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魅魔的真实身份

    章世余站在废弃精神病院的住院部走廊里，眼前是一具浑身赤裸、被开膛破肚的“人体”。他缓缓朝它走去，在它面前蹲下，伸手取下它乳头上的两个银环，又从口袋里摸出第三个银环，将它们套在一起。

    他拾起落在人体手边的心脏，那心脏比他的拳头还大，已经冰凉发硬了。他将心脏放回那具人体破开的胸腔内，端详那身体片刻才俯下身，亲吻它的嘴唇。

    整栋建筑开始摇动，支撑它的力量越来越弱，尤其经过一番战斗的第二第三病区更是脆弱不堪，天花板扑簌簌往下掉落灰尘，下一秒便有墙体从上部剥脱。

    章世余抱紧那冰冷的人体，一块天花板砖砸在他身上，他也没伸出触手拨开，只顾护着怀里的人体。

    他抱住人体的后脑，将它的脸压在自己怀中，弯腰蓄力，将它打横抱起。

    那一米九五的人体蜷缩在章世余怀里，章世余微微蹙眉，伸出触手编造出网状结界，抱着人体往外奔去。

    ……

    而在章氏公寓里，魅魔克莱特的干儿子潇茜，在沉默许久之后，才终于说出克莱特真正的目的：“干爹他是暗信组织的副首领……为了阻止首脑会的家伙走错路，他的前辈们早就设计了备用计划——为王型深渊之触留下新的火种，同时杀死已经老化的章世余先生。干爹他，是这项任务现存的唯一的执行者……”

    章世余沉默着，用脚轻轻一点，让竹藤摇椅摇动起来。

    无人出声，每个人都保持着沉默，房间里只剩下竹藤摇椅嘎吱嘎吱的声音来回地荡。

    张大卫突然想起众人回来时，章世余空洞无神的双眼以及一声声的“我知道”。

    克莱特藏得那样深，公寓里所有人都不曾怀疑他对章世余的感情。追着房东撒娇耍赖只是为了完成追杀和留种的任务而已吗？那个负责搞笑的魅魔竟是背负着这样的任务在负重前行吗？

    丘志运首先起身，他难得会想抽烟，现在只想狠狠地让尼古丁在脑子里转一圈，好麻痹自己的感情。

    徐晓生起身跟着丘志运一起走出房间，张大卫拉起儿子和失去父亲的小魅魔盼归，一起到楼下去。

    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的胡先和毛三也决定下楼，朱元津沉默着跟上，他想起克莱特买的猫儿们还嗷嗷待哺。

    蛟双龙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双手交握烦躁地用脚尖敲地。他不是个好东西，但也懂得人类的感情，因为他本身就是半个人类。

    “那我父亲，焦孟的事，是不是也在计划中？”蛟双龙问潇茜。

    潇茜回答：“是，焦孟执法员是八年前噬腐行动的接应者，他及时保留了林重衔先生的死亡现场。”

    蛟双龙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后问：“我可以怀疑……我的父亲并非触手怪所杀，是吧？”

    潇茜重重点头。

    叶留伊说：“我们聚集在这里或许不是偶然，非卡达和驱魔协会暗中有联系，我们不会也被卷入了吧？”

    潇茜回道：“非卡达氏当初从中协助，帮噬腐行动小组伪造身份，算是半个知情者。事后也是他帮助掩盖事件真相，但在那之后他却被迫退位让贤——”

    叶留伊咬牙冷笑：“是啊，老师的行为让我十分不解，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种隐情……”

    蛟双龙深吸一口气，追问潇茜：“你知道我父亲为什么到人类世界来吗？”

    潇茜轻轻点头：“知道，毕竟他和我们暗信有联系。他是被陷害被追杀，才到人类世界避难的。而他的名誉被毁，正是因为长辈们保守着腐朽之触的秘密，他想揭露首脑会的秘密武器是具有危险性的东西，因此被首脑会成员抓住洗脑，他虽然逃脱，但却忘了很多事情……经过执法队调查，说他是被黑帮寻仇，事实并非如此，他其实是……”潇茜欲言又止，望向蛟双龙。

    “你说，我已经知道我的矛头该对准什么东西了。”蛟双龙的愤怒爬上他的眼，将他整只眼珠染成漆黑之色。

    “焦孟执法员是自杀的，他回想起自己保守的秘密，遗憾的是没能回忆完整，因此用了多年前保留的证物碎片自杀。随后首脑会的人赶到，销毁了大部分证据，好在他们没能发现被藏在暗处的触手怪分体。”

    蛟双龙庆幸自己是被章世余和克莱特先带走，就凭他父亲选择自杀的下场而言，若连他也被抓住，恐怕也只有“死亡”这一个结局。

    叶留伊总结道：“所以现在深渊首脑会分裂成两派，一派是为了保留和培养腐朽之触这种危险的东西而致力于杀死所有知情人，另一派是坚决消灭腐朽之触的知情者。克莱特是他们备用计划的执行人，他接近章世余先生的目的是协助王型深渊之触生育后代之后，彻底将能够产生腐朽之触的老化深渊之触杀死，以破坏那些培养派的计划？所谓的深渊叛变者，恐怕都是知道并反对培养腐朽之触的家伙吧？”

    蛟双龙冷笑着将身体靠在沙发椅背上，对众人说：“老子可不管什么正义还是非正义，我想深渊也不存在这种价值观，老子只知道，上代人的仇恨既然蔓延到老子身上来，那我不给他们制造点麻烦可说不过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次起身走向阳台，看着坐在藤椅上摇晃的章世余。他伸出手，碰了碰章世余的面颊。

