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个克莱特

    克莱特经营着一家酒吧，主要招待同性恋者，异性恋也能在酒吧开放清吧时间悠闲地喝两杯。此时正是夜晚的狂欢时间，酒吧里人头攒动，人们跟着DJ的打碟节奏在中央舞池跳舞。

    人群里不光有人类，还有不少非人类，无论什么种族，只要遵纪守法，就可以在澜海酒吧愉快玩耍。

    不过现在，克莱特通过增强的感受器官，从人群中嗅到一丝混合物的气味，几个身材强壮的男子聚集在吧台边，跟调酒师说笑，仔细听听，也不是什么冒犯的话，都是些好奇的询问。

    在澜海酒吧工作了十多年的调酒师已经习惯这些来自深渊的流浪孤儿的提问，他将自己所知晓的事事无巨细地说给那几个男子听。

    克莱特并未打扰他们，转身走向地下室，在走廊尽头看到守在最后一间房门口的负责人潇茜。

    潇茜同克莱特耳语几句，打开门让克莱特进入后轻轻将门合上。

    类似KTV包间的房间内，大红色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兜帽斗篷的男子，他坐姿端正，岔开腿垂着头，安静地等待克莱特到来。

    “好久不见，费洛特。”男子拨下兜帽，抬头望向克莱特。

    此人与克莱特长得一模一样，没什么好惊讶的，令人惊讶的是他对克莱特的称呼！

    “好久……呵，一千八百二十二年呢，兄弟。”克莱特走向复制体，在他身边坐下：“我用这个名字已经用了快两千年，就让给我吧？”

    “在深渊的语言里，莱克洛费是希望之意。”复制体莫名地说起了与现在完全无关的话题。

    “有话直说吧，我想他们也不会给你任何时间去争辩自己是否无罪。”克莱特严肃地提醒道。

    “我们的用处并非战争，虽然这些年来，我的诞生被赋予了新的意义。费洛特，刚才那句话，是利斯卡代要我传达给你的，就在昨天。”

    克莱特只当这复制体的思维还不连贯，不知道该怎样组织语言，不过所表达的意思他完全能听懂。

    翻出那些久远的记忆，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我们本应该是一体的，费洛特，你欠了我一份能量。”复制体平静地说着，并未有攻击克莱特的动作。

    克莱特转头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微笑着问：“你是为别人而活，我不是。克莱特，我问你，你现在是否有属于自己的意识？你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吗？”

    复制体同克莱特对视，看着他漆黑的眼眸，认真地回答：“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完成我们的使命。费洛特，我请你不要再逃，你将会成为首脑会通缉的对象，就像暴露身份的利斯卡代一样。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但是我们的使命仍需继续下去。”

    克莱特眉头紧蹙，追问道：“你的使命又是什么？”

    “成为触之首的繁殖温床，安全地为他诞下子嗣。从一万年前开始，这便是我们的使命。”

    克莱特起身，一副准备送客的态度：“不需要你担心，也不需要你来完成这种使命，我克莱特·铂帕古通，能够独立完成这种任务。”

    复制体否认道：“不，费洛特，你是有缺陷的，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我们唯有结合到一起，才能成为完美的希望。”

    克莱特对这个始终维持平静的复制体表现出了恼怒的情绪：“克莱特，你接受费洛特这个名字，然后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好么？已经过去了，利斯卡代和那个无名分体的计划已经破碎了！你我都无须执着于为王型深渊之触生育的任务！深渊的动乱，交给触之首去摆平，你只要安安分分地，在人类世界待着，你会活得更舒适！听我的话，好么？”

    话到最后，克莱特甚至用上了恳求的语气。他不奢望能够说通这个脑子没法转弯的家伙，要是实在不行，他不介意动手。

    复制体从沙发上起身，贴近克莱特耳畔，对他说了一句话——没有结束，战争已经扩散。

    这句话让克莱特愣怔许久，等他回过神来，复制体已经走出了房间。

    克莱特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复制体离开。

    现在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记忆趁虚而入，占领了他的脑海。

    关于他生命中的几件大事，他记得清清楚楚，包括自己如何离开实验室的事。

    那是在他还小的时候，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生活在一个四周一片白的房间里，每天会有新鲜的食物送来，房间角落里有温暖的床，还有他看不太懂的连环画，墙角的黑色扩音器会发出声音，有时候他可以听一听那些语言，然后他就自然地学会了说话，学会了看书，学会了听别人说话。

    “费洛特和克莱特的情况怎么样？”

    “费洛特的智力发育更高一些，不过，克莱特的身体素质更强悍。也许该再等等。”

    “其余对照体已经分散投喂给他们了，看来吸收的效果还是因人而异……如果把其中一个投喂给另一个？”

