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阅读 - 耽美小说 - 房东是个触 手 怪(总攻强受搞笑文)在线阅读 - 12、受害者反而成凶手(海鲛陷入凶杀案)

12、受害者反而成凶手(海鲛陷入凶杀案)

    解救人鱼的主题大获成功!深渊城堡很快成为网红打卡地点,阴森的外观、仿佛来自深渊——其实就是来自深渊的审美布置、有趣的谜题房间和令人意想不到的生物,充满神秘感的氛围……无不成为吸引人类来玩耍的好去处。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城堡里的“吸血鬼”和“人鱼”还有“狼人”到底是真是假?

    城堡目前只开放左翼三层和右翼,中间部分因为克莱特布置了陷阱所以禁止游客进入,左边的密室逃脱主题房从早上十点开放到晚上十点,右边的解救人鱼主题一天只开放三次,早上十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三点到五点,晚上七点到九点,一次只能让十个人进入,预约票一票难求,有黄牛党直接在网上炒价格,原价三百的票被炒到了五百甚至更高都有人愿意下手抢票。为了杜绝黄牛抢票行为,解救人鱼主题的票都是实名制当场购买。

    最让人遗憾却也令人兴奋的是,至今为止还无人能够成功解救人鱼……谜题并不难,时间给得其实也够,只是工作人员太过“敬业”罢了。蛟双龙可是很认真地在赶客。

    反正这几天章世余是挣钱挣到手软。光是人鱼主题的解谜逃脱就能入手九千元。加上游戏结束的时间都接近饭点,章世余还能指挥一下屋子里空闲的租客做点快餐备用,克莱特亲手做的限量版魅魔便当深受女孩子们的好评。

    章世余更忙了,日子自然也过得更充实。

    众人从他面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

    深渊城堡开启人鱼主题的第七天,终于有一个团队成功解开所有谜题,将人鱼从束缚中解救出来。

    那时正是第三场主题开放时间,在只剩下最后五分钟时,一个沉默不语的青年解开了最难破解的门锁机关。机关全部解开的那一刻在场的九个人不约而同欢呼起来,只有那青年一直保持沉默。

    十名顾客在四楼夹层的秘密房间里享受了半小时人鱼的歌声,那青年一瞬不瞬地盯着海鲛奉予,站在一旁充当工作人员的山神风乎觉得他很奇怪,出于对人类的疏远而未上前询问他如此反常的缘由。

    散场后,顾客们下楼拿回自己的物品,从章世余手上领取纪念章和明信片,明信片是奉予的随机涂鸦,无法流通,只能作为收藏品。

    那解开最后一道谜题的青年拿着明信片和纪念章端详片刻,抬头问章世余:“我能再来吗?”

    章世余笑道:“一个月后才可以哦。”

    谜题一个月更新一次,为了防止有人泄露题目,他们准备了许多套答案不同的谜题。

    青年转身离开,没有不舍,也没有遗憾,甚至没表现出任何兴奋或是期待。

    风乎提醒章世余:“这青年很奇怪,我没有神力,看不透他的内心。”

    克莱特不以为意地说:“可能是个抑郁症患者吧,聪明人有时候都奇奇怪怪的,这样缺乏感情的也不在少数。”

    众人很快将这件事淡忘,然而就在又一个七天之后,悲剧发生了……

    蛟双龙在城堡里巡逻一圈,确定无人滞留后才敢放心地关灯锁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休息。章世余这个老头子也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夜晚十一点,整座公寓和城堡里还醒着的生物就只剩下熬夜背题的硕士生徐晓生、闲着没事还在玩手机的猎魔人林次,以及夜行性生物海鲛奉予。

