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恐惧之夜
10 饲养员接手了后续的事情。 他没有医生那么爱互动,修复的过程又比较枯燥,直播间中的人数很快掉到了只剩4位数。 导蜡管被拔出时,陈代阳疼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等到修复的仪器伸入时,动作虽然轻柔,碰到肠壁密密麻麻的水泡,却也疼得他浑身颤抖,又醒了过来。 饲养员看了下时间。“啊,今天赶不上晚餐了。那委屈陈少将,今天您只能接受一下胃管喂食。” 他说着在医生的操作面板上碰了两下,很快,一只新的机械手从上方垂下,手中持着一条连通天花板的塑料管。 陈代阳不情不愿地张开嘴,那条塑料管便像蛇一样,滑入他的口腔,经过他的食道,深入了胃管。 接着他空了大半天的胃部便逐渐感觉饱胀的感觉。 陈代阳想起来饲养员所说的“奖惩”,如果不是嘴中塞着胃管,只能用胃管呼吸,他真的很想冷哼一下。 用热蜡灌肠,羞辱加上疼痛,加上取消晚餐的美味,代之以机械且难受的胃管喂食。 不得不说,这有点像是反高潮,让期待了半天靴子落地的陈代阳,有一种“就这?!”的感觉。 是,灌肠是很屈辱,肠绞痛也很疼。热蜡灌肠更疼。 但是折腾完了,你们不是怕留下感染,又怕无法恢复,立即给上了个修复功能? 至于胃管喂食?陈代阳心中呵呵。他虽然是个不亏待自己的人,平时也爱好美食美色,但还不至于为了一口吃的,主动向狗摇屁股。 王中将,还有他见到的其他那些人,就为了这些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么?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轻声提醒他,是的。人在绝望时,确实可以为了一点点的舒适,一点点应有的温饱,或是舒适,甚至安全的错觉,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 你呢?你又能坚持多久? 一天?十天?一个月?十个月? 如果是十年呢?如果是永远呢? 他猛地伸手,把自己心底的声音抓在手中,用力掐死。 不!不!决不能绝望!现在绝不是绝望的时候! 身后传来修复机器运转时,轻微的“嗡嗡”声。探头旋转着深入,在肠壁上均匀地抹上一层软膏,随即退了出去。 等待着药力被吸收的时候,陈代阳在脑中反复琢磨着他今天没有想明白的两个问题。 为什么现场一个工作人员也没有?这意味着起码是在牧场,没有通向外界的门,这里极可能是一个封闭的环境。搞不好是一个私人星球。除了罗奕的囚犯以及他所选定的工作人员之外,没有其他的居民。甚至连进出的入口也只有一个。 为什么哪怕在狱卒不在的情况下,囚犯们彼此也都没有交流,彼此之间甚至有淡淡的敌意? 他明白了! 因为有“奖惩系统”! 必须要讨好动物,争取让它们的阴茎在自己的洞里多停留一段时间,这样名次就不会落后,就不会遭到惩罚。 奖励是什么?陈代阳暂时不关心。他只在考虑这个惩罚系统。 为了避免每晚遭受到被蜡灌肠的痛苦,而宁可一整天嘴里或者肠洞里都塞着各种动物的阴茎,这样的代价真的值得么? 如果按照他自己的算法,灌肠加热蜡,也不过受半个小时的罪,再加上两个小时的修补,最多也就是两个半小时,换的却是整个八小时的自由。 他决定了,第二天白天,他将继续不摇尾乞怜,不晃动着他的屁股主动爬上配种架。他要继续探寻草场的另外区域。毕竟,唯有知己知彼,才能谈的上开始计划和思考对策。 他甚至开始感激此刻的疼痛。 