    这一碰的触感让他惊得抛去所有愤怒和悲伤，他蹲在摇椅前，抓住章世余的手。章世余的手没了温度，整个人就这么空洞无神地坐在摇椅上……

    “世余哥？世余哥？！”林次伸手捧住章世余的面颊，轻轻拍打：“世余哥你刚才还问我们饿不饿呢？！你怎么了？说话呀世余哥！世余哥！”

    叶留伊和蛟双龙跟着走进阳台，他们听到还坐在客厅里、其实已经无力起身的潇茜说：“章世余先生那么善良，他听到真相，是很难不自责的……一切祸患因他而起，或许死亡，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林次怒吼着反对道：“谁都会生病！每个人身体里总会有一些不服管教的细胞！世余哥自始至终都是受害者！他是个被利用的工具！深渊首脑会那帮子流氓利用他的身体特性培养杀戮兵器，他根本就是被蒙在鼓里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叶留伊难得会帮腔：“没错，我更倾向于房东先生是受害者，他已经尽全力在避免任何伤害，即便是教训一个杀人犯也是用了空的卵包，他主动选择停止繁殖本能的发展，从深渊逃离。而腐朽之触的特性，正如你们获得资料来看，只要他保持清醒，它们就不会作乱。”

    蛟双龙好笑地说：“但你看他现在清醒吗？身体都凉了吧？”

    叶留伊沉默着拔出西洋剑，用剑刃挑起章世余脸上的皮肤，他的皮肤一离体就变回了原形——是一条不会动的触手。

    “这只是个拟态，真正的房东先生现在……可能不在这房子里。”

    章世余确实不在房子里，他真正的主体经过克莱特留下的空间通道，来到废弃精神病院内部，找到了克莱特的身体。

    他怀中的克莱特已经发凉，腹部上缠绕着一圈触手，待触手缩回章世余身体里时，那豁开的口子已经被堵上。

    “火魔爪克制深渊之触，用它防身和熔断触手是最好的选择，这些话……你以为是谁跟你们说的？”章世余抱着克莱特，在还未坍塌医院花园凉亭里坐下，将自己的外衣脱下，为克莱特裹上。

    “打不过为什么不跑？疯子……明知道这样下去只会无辜丧命……而我只是个该死的老头子，一直在逃避着……他们进入我身体为我做那一切时我毫无办法……”章世余抱紧克莱特冰冷的身体，泪水从他眼眶中溢出，落在克莱特英俊的脸上。

    “你明知道在那种状态下是叫不醒我的……你怎么那么傻？你到底在信什么？！你的师父都打不过的腐朽之触你以为你能消灭吗？！你这个自大的笨蛋！”章世余声音嘶哑地斥责着克莱特。

    章世余抓住克莱特的手，俯身看着他紧闭的双眼。

    “克莱特……既然决定要做，你从一开始就不能心软……你有这个能力粉碎我暴露在你面前的核心，可你为什么不动手？虽然知道理由的时候，已经晚了……对不起……克莱特……我是个懦弱的家伙……但我不想死……对不起……利斯卡代那孩子、焦孟那孩子……还有林次的父亲，以及死去后还被我存在身体里的猎魔人和执法员们……”

    章世余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灼热的唇，覆盖在克莱特冰冷的唇瓣上。

    他轻吮碾磨，给克莱特一个沉重的离别之吻。

    “对不起……”

    章世余听到沙哑的呢喃，他抬头看去，却见那双紧闭的眼竟微微地睁开两条缝隙！

    “余……我知道……你会来的……”克莱特虚弱地说着，强迫自己扬起嘴角：“再给我点温暖……好么？”

    “你……？”章世余感到目瞪口呆的是这魅魔的生命力真他妈有够顽强的！

    “腐朽之触……不会侵犯尸体……我把能量、存在、离体的、假死的心脏里……半小时之内送回来……你肯定能救活我……呵呵，余……我克莱特·铂帕古通，就从未、赌输过……”

    章世余嘴唇微张，愣愣地看着这个刚醒来就巴拉个不停的魅魔。

    “可是我好伤心啊……被那种东西钻了屁眼儿……好难受呢……房东先生……一万个亲亲都无法让我开心起来了……怎么办啊……”

    章世余悄悄握紧拳头，他现在，想哭的欲望被这家伙的欠揍完全赶跑了。

    但一想起这魅魔数次粉碎腐朽之触的分体、为被困在深渊之触界域里的人们争取逃跑时间、利用假死逼迫尚未死绝的腐朽生殖管从自己身体里出来、最终被及时醒来的章世余抓住……不得不说，这个魅魔的智慧和力量以及勇气都远超他的前辈们，可惜做事还是莽撞了些。

    章世余苦笑着抬起手：“那就让你高兴高兴。”

    克莱特在看到章世余手上缠绕着的触手时吓了一跳！这根黑色的生殖管可让他好受！

    章世余眉头微蹙，收紧拳头握紧那根黑色生殖管，生殖管在他手上极力扭动，突然用力一抻，整根就这么软垂下来，一动不动了。章世余拿起打火机，点燃盘绕在自己手臂上的生殖管，用普通的火焰就能烧毁，说明这玩意儿是真的死了。

    两人眼睁睁看着它燃烧殆尽，章世余将打火机放回口袋里时，克莱特注意到他的右手中指上套着三个银环。

    克莱特不要脸地邪笑道：“你以为？烧掉一根生殖管就能了事吗？”

    章世余笑答：“当然不能。我知道你要什么。”

    克莱特眨眨眼，心形瞳孔一跳一跳。

    章世余凑到克莱特耳边压低声音对他说：“准备好挨操吧，臭小子……”

    克莱特只觉屁股上好像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住，随后是章世余的嘴唇，温柔地贴上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