    克莱特去了他的酒吧,周末可是酒吧营业的高峰期,酒吧现任负责人、克莱特的干儿子潇茜前天就叮嘱他必须得过去镇场子。

    细微的响动惊醒了章世余,他揉揉眼,听触手传来报告:城堡有中型生物潜入。

    不过那生物很快就不见了,触手无法判断是谁,章世余只能当是风乎在活动。

    一个穿着轻便的青年出现在城堡顶层,他可能是从城堡外墙爬上来的,放下手里的攀登工具后,青年低头看着脚下的水池,露出痴迷的笑容,嘴里呢喃着什么,缓缓走近泳池。

    青年弯下腰,把手伸进水中自言自语:“嘿嘿嘿……人鱼是真的存在……人鱼……想吃……嘿嘿嘿……”

    奉予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味,他将头探出水面,看着青年。

    青年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眼,他从背后拔出一把菜刀,透过发丝,他眼里隐约可见疯狂和血腥。

    青年脱下上衣和裤子,拿着菜刀跃入水中!

    “?”奉予后退半米,疑惑地看着青年朝自己游过来。

    青年来到奉予面前挥刀就砍!动作过于笨拙,海鲛轻易就能躲过。

    奉予知道不能伤害人类,但眼前这个人类让他心生不快。他分得清善意恶意,这家伙出手就是照着自己的尾巴砍!怎么可能是来跟自己玩游戏的?!话说这个时间来也不可能是来干好事的吧。

    奉予不想给房东添麻烦,他有能力处理这么个恶棍。奉予潜入水下,引诱那疯狂的家伙到角落里,利用腰部力量转身甩尾,坚硬的尾鳍打在那个人类胳膊上!

    “唔!”青年吃痛,但他没有放弃,吐出几个气泡,脚下一蹬又朝奉予游去。

    人类是不可能在水下打赢人鱼的,也不知道这青年哪来的勇气,或许是个疯子吧?他连换气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挥刀对着奉予的腰部就砍!

    奉予始终与他保持距离,绕到他身后朝他又是一甩尾,由上到下一尾鳍拍在他背上!

    青年吐出几个气泡,这一下让他呛了些水,出于求生欲而不得不回水面换气。换完了气这货简直没完没了,他咧着嘴再次潜入水中,向奉予游去,却在奉予面前用刀砍自己的胳膊!

    奉予被吓到了,就那么一瞬间的愣神,青年猛地一冲,撞在奉予身上,一刀砍在奉予脖子上!

    “唔!”奉予扭动身躯,用手推死死抱住自己的青年。青年或许真的是疯了,奉予身为海鲛,其实双手力气没那么大,在水里甚至还不如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大,更何况面对的是个疯子?

    青年拔下菜刀,对着奉予的脖子又是一刀!

    好在有水作缓冲且海鲛身上还有鳞甲保护,连砍两下只是伤皮肉而未及骨。

    奉予终于明白这人是想杀了自己……他愤怒地伸出手,弹出藏在手掌内的利爪,狠狠抓向青年的后背!

    青年出于剧烈疼痛不得不松手,条件反射地摸向自己后背,奉予不顾自己还在流血的脖子,扭腰转身甩尾,尾鳍直击青年头部!

    青年当下被拍出两米远,奉予乘胜追击连续照着他的头部使劲用尾鳍拍打,还将掉落的菜刀扫到泳池角落。

    那青年毕竟不是海鲛的对手,三四下便被尾鳍打到发蒙。

    奉予并未就此放过青年,他猛扑上前,一爪抓穿青年的腹部,将他的肠子掏出咬在嘴里!