    “所长，恕我直言！之前那些都是因为失去活性才被投喂，这两个看起来可没有哪个是快死掉的啊！都让他们活下来不行吗？！”

    “利斯，研究不需要多余的感情，他们只是实验品，重要的是触之首阁下，而不是几个合成的肉块。即便他们有了智慧，也是为触之首阁下而生。我们犯了个错误，利斯，把死去的对照体投喂给他们或许是个错误。依我看，我们应该选择对触之首阁下的催淫液抗性更高的克莱特作为主源，把费洛特……”

    这段记忆因对当时的克莱特来说过于费解而被他藏在脑海深处，但此时翻一翻便能拿出来。他记得利斯卡代年轻时候的脸，那个还怀着悲悯的纯雄体魅魔青年将他从房间里抱出，走向另一个房间。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费洛特”用小小的手抓紧利斯卡代的衣领向他哭求：“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然后，利斯卡代冒着被开除的风险，给了“费洛特”一个家，并且把本应吞噬费洛特的“克莱特”的名字，送给了哭着说想活下来的“费洛特”。

    即便是收养克莱特的魅魔家庭，也不知道克莱特是个融合实验体。

    克莱特奔出酒吧，直往暗信的秘密基地去。暗信的秘密基地被藏在人类世界，里边有些连克莱特都不曾接触过的资料，他在酒吧门口看到复制体和他的三个融合体同伴。

    “你想去翻翻以前的旧事么？”复制体轻易地看穿了克莱特的想法。

    “是，费洛特，你要陪我去？”克莱特执意用这个名字称呼复制体。

    复制体笑道：“看来你是打算让我新生，也好，我就接受这个名字吧。当然，叫我什么我都无所谓。”

    费洛特给了克莱特一把钥匙，这把钥匙长相奇怪，是由骨魔的骨粉加上变形怪的心脏融合而成，对应一把锁。那种奇怪的魔法锁必须在一秒内让钥匙变换三种形状才能打开，钥匙和锁都非常稀有，加上强拆的话会触动的燃烧机关，那被加密的档案室里所收藏的资料将会是安全的。

    档案室就在克莱特原先住所的二楼，克莱特偶尔还会回来打扫卫生，现在他想把这房子让给费洛特和那几个融合体居住。

    “你们先在外边等我一会儿。”费洛特微笑着对同伴们说。

    几个融合体对费洛特言听计从，微微颔首后便退出房子。

    克莱特用钥匙打开门锁，走进纤尘不染的档案室内，在费洛特的指点下找到了那遥远的记录。

    是深渊的剪报，事件刚好发生在一千八百二十二年前，深渊研究所所长莫名失踪的事，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经过首脑会的投票后决定，让当时的某某（不重要因此名字略去）担任所长，由利斯·缇埃担任预备所长。利斯·缇埃就是利斯卡代的化名。

    剪报下边是利斯卡代的自白信：“我杀死了所长，将他投喂给费洛特。现在的费洛特就是之前的克莱特，而真正的费洛特，应该活下来。以后我们将根据克莱特的成长来调整费洛特的养成方针。感谢匿名者的协助。”

    克莱特猜测匿名者就是那个无名触手分体。

    他还翻出了有些年头的记录，距今一万年的记录。

    “温床计划开始了，触之首阁下非常支持，他希望得到一名能够经受住触手折磨的协助孕育者。触之首阁下的强大是我们必须守护的，他是深渊的支柱，他越强大，深渊就越安全。”

    “研究需要牺牲，我们没有向触之首阁下说明，因为他不愿意看到任何高智慧生命体为他而死。阁下的博爱令我们感动。但是实验体，大约不算是高智慧生物吧。”

    “第一个成功的温床在生下编号一后被平和抹杀，编号一只能依靠触之首阁下而活，我们必须如此告诉他，并将他培养成阁下的接任者。”

    “编号一的能力还是不够，但是温床计划取得了重要进展！我们会继续培养更强的融合体实验品！触之首阁下，您是我们永恒的信仰！”

    深渊生物的疯狂对克莱特来说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事，深渊里不像人类社会那样拥有一套道德标准，深渊生物一般不怎么同情弱者，除非弱者足够可爱，不然就算是吞噬弱者也并无不可，更不会因此受到指责。而弱者对强者的敬仰、依靠和疯狂的奉献与追随是弱者保命的方式之一。

    王型深渊之触一直被认为是深渊的本源之主，类似于人类所说的“古神”，是代表深渊能量的实体。

    只是为何后来章世余会被几乎所有深渊居民踩在头上乱舞？

    这大概跟章世余的性格有关。他总是带着包容和怜惜的态度面对深渊居民，如果能强势一点，恐怕这些该死的实验根本不可能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