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贺玄静坐在原地，他在想费尔南多的话，眼下一切都按照他的期望顺利进行，他倒突然生出点寂寞来。

    种因结果，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奇妙。

    贺玄笑起来，自嘲起他竟然也相信这些玩意儿了，现在他该回去应付父亲了。

    “我准备让你尽快跟许沁订婚。”

    或许是他沉默得太久，父亲有些怀疑地问他，“你不愿意？”

    “不，这是最快从福斯科洛那边抽身的方法。”

    有澜澜这样一个几乎是铁证的孩子存在，贺家立即能摆脱联姻的疑云，福斯科洛夫人不会多嘴，甚至能营销一波灰姑娘式的爱情故事赚取流量提升好感度。

    贺玄从父亲的眼里看见算计，看见利益，他想起母亲望着指根的戒指时落寞的眼神，想起被他逼着出国的贺绛，也想起那个躲在许沁怀里的小姑娘。

    受到福斯科洛丑闻的冲击，欧洲新能源产业举步维艰，但付出的心血不能白费，得从国内抽资源支援分公司，国内除了郁季两家愿意帮衬帮衬，其余的估计看热闹的多，甚至更多人等着落井下石。

    “这次吃的亏，你要记住。”

    贺乾英不无拿这次事件给儿子练手的意图，这些不过是生意场的常态，名利场中随时有人离场，昨天是众星拱月，明天就可能一文不值，心软和慈悲给公司带不来利润。

    因而他们分工合作，由贺乾英去处理许沁，而贺玄将解决费尔南多。

    总不能让新婚夫妇在婚前就闹出矛盾。

    许沁很意外贺玄的到来，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跟贺玄的接触竟只是上次的匆匆来访。

    “好久不见。”

    贺玄特地换了身衣服才过来，看起来就跟学校篮球场上的男生没什么两样。

    许沁没有回应，神情淡淡的，只是朝他竖起手指，“孩子刚睡，进来吧。”

    因为澜澜闹着不肯离开写作业的许沁，所以干脆在身边支起她的婴儿床哄着她睡着了。许沁转身去倒茶，贺玄顺势跪坐在小小的婴儿床边，鼓鼓的小肚子随着孩子的呼吸起起伏伏，贺玄的眼里也不禁露出笑意，他伸手想要拍一拍这个小丫头的肚皮，在即将触碰时又停住了，这个可爱的，鼓鼓的小肚子竟不足他的手掌大。

    贺玄心生胆怯，担心略微用力便会伤害到这个脆弱的小生命，上一次见面，她躲在爸爸怀里，许沁也将她藏得严严实实的，现在离得这么近，近到能够听见她细微的呼吸声，贺玄他终于明白许沁为何抗拒他的资助，拒绝让她回到贺家。谁能够拒绝这样的天使，她纤长的睫毛与她父亲别无二致，她秀挺的鼻梁更是许沁的复刻，眼型嘴唇里是贺玄的影子，她结合了父辈们的长处。贺玄最终还是放弃抚摸的念头，只是在女儿的脸颊上略微蹭一蹭，婴儿细腻柔软的皮肤像是上等的缎子，让贺玄心都化了。

    他会让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拥有一切。

    “你来有什么事吗？”

    或许是知道他也掺入其中，许沁不复之前的谦卑拘谨，对于贺玄的冒昧来访不是很满意。

    贺玄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并没有生气，只是低头看着女儿笑着回答他，“来看看孩子罢了。”

    “就只为这个？”

    “嗯，也想看看你。”

    贺玄眼中的柔情像水一样快淌出来，对于未来的妻子，放下一点alpha的姿态是应该的，他走到许沁的身边，拉起他的手放在脸颊边，轻声地说，“我很抱歉，当初是我固执己见，一厢情愿地误会你。”

    “我想请你原谅。”

    这个高大的男人放低自己的身段，将自己的手捧在掌中，他的爱意，他的柔情，许沁不想怀疑，但他无所适从，记忆里的贺玄是冷冰冰的，暴怒的还有欲望炙盛的，绝不会是眼前这个低声恳求原谅的人。

    犯错之后的道歉，还有意义吗？

    许沁想问他，许沁还想问更多，问他是明知贺乾英的手段依旧让他来威胁自己，还是佯作不知达成自己的目的呢。许沁又不敢问，他已经答应贺乾英了，再去了解那些只会让自己认识到未来丈夫多么无情的事情毫无意义，只会加深痛苦，他宁愿不知道这些不知真伪的爱意和内疚。因为他终究还是选了他自己，没有问过许沁的意愿，这一切不过是旧事重演，他依旧是贺玄，傲慢地认为道歉就能被原谅，又在致歉后犯下同样的错。

    许沁将手从他掌中抽出。

    “我只想知道我和澜澜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这桩错误又荒唐的婚姻是个解不开的结，绕不过的坎，贺乾英，贺玄都是推手，但还有一个人，那个只是轻轻震动翅膀却掀起滔天巨浪的人。

    许沁要知道他是谁，在毁了一切之后，许沁不能容忍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贺玄的性子，许沁一清二楚，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的人，贺乾英更是不可能，他对许沁的存在后知后觉的，只有可能是某些认识他两的人提起，那澜澜又是怎么被暴露的，自己的朋友里可没有跟贺玄熟识的。

    贺玄一愣，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是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夫妻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秘密吧。”

    许沁话锋一转，贺玄被夫妻两个字打动，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便坦白是季时清。

    许沁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正如他对贺玄的一切也是一无所知，贺玄随手拿出手机，指着朋友圈里某个高大英俊，头发微卷的男生，“喏，就是他。”

    何等眼熟，可偏偏想不起来，许沁沉默着看着照片出神，贺玄见他盯着季时清一直看，心里不满，于是顺手将手机关掉，“他上次在小区里遇见了你，还看见了澜澜，推算推算时间后来问我的。”

    季时清对自己一时嫉妒闹得贺家和福斯科洛两家难堪感到百般愧疚，又紧接着爆出福斯科洛贿赂政客的丑闻，靠着季家在欧洲的影响尽力周旋贺家的产业，贺玄自然是跟他和好如初，所以不免替他遮掩了些。但这不代表许沁听不出来破绽，只是问问贺玄，又怎么会闹到费尔南多，贺玄轮番上阵呢。

    许沁不再追问，心知他不会讲实话，转头问起费尔南多，“那福斯科洛那边怎么办？”

    贺玄深感棘手，向现任解释前任总是令人头疼。

    “他会离开国内，去新西兰。”

    贺玄试探着讲出来，仔细留意许沁的反应。

    许沁心内一紧，追问道，“什么时候？”

    贺玄显然对他急切样儿会错了意，连忙保证，“会让他尽快动身的。”

    许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