    人类的血激发了奉予的狩猎本能,他疯狂地用利爪撕扯青年的内脏,把肝肾脾胃心肺全都掏出,能吃就吃,不能吃便弃置一旁……

    青年就这么死在了海鲛手上,他双目圆睁,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他今晚可不仅是来求证人鱼是否存在的。当奉予发现青年挂在胸前、装在防水袋里的手机时好像已经晚了。

    奉予杀人的画面,大约是全被手机直播了出去……

    就在奉予愣怔时,一只手从他眼前取走防水袋,数秒后奉予听到岸上传来克莱特开朗的笑声:“哈哈哈哈,不是直播事故哦~刚才是我们最新的恐怖片深海凶鲛的预告片段!感谢大家支持!为了和我们澜海影业合作,原主播已经把号卖给我们了……诶?这是什么问题啊?当然是他泄露了商业机密的处罚嘛!好了,为了安抚各位受伤的小心脏,我们来听听人鱼之歌吧~”

    那不是什么人鱼之歌,而是由魅魔、梦魇、海鲛的洗脑声波合成的歌曲,通过直播间扩散出去,将还在看直播的人全部洗脑。随后克莱特查看了直播间的情况,所幸直播间里只有十多个人在观看。

    “麻烦了,网络信息发达,还得防止这些观众录屏……人类啊人类……”克莱特把青年的手机揣进兜里,一刻不敢迟疑,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深渊执法队和界外联络员的电话:“异变物种海鲛杀了个人,对,事情发生的原委我有证据,是人类招惹他。啊……当然,我们只是把他作为挣钱的噱头在吸引游客……不,这种事谁会当真啊……嗯,被害者的资料我会上传的。好,回见。”

    次日。

    周末本应是城堡解谜主题预定最火爆的时候,章世余却在城堡外挂上一个牌子,上书:“人鱼”深夜受袭,深渊城堡暂停营业。

    电视新闻和网络媒体很快报道了这件事:着名新兴网红景点深渊城堡发生一起持刀伤人案件,扮演人鱼的工作人员深夜在泳池内遭受疯狂崇拜者的袭击,颈部被砍导致重伤入院。凶手腹部被泳池底部的放水口吸住,内脏被拖出致死。现该网红景点已关门整顿,取得相关资质后再开放营业。

    章世余一早就将公寓里的无关人员送上面包车,请张大卫将人送到他家的别墅暂避风头,留下来的只有林次、叶留伊、蛟双龙和克莱特,就连风乎都被赶走。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章世余看着浑浊的池水和坐在岸上垂首不语的海鲛奉予,长长地叹了口气。

    克莱特抓着手机一直在打电话,他给警局那边的关系打电话,给电视台和网络自媒体的熟人打电话,在人类世界生活数十年的他深知人脉关系的重要性,就算是在无情的深渊里,也有多个朋友好办事的观念。

    界外联络员和驱魔协会的调查员很快赶来,他们是来联手隐瞒此事的。

    “死者那边什么情况?”一个留着一头金色短发、外表呈青年男性的界外联络员问道。

    “什么情况你倒是问仔细些,尸检死因还是个人资料?”克莱特好笑地说。

    “都说。”联络员不耐烦的挥手。

    克莱特双臂抱胸嘲讽道:“少搁我这儿跟我摆谱,深渊执法队现在就算是濒临崩溃也不是你们界外的小子能惹的。”

    一个驱魔协会的年长调查员连忙打圆场:“莫老板您别跟小孩计较,先说说死因吧。”

    克莱特没跟那小年轻多纠缠,转头回道:“被海鲛用爪子掏腹,心脏、小肠、肺、肝被吃了,手臂上的刀伤是菜刀砍的,刀是他自己带来的。喏,海鲛脖子上也有刀伤,还好没伤到神经骨头。这海鲛刚到我们这儿来,性格温顺,不可能跟人类结仇。我们现在正在紧急调查死者的生平,再等等吧,搜集资料需要时间。”

    年轻些的调查员拿出一张纸对克莱特说:“我们有权带走这只海鲛,杀人偿命,这是规矩。”

    克莱特双眼微眯,微微昂首:“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要杀你,而你把我杀了,你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来给我偿命吗?”

    年轻调查员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克莱特出手攻击!

    然而就在克莱特一拳将要揍上调查员的脸时,从侧面横伸而出的一把武士刀及时拦住克莱特的手臂!

