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医生的操守
23 林秋晚这一晚睡得不很好，时梦时醒间，觉得自己走在街上，这条街热闹非凡，行人来来往往，面目却都很是模糊。 他随着人潮，漫无目的走了一会，正开始疑惑这里是哪里，突然见到戴续就在前方。 他穿着上次见面那件白色风衣，整条街的光似乎都聚焦在他身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林秋晚惊喜，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你怎么在这？” 他突然记起他原本就是约了戴续要趁休假到千星城游玩的，往四周一看，果然见到前几日采买水果的那家店，当即恍然。 戴续笑道，“咱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玩云海缆车的么？看，我票都买好了。” 林秋晚左右四顾，果然看见前方云雾漫漫，一条细细索道连接两座高峰。他和戴续正在等待，人群有些拥挤，不知是谁撞了下戴续，他忙伸出胳膊，护住心上人，抬头想要说点什么，却看见校办主任站在身边。 “林同学啊，你怎么在这里，你们今天不是考试么？” 林秋晚心头一惊，恍惚之间，记起今天确实是一门课程的考试。他额头惊出了细汗，浑浑噩噩之间，不知怎么赶到了考场，电子屏幕上的题目一道接一道地闪过，不要说答题了，他连题目都看不清。 正急得满头是汗，身后突然听到人慢条斯理地说，“不着急，你看，你不是已经毕业了么。” 对啊，自己已经提前毕业，在朗迪尼亚姆就职了。 小林松了一口气。下一秒钟，他站在了站长的办公室。办公桌后的陈代阳抬眉看他，“有什么事？” 他还未及回答，陈代阳却将手上的文件“啪”地扔下，起身绕过桌子，停在他面前，伸手拎了拎他的领子，悦耳的男中音刻意压低了声线。 “怎么，是想我了么？” 接着，小林便与一人在床上纠缠，那人开始背对着，他以为是戴续，等到高潮时转过身，却是陈代阳的脸。 小林悚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刚刚不过是一连串的梦境。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翻了个身，这才发现自己晨勃了。 梦境的最后，是陈代阳贴近的面容，刺激太大，影像似乎仍暂停在眼皮后，林秋晚心有余悸地把脸埋在枕头间，暂时没有心情照顾自己的小兄弟。 梦不过是大脑在沉睡时，随机将活动着的神经元联系在一起，而编织出的脑内意识。在梦中看似连续，其实却很跳跃，也并没任何逻辑。 林秋晚理论上知道这点，却还是有些受到了惊吓。 好容易做了个春梦，对象却不对，小林觉得有些憋屈。 他罕见地没有立即起床，在床上又多躺了一会儿，直到腿间的小兄弟自行平复，外边有了隐约的动静才起身。 查理人在厨房，不知从哪里找出了模具，正在煎蛋，他似乎心情极好，一边轻晃着手中的模具，一边哼着歌，听见小林的脚步声，扭过头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爹地好了！” “啊？”林秋晚惊讶，“什么时候醒的？” “就昨天晚上。时间太晚，我就没叫醒你了。” 查理说着，利落地将手中心型的煎蛋倒在盘子中，“医生说的没错，刺激一下真的有用。” 林秋晚和他窝在安全屋几天，都不知道他还会煎蛋，还是有造型的蛋，注意力分散了一下，顺口问了句，“怎么刺激的？” 查理朝他挑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满面春色，一副被好好滋润过的样子，林秋晚慢了一步反应过来，忙抬手制止。 “不不，我没问，你别说了。” 查理哈哈一笑，托着餐盘出去，林秋晚从冰箱里拿出奶和面包，查理习惯喝冷的，他却一般还是先加热一下。 他端着牛奶和面包走到餐桌旁，查理正好替他爹地拉开凳子，一个身材高瘦的人走出卧室。 林秋晚看过查理他爹地的资料，穿越门之前和本人匆匆打了个照面，留下了比照片帅的印象，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他从卧室走出的这几步，不急不缓，在安全屋客厅这么日常的环境，硬是走出了林间漫步的安逸从容。 “小林对吧？还没有感谢你，这次帮了我和查理。” 他说着，主动伸手，与林秋晚握了一下。 林秋晚忙说，“您太客气了。要不是我找您求医，您也不至于卷入这次的事里。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您。”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此前一件事赶着一件事，没来得及跟查理说，此刻语气分外真挚。 查理从小在糙汉堆里混，帮里难得有个女孩子阿桂，还是暴力派，论起打架比爷们还爷们，对这种直球特别受不了，忙挥手道，“哎呀，别说这些了，说好的，咱们俩是兄弟！来，吃饭吃饭。” 他说完，瞥了他爹地一下，小林还没注意，隆先生却笑微微地回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 “说起求医，我的精神力目前还没恢复，一时可能没有办法为你医治。” 林秋晚忙说，“没事没事，您先把自己的病给养好。我这个也不很严重。” 