疼痛是好的,疼痛让他清醒,而非沉没在无休止的后悔之中,假设如果当初没有做这一件事,没有选择那一步,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他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一切发生的就是已经发生了,为泼掉的牛奶哭泣毫无意义。 在内心深处,刚刚被他死死掐灭的细小声音,如幽魂一般死灰复燃。 不,你害怕。 你是担心你屈服了一天,以后就会忍不住天天屈服。 你害怕你求生的本能毁掉你此刻的雄心壮志。 因为你本来就是如此,为了生存可以用出一切的手段。 陈代阳冷着脸伸手,握住它纤细的脖子,“咔嚓”一扭。 两个小时的时间到了,修复仪器发出“嘟嘟”的提示音,同时,陈代阳直播间的上线人数也迅速激增。 饲养员点了“程序终结”,修复仪器便嗡嗡着卷了起来,从陈代阳体内退出。内窥镜头中显示出恢复了平整光滑的肠肌,颜色比以前更为鲜艳。 “看着没什么不同啊。” “对啊,我看过别人直播,做完肠壁上会有小凸起的,据说鸡巴插进去就跟冰点飞机杯一样,哇,爽翻。” “哈哈哈,你不会只用过飞机杯?” 两楼互相掐了起来,弹幕快速翻屏,连别人解释的话都被淹没。 “那是另一个项目,不是烫一下热蜡就能达成的。” 饲养员看了看肛口的颜色,满意地点点头。 陈代阳先前肛口色素沉积,颜色有些偏黑,此时用热蜡烫掉一层皮,又重新修补,如今变成深粉的颜色,看起来果然清爽了很多。 “这就对了。明天请您多扭扭屁股。啊,如果遇到安倍,热情一点。找个固定狗老公,您每天就起码能有一小时的有效工作时间了。” 陈代阳眯起了眼睛,心想难道你们还有绩效?绩效就是你们分管的囚犯的“有效工作时间”? 信息不够,无法做出有效分析,他把这条先暂存在脑海深处。 饲养员把他送回寝室,陈代阳趁机提出要运动服的要求,对方点点头。 “您今天的成绩,是倒数第一。连那个经常有效时间0的汪主席都比您高。按理明天一整天您都得待在宿舍的,不过鉴于您是新人,我特别申请了一下,明天您还是可以按正常时间起床,到牧场工作。” 陈代阳一挑眉毛,几乎忍不住说,“待在宿舍?好啊。”他拼命地抑制下去了反唇相讥的冲动,只点了点头。 医生和饲养员。迄今为止,这是和他接触最多的两个工作人员。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极有可能还要从他们两人身上下手。 他没有再去休闲区,早早地洗了澡,躺在床上思考。 医生会是一个好的突破口么?他们是不是都有过救死扶伤的誓言,什么希波克拉底?也许可以利用一下他们怜贫惜弱的倾向…… 他默默盘算着,在头脑中将今日获取的信息一条条整理了,保存起来。直到熄灯的铃声响起,才深呼了一口气,清空大脑,准备入眠。 他向来入睡很快,没一会儿就觉得身体往下沉了一下,眼皮后眼珠的活动缓慢下来。 房间中是一片的黑暗。 无声无息中,有一团黑色的影子,蠕动着从墙壁上滑下,如水一般倾泻在陈代阳的床上。 它变化无形,可以轻易地钻入任何极为细小的孔穴,毫不费力地顺着被子的空隙钻了进去,沿着陈代阳的手脚,顺着他的肢体飞快蔓延,很快将他裹成一只透明的茧的形状。 即将沉入梦乡的陈代阳觉得脸上有极细微的感觉,像是蚊子飞快地掠过,接着是不同地方极细微的痒了一下。 他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沉重。 接着,有什么东西流入了他的鼻孔,堵塞住了他的呼吸通道,陈代阳张开嘴试图吸入空气,那流水般蠕动的东西却趁机溜入了他的口腔,顺着他的食道往里。 陈代阳挣扎了起来,无法吸入氧气的窒息感,让他猛然惊醒,只觉得全身像是被一种极粘的胶水封住,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膜,无法呼吸。 