    宁园倚梦,简修版(一二章试读篇,by猛虎与傻狼,存档日期2021年7月31日19:35:44)

    1、

    且将之当作一个,在漫长的一百年中无足轻重的小故事来看,我想当它作南柯一梦,但它留给我的感觉、景象以及情绪,都真实得令我无法坚决地肯定它就是一场梦。

    说来奇怪,一个衣食无忧的二十一世纪青年,竟在一处古色古香的大宅里为某人做了十数日的仆佣。每每回首,我都很难想象自己是怎样在一个没有社交、没有游戏、没有我热爱的球类运动的环境中安静且顺利地存活下来的。

    许是那里的环境影响了我的人生观与世界观,我自然地沉浸在了与我出生的那个年代毫不相干的某个庭院中,像是庭院里绿油油的芭蕉叶、黄澄澄的野菊花、灰而亮的石板路、清且浅的小潭水那般,安静地与庭院融为一体。

    每个人都有不愿说的往事,我也不例外。在整装出发之前,请允许我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深深压在脑海里。

    我还记得那是个下着小雨的早晨,我踏上公交车,像是乘上顺着灰色河流漂泊的小船一样,漫无目的地随着巨大铁盒子一起荡漾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中。

    车上只有我一个乘客,司机无言地驾驶着这孤单冰冷的大家伙,它在我一晃神间便悄声无息地游出了喧嚣的城市,悠闲地滑上去往郊外的双向两车道。

    是否能听见汽车引擎的鸣叫或是广播报站的声音我已记不太清了,一切从朦胧中开始,正是这段旅程被冠予“梦”字的主因。

    公交车轻轻地停在一个无人的小站,绿色的遮雨棚在雨中显得更不真实。我想各位一定听过鬼站台的故事,一旦下车就再也回不到现实的、令人毛骨悚然又极其兴奋、使人好奇得心尖发痒的故事。

    我从这辆车停下的那一刻开始,就猜想这一切大概都不是真的。我索性坦然地接受任何恐怖设定,放松地抓着背包的带子,走下台阶,踏上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土地。

    小雨和高温将土地下的瘴气逼得无处可藏,它们化作刺激性的气味缭绕在雨雾中,缠着人的鼻子,挑逗着打喷嚏的神经。在几次控制不住的喷嚏后,我发现自己眼前无端地出现一座藏身在雨雾中的建筑,朦朦胧胧的,就像下雨天泥土里弥漫出来的气味,透着不祥的气息,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似乎还能习惯些许,并满心欢喜地接受它后续给自己带来的好处——雨水让植物滋长,那栋建筑则能让我稍微避避雨。

    我那时候完全没想过是否会被住在建筑里的人拒绝进入,我顺着一条隐约没入草地中的沙土小路,踩着咂咂水声,向雾中的宅邸奔去。

    可能也就数分钟吧,我来到了这灰扑扑的建筑面前。

    是个大宅子,门前立着一堵没有任何装饰物的汉白玉石墙,我们一般称之为“照壁”。绕过它之后我便能仔细观察那低矮到任何一个擅长攀爬的成年人都能翻过去的白色围墙,墙顶上砌黑色的屋瓦,一片片好似蛇鳞,在雨水浸润下显得更似活物,绕着围墙内的建筑包抄一圈,不带敌意地守着这看不清有多少楼房的院子。

    大门是朱红色的,雨水打湿的部分变得稍微暗沉一些,和白色墙面与黑色屋瓦更般配。门上挂着铜制门环,门环被威严的狮子头叼着。门左右两侧是汉白玉雕刻的狮子,一只张嘴回首怒吼,一只闭嘴仰头望天,不论怎样的姿势,它们和我一样都在淋雨,这让我心里莫名升起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

    大门虚掩着,刚好够一个男子侧身进入,于是我抛弃道德,私闯民宅。社交是我的弱项,大学时我便非常排斥不必要的社交程序,不愿与非必要的人来往是现代年轻人的通病,虽说在社交上表现得坦诚一些也算是优点吧。