他完全没朝自己赶紧治好病的方向想，查理却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 他的心思在隆面前完全是透明的，都不需要去精神海中探查，隆从他的表情中直接能读出他的想法—— “啊，小林暂时还没法成为正式病人。完了完了。他这款可是爹地喜欢的。” 林秋晚自然不知道他的好兄弟此刻正在担心以后要和他变成同情人，只见隆先生笑着睨了查理一眼，继续说，“查理大致跟我说过了。你的情况最好不要拖，等饭后，我教你一些精神力使用方面的基础，等你熟练了，可以试着自己修复。” 小林眨了眨眼，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解决方案。 原本他来求医，欠查理一个人情，也还有限。现在隆先生提的方案，却是一下从从授人以鱼，变成了授人以渔，这个人情可就真的大了。 查理也没想到爹地竟然提了这么个想法，心里飞快计算。如此小林就不但是爹地的医生，还等于是他的学生了。 以他对爹地这个人多年了解，他行事看似新潮，骨子里却很传统。 当年查理谎报年龄，成功约了个炮，等到他爹地发现后气得要死，不但把他送去念书，还在他正式成年前再也没碰过他。 这些年来，但凡曾经是他病人的，哪怕治好了，他也不会与对方发生关系，说是不符合医者的伦理道德。 医生病人和老师学生之间的关系差不多，有了这双重保障，小林再怎么是他的菜，也吃不到盘里了。 查理想通这点，当即眉开眼笑，见林秋晚还在迟疑，忙撺掇他道，“快，叫老师！哈哈，我爹地是你老师，以后咱们就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了。” 林秋晚心中腹诽，你那个“爹地”可是糖爹，认真算起来，你约等于隆先生的小妾，我认了老师，咱俩可就差辈了。 他能感受到隆先生表达的真诚，想了一下，大恩不言谢，当即起身，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却之不恭，那就麻烦您了。” 查理兴高采烈地鼓掌，“这就对了么，快，叫老师。” 林秋晚见隆先生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并没反对，便也从善如流地改口，“谢谢老师。” 查理知道他爹地的从医习惯，餐后便立即找了要出去采买的理由，出了安全屋。 隆先生环顾了一下客厅，指了指沙发，“就在那里吧。你可以躺在沙发上，也可以坐着。能够帮助你放松的姿势就行。” 这和军校中心理评估的场景略有类似，林秋晚想了想，脱掉鞋子，盘腿坐在了沙发上。 隆先生在他斜对面坐下。 “现在合上双眼，调节自己的心跳，把频率尽量放缓。” 林秋晚点了点头，按他的要求闭眼，以腹式法深深呼吸，心跳随之缓慢了下来。 他不知道对方要求的“缓慢”是有多慢，正犹豫着是否要询问，隆先生已接着说，“很好，这样就可以了。现在把精神力集中在你的额头，想象一下，你和自己分离开了，你站在你自己之外，看向自己体内的精神力。” 林秋晚之前总习惯将精神力想象成自己体内的一团火，或是一束光，精神力和身体是二而合一，完全融合的。 隆先生教他的，却是要将精神力和“我”分开，小林努力设想，却怎么也无法想象出“另一个自己”，更不用说再将这个自己移到身体之外的地方。 他试了一会，感觉身体紧绷，呼吸频率加快，额角的太阳穴上血管开始跳动，之前降下去的心跳逐渐加快，超过了正常的次数。 意识到这次尝试失败了，林秋晚睁眼道歉，“对不起。我好像不太能做得到。” 隆先生似乎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唔，序列8，可能是勉强了些。” 小林不解，隆先生却也没解释，只说，“没事，先喝杯水吧。” 林秋晚去厨房倒了两杯水，给了隆先生一杯，自己啜饮了一口，才发现口渴得紧，喝完一杯，续满了，又喝了大半杯才缓过来。 隆先生看他放下水杯，示意可以再试一下，摇摇头缓声说道，“不急。先来说说，你认为精神力是什么。” 关于这点，至今没有整个宇宙公认的定义。每个相关领域的专家都对此有自己看法，并无法完全同意其他人、哪怕是同一学派的定义，形成一场一个人对所有人的战争。 林秋晚一边回忆历史长河上关于“精神力”的争论，一边混合了几种主流说法，表述了自己对精神力的认知。 他说完，等待着隆先生的点评，对方却只点点头，不置可否。只说，“好。我们再试一次。” 林秋晚的问题，在于他将精神力认为是自身的一部分。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精神力与肉体融合紧密，哲学和科学的主流观点，支持这一类似“天人合一”的世界观，倒也很容易理解。 隆所在的位面，精神力和肉体并没有如此紧密的结合，肉体死亡之后，精神力会析出，并成为进阶的魔药。越是序列上位于高位的个体，死亡后析出的药所含有的力量便越大。这也是他们的世界，形成物竞天择的规则，无比残酷的原因之一。 精神力和肉体相对分离的好处，便是在隆的世界，人类会很容易理解“意志”是本体，“世界”只是“我”的表象。 要和小林说明这点，也不是不行，但太过费唇舌。于是隆采取了更加简单粗暴的方式，等小林的呼吸缓下来之后，他直接在意识海内，找到他的心灵岛屿，将小岛上空盘旋着的泡泡顺手一拍，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