那胶体般流动的东西,顺着陈代阳的鼻腔进入,分兵两路,一条透过他的筛板、额窦后壁,慢慢地侵入到他的脑部。另一条则通过他的气管,进入肺部,慢慢地充满了他的毛细血管和肺泡。 陈代阳的脸憋得通红,他试图挣扎,却发现整个人像被困在琥珀中的昆虫一样,动弹不得。他试图睁眼,却发现眼皮被牢牢地粘合在一起,动弹不得。 视觉消失了,嗅觉没有了,触觉也随之丧失。随着茧的凝固,身体被整个定型…… 一个接一个的感觉全部消失了,最后甚至连呼吸也停止。 陈代阳被凝固在茧中,变成了一个时空中的琥珀。 这里是哪里?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陈代阳身处一片无边的黑暗。 那黑暗似乎有形状,有重量,包藏着无数可怕又恶心的东西,令他害怕得想要把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团。 黑暗中有什么在窸窸窣窣地动作,他竖起了耳朵,只觉得身上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那是什么?是巨大的老鼠群么?或者是蟑螂? 他记起了小时候在垃圾箱见到过的场景。一个衣衫褴褛的死人,横躺在垃圾箱中,身上各处被老鼠啃过的痕迹,脸上一片血肉模糊,在他凝视的时候,一只胖大的老鼠“吱吱”从男人的胸腔中窜出。 他的大脑深处,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尖叫,“停下!不要再想!!!” 陈代阳却不由自主地朝发出窸窸窣窣声音的地方挪动脚步。 他的身高变矮,肩膀也变成少年的单薄。 他一边吓得发抖,拼命抱住自己的肩膀,一边却控制不住自己挪向那里的步伐。 近了,更近了。在那黑漆漆的垃圾堆中,果然躺着一个男人。微弱的光线照亮了他被啃得七零八碎的脸,陈代阳弯下腰,还想要凑近一点。 猛然,黑暗化为铺天盖地的鼠群,朝他扑过来,一只老鼠的后腿蹬在了他的脸上,陈代阳连忙闭眼,只觉得左眼眼窝处一片疼痛。 身边,脚下,到处是老鼠,他想要发出尖叫,却发现肺里没有空气,他想要挥舞双手,却发现两手两脚如被束缚,无法动作。 透明的茧中,陈代阳的脸扭曲成惊恐的表情,紧闭着的双眼后,眼珠疯狂的转来转去。 他不再是少年,而是老态龙钟,一个人住在孤零零的房子中,佝偻着腰,艰难地爬着楼梯。 他走进屋里,拿起水壶,开始烧水。 墙壁上有一只蟑螂爬过,他麻木地脱下鞋,将它拍死,然后用手捻起残余的尸体,扔进了垃圾堆。 啊!!!!怎么能够这么恶心!不要! 他的大脑疯狂喊着,可是身体却完全不听号令。 水池的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抬眼看了看上方的壁橱。 那里曾经贴着漂亮的墙纸,如今随着岁月剥落,变成了斑驳的颜色。 不要碰!会有不幸的事。 脑海深处有细小的声音警告,他却丝毫不以为意,走过去直接一把将壁橱拉开。 一整壁橱密密麻麻的蟑螂倾泻下来,蟑螂落在他的头上,身上,顺着衣领滑进他的怀里。 又大又油又亮的蟑螂,有些还生着翅膀,飞了起来,在他周围盘旋,而他如同僵立的石像,连挥手赶开他们的能力都没有。 一个接一个的恐怖场景,每一个都来源于他最深的恐惧。 那是他发自心底,对贫穷、对肮脏、对老了之后仍要住在贫民窟的深深恐惧…… 直到起床的铃声响起,屋里的灯自动亮起,那在整个一夜,像茧一样紧紧把他裹住,让他五感断绝的东西,才悄然从他的体内撤出,像水一样顺着床脚滑入地板,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