    门内是一个广阔的空间,对此我并不惊讶。如果你去过寺庙,稍微因为好奇心而往他们后院入侵过,这种规模的院子想必你一定不会陌生。我本人对面积的概念并不强,我只能说,这院子大概比你的班级要大四五倍,至少我所见的范围就是这样宽阔。正对门是个石头雕刻的大鼎,种植还未开花的绿植,因此我不能清楚判断那是什么植物。

    平整的石板路分成三道,一道向左,插入拥有三间房的小院内,中间一道前往前厅,那里大门紧锁谢绝外客。我的目标在最右,开个玩笑,男左女右,我虽然是男性,却很喜欢先往右边走,这几乎成为我的习惯,打雷下雨娘嫁人都改不了的习惯。

    右边的道路更加蜿蜒曲折,沿途摆着棕色的小花盆,花盆里种植的大约是些月季和牡丹还有兰花,有的正值花期,有的已经谢了。也不知这里的主人在不在乎这些看似美艳娇嫩的生物,任凭它们受此风吹雨打,我觉得这比我私闯民宅还要不道德。

    越是曲折蜿蜒的路,到末尾时越是秀丽的景色。我沿着那条小路固执地走到底,穿过前院的拱门、穿过偏院的拱门、再穿过后院的拱门,一直到尽头才舍得驻足。

    那是一个不大的后院,仅能容纳两三人的朱红色小凉亭和一个不像是人工开凿的小水潭、一棵芭蕉树加上一株桂花树、同嶙峋骇人的假山挤在一起,可怜兮兮地抱成一团缩在角落,形成一个看起来很小气、但踏入其中却又能使人心安自在的小天地。

    在我左手边是一间房,说是只有一间,占地面积却是一间的三倍。房间大门紧闭,另有两扇小门藏在墙壁上的花纹里。

    木制的门原始得像曾祖父母家里的藏品,甚至连门锁也没有的不设防姿态绝对是贼欢喜。令人惊诧的是,在和尚都用上手机热水器、宿舍也换了玻璃窗的时代,我居然还能见到保存完好的窗户纸!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走上前去,神使鬼差地含住食指头,用口水打湿指尖,满心仪式感地戳在窗户纸上。

    事实证明,古人的智慧不会差,研究出不用钉子就能咬合的榫卯结构的古人、一把鲁班锁难倒大多数平庸之辈的古人,怎么会将窗户纸做成轻易就能戳破的模样?

    触及是略微光滑但可以感受到底下粗糙不平的材料。我悻悻收回手,这才想起是否该到处找找房屋的主人留下的痕迹。

    正当我思索时,吱呀的一声从我左手边传来,那是门所在的方向。我警觉地向左边看去,房门被什么力量轻轻打开我不得而知,它缓缓向后退着,像个见到陌生人的羞怯小姑娘,一丝丝、一毫毫地向后挪蹭。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芭蕉叶发出砰砰的声响,下雨的时候这种植物总是能发出最吵闹的声音,它们巨大厚实且油亮的叶子和遮雨棚一样可靠、却比遮雨棚危险多了。

    从沙沙细雨到哗哗倾盆,也不过在我转头抬手迈腿前进两步的时间。

    我向房门走去,我想我别无选择。

    还未近前便有一缕幽香传来,那仿佛丝绸一般让人感到舒适柔滑的气味是如此神奇美妙,香气打开了我浑身的毛孔,尤其手臂上,就连我的汗毛也能嗅到香气似的,这股异香勾着我加快脚步,来到已经半敞的门前。

