你先回去,国庆节我们过去?” “哦……那我还真不能等了,那边公司里的事这几天我都压着没处理呢。” “恩。” “怎么了?不高兴?刚才还笑笑的?”方向东盯着我问。 “没有。”我摇摇头,像要摇醒一个梦似的。 “又不是不见了,我们是一家人呢。” “我知道。” “那就快乐点,像前几天一样。” “恩。” 默默地吃完早餐,我去上班,方向东收拾东西,说定了第二天的一大早的机票。 下午下班回来,家里被方向东收拾的干干净净,所有的床单被罩都被洗了晾晒起来。锅里还闷上米饭,香香的味道一缕一缕飘散出来。那盆月季,已经换了个很漂亮的花盆,放在电视柜的一侧。 “这么勤快?” “要走了,得抓紧时间表现一下嘛。”方向东走过来,替我拿来拖鞋,又替我挂好包包,牵着我的手,领我坐在沙发上,“再送你件礼物。” “真是的,平白无故的送我礼物干啥呀?” “给。”方向东拿出两个丝绒盒子,递给我一个,“买了条铂金项链,我觉得你锁骨那很好看,有个项链陪衬着,会更好看。平时穿裙子什么的,戴上也好。” “买这个干啥,我自己有项链呢。” “你有的和我送的能一样吗?你说。” 我便默不作声。 “来,我先给你戴上。”说着,他扳过我的身子。 细细的小项链带着一丝微凉,轻轻落在颈上。接着,他的唇,从项链的连接处开始,一点一点地吻着,挪着,直到我的身体失去平衡,倒靠在他身上……他吻到够不着的时候,再扳过我的身子,面对面……他双手托着我的腰,我脖子自然后弯,欣长的脖颈下端,他密密麻麻地印上热吻。 吻到呼吸急促,他才停下,问:“这项链戴在你脖子上,当我是在亲你了。 如果你会想我的话。“ “不想。”我低着头,右手捏着链子,轻轻地揉搓。 “呵,不想就不想,项链反正送给你了。”方向东又打开另一个盒子,问我,“看看这个漂亮吗?我替小音选的。” 那也是周生生的一款手链,铂金的,发出幽冷灼人的光。 “很漂亮,她会喜欢的,这孩子,从小就不爱戴首饰,手链还是很适合的。” “那是,我多了解她啊。” 看着方向东收拾好手链,放进旅行箱里,又殷殷地坐过来,我想,有些事,总该有个了结的,于是我准备好好和他说说。 “小方……” “恩?” “以后你就和音儿好好过日子吧,我……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好吗?和女儿的幸福相比,我更愿意她幸福……我觉得你,还是值得音儿信赖的。” “那是肯定,我俩好着呢,就是性生活不太和谐而已。但我会努力的。” “那就好……什么……什么也都别和音儿说,她太单纯……” “恩,放心。” “我也是老糊涂了……现在一想,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怎么会就这样了呢?” “没什么的,我喜欢看你释放自己,不压抑……人一生,总不能在感情在生活上愧对自己吧……” “话是那样说,可是……” “别可是了,我喜欢自然状态下的你。” “呵,我觉得是老不正经呢。” “那就再来个……老不正经……”说着,他一把抱起我,进了浴室。 “我想,在最后的十个小时里,一分一秒都不浪费地陪着你,很亲近的陪着你。” 水流下,方向东从背后抱着我,他的双手在我的小腹处轻柔地抚摸,下巴轻抵在我的肩上,嘴唇对着我的耳朵,柔柔地呼吸。 腿间偶尔一热,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就会顺着大腿流下来。 “别这样……其实,其实我例假的时候更……”我伸手捧一捧水冲洗自己的大腿和下面时,手指轻轻绕了进去……感觉里面似乎有一种很强的吸附力,更有一种巨大的空虚感。 “你……想了?” “恩……也不是了。” “不许骗人。” “没骗你。” “我要试试……”说着,他轻轻推我的背,让我弯腰。然后,他的他像个昂首挺胸的士兵,站在门口,轻触画圈,又左右拍打,溅起水花片片,“可以吗?” 我像是面对着人生的最后一杯美酒,不知道该端详她轻嗅她,还是该一饮而尽……心里充满着舍不得。 我知道,也许,也许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也可能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次了……他回去,就是老天在拉我们各自归位,回到原有的,安全,明朗,阳光的轨道上去,他将只是他,只是我最爱的人的爱人,我们之间,永远有个最爱的人作为定语……最后一次,多么绝望的一个词。我不知道,身体里的欲念强,还是我的悲情更重……我到底该选择哪个? “可以吗?”他已经探进来一些。 边缘处有些充胀的感觉,更让内里空虚渴望。 我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要!”“要”字刚出口,他就完整地,勇猛地,像有着号角在召唤他似的,直接冲了进来…… 21、恰是重逢 我手扶着墙壁,背躬着身子,被他冲撞地像枝头的果子,摇摇欲坠。 身体无力到快要倒伏在地的一刻,我被他拦腰扶起,并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舌尖挑起那项链,迷蒙着眼,一点一点地勾扯……真想在他耳边说声“恨你” ……却又觉得这恨必定会泄露爱的心思,我不该给这即将结束的一切,再负重… …那就随他,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