    我探头向内张望,那股香味越发浓烈,站在门口嗅闻即可,往前一步就臭了。也许是主人用他的焚香示意我这个不速之客该如何行动?那他可真是顶级厉害的调香高手了。

    我甚至开始妄想,屋子里,轻纱帷幔半遮半掩的高脚大床上,会侧躺着怎样一个风姿绰约身材曼妙的女子?我不用带刀的巴去理解那种美貌,而是用上我最真挚的敬畏之心,为那奇妙的香气而敬畏那个使用焚香的人。

    挡在我与或许是屋主之间的障碍只有一扇两米高的屏风而已,泛黄的布面上绘着写意山水——巍峨高峰、古树劲松,松下悬崖边端坐着指头大的蓑笠翁、青空白云旁翱翔着倒人字的黑毛雁。右手边用随意且豪爽的草书写了两行七言绝句,以我山谷底小野草般低微的文学素养来看,只能模糊地认出一个“客”字,狂野随性的笔画几乎快挨到它右后方的“来”字。

    我不敢妄断屏风上的内容是否有迎接我到来的意思,我踌躇着,终于还是向前迈出一步,并以极其现代人的语气向屋内问道:“哈喽?有人在吗?”之所以这么混搭,是因为我不想让自己迷失在莫名其妙的古韵中。迈过门槛的那一刹那,我仿佛穿越了一道看不见又极其短暂的时空隧道,进入一个令我茫然无措的空间内。

    那股幽香时断时续,我担心自己会惊扰到屋内可能在沉睡的人,我抬手看表,时针指在数字“10”上,分针刚从“12”跳过,幸好这个点大该不是普通人还在睡眠的时间。

    一种莫名的冲动袭上我的心头,我决定越过屏风往前走去,屏风后是一张八仙桌和两把太师椅,泛着古旧的光泽。旁边的高脚木台上摆着插着花束的瓷瓶,花束肯定是由外边那些遭受风吹雨打的可怜花儿中最美的几支构成。八仙桌上方悬挂着一幅女性的全身画像,低眉垂首丰满华贵的女子,一手抱着小腹一手自然下垂,手腕乃至小臂上挂着几串珠串,不是菩萨却又与菩萨拥有一致的画风,只是多了几分俗世的美艳。

    我向右匆匆扫一眼,圆拱门是木制的,后边大约是卧室,我看到了床帏的一部分,便收回目光,转向左侧。

    屋子里果然是有人的,在看到那人的瞬间,我更加确定我是踏入了一个奇妙的时空。那人一身青衣攫住了我的理性并悄悄偷走了它,我的感性迸发而出,在疑惑之中占据我的脑海。

    那是一个我不得不找到点什么语言去夸赞一番的男子,我不懂什么古装,在大学社团兴起cos热潮的时候我独自享受我愉快的单机游戏。即便如此我仍是对此稍有接触。

    但不论现代人如何打扮,那种与生俱来的“古味”是绝对装不出来的。那是一种于现代人来说相当落后的气质,如果非要用可以感受的比喻来形容的话,就好比你看一段木头,你能轻易地看出它已经陈旧腐朽,当它被雕琢成摆饰时,你又能将它的陈旧当作珍贵的年代感残留。

    那个青衣束发的青年,便是给人如此绝妙的感觉。他确确实实是坐在长方木桌后的人,两鬓垂下的发丝随着呼吸微微地飘动着。一盏油灯燃着泛黄的火光,照着他白皙又不乏血色的面庞。

    他在写着什么,执笔姿势因为熟练而显得轻巧,下笔写字时是那般灵活,一点一拨、一横一划、一勾一抹,抬腕、收笔,美中不足的是笔尖一点墨水被甩在宣纸上,又或许,这是他故意为之。

    不待他完全抬头,我已经打定了悄悄溜走的主意。但我的身体知道我是个懦夫,我两只脚像穿上恶毒后母做的铅鞋,牢牢地、沉重地、被固定在瓷砖铺成的地板上。

    我们相距数米,目光碰撞在一起,穿越数百年的交锋,却在异常平静和冷清中被一只无形的手,轻巧地扬开了去、拨向窗外的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