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隐瞒真相的阴谋

    克莱特从档案室里翻到更多自己读不懂的资料，大多是实验数据，他转头去看坐在一旁的费洛特，这个跟他一样是高级融合体的生命体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档案柜旁，双目放空地发呆。

    克莱特不由对这生命体动了恻隐之心，他在外界风风光光地活了一千八百多年，这可怜的生命体却在实验室里被囚禁了同样长的年份。很难熬吧？他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我沉睡了一千八百年，克莱特。”他接受了两人名字互换的事实，抬头望向克莱特：“之后我被利斯卡代放出来，伪装成研究员，继续融合体的繁育工作。你想知道我抱着怎样的思维活着么？我没有多余的想法，有任务我就去执行，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不断地去执行任务。”

    克莱特叹了口气，眼前的生命体，也不过是个精密的提线木偶罢了。

    费洛特平静地说：“我花了数十年去理解所谓的感情，包括其本质。感情使我们改变计划，甚至改变任务目标，我试着去理解这些。感情是使偏离原计划行为合理化的理由，我能理解你突然改变主意的心态。克莱特，但在我看来，任务仍是必须要完成的。”

    或许这个逻辑思维看似不连贯的融合体拥有极高的逻辑精密度？克莱特拿着资料，在费洛特身旁坐下，问他：“你说想跟我聊聊利斯卡代的事，还有后续吗？”

    费洛特点头，淡淡地回道：“你应该已经发现一个疑点：为什么是他昨天要我传达他的话语。因为他的思维被我存在身体里，是编号一准备了储魂球，将他的思维储存后交予我，让我吞噬它。不过我并未吞噬，利斯卡代的思维会影响我的判断。”

    克莱特深吸一口气，他想继续问问题，费洛特好似能够听到他的心声，不等他开口便回答道：“我有自己的想法，克莱特，和你一样，我必须有自己的思维，但我不至于像你这样叛逆。”

    克莱特从费洛特脸上看到一抹微笑，看起来那样温柔宠溺。

    费洛特的手掌轻轻搭在克莱特头上，抚摸着克莱特的头发。

    “克莱特，我想和你融为一体而不是吞噬你，在你心里，还有别的办法达到那个目的，对吧？我明白你所有的想法，也会试着理解你和你的世界观。”

    受尽宠爱的克莱特在费洛特的抚摸下闭上了眼，一滴泪珠从他眼角溢出，被费洛特的拇指温柔揩去。

    “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你说的没错，我欠你很多。”克莱特握紧拳头，对费洛特说道。

    费洛特放下手，双手交叠，将一条腿的膝盖抱在胸前。

    “你欠我的，就是一份能量而已，或许还有所谓一千八百多年的自由。不过在未离开研究所的这段时间内，我的生命也没有白白浪费。直到利斯卡代放我出来之前，我都在随着你的变化调整自己的进化方针，现在已经能轻松控制自己的血统浓度。我能向你索取的，只剩下一份‘认同’了。”

    克莱特问：“你要什么样的认同？事先说好，我不认为现在的触之首该死。”

    费洛特转头望向克莱特，凑近他耳畔，与他耳语，藏在身后的右手伸出了锐利的勾爪。

    守在门口的融合体们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融合体们不得不违反费洛特的禁入命令，拔腿奔进这小三层别墅内，只见敞开大门的档案室门口站着一个高大身影，那人刚把斗篷兜帽拉上，右手手指沾满鲜血。

    “大哥？需要掩饰么……？”高级融合体迟疑着问。

    费洛特用手托了托自己的下腹部，斗篷下好似藏着什么圆圆的东西，大概有足球大小。

    “不用了。”费洛特声音低沉平静，带头走出别墅，血脚印一直延伸到大门口，最终融入小路旁的泥土地里消失不见。

    章氏公寓今夜过于安静，房东先生章世余坐在阳台的竹藤躺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他像个老人一般事不关己地呆望着对面墙壁上的挂画，那是克莱特的作品，画着一只粉红色的卡通章鱼，面上挂着微笑表情，触手抓着各种各样的料理工具，面前是一盘看似色香味俱全的五彩炒菜。

    梦魇蛟双龙在厨房煮奶茶，也为章世余准备了一杯。

    当他拿着茶杯走进阳台，却发现竹藤摇椅上已经空无一人，而缩在角落里躲避日光的吸血鬼清凯则一脸无辜地说自己只听章世余说了句去去就来，再探头看，章世余就不见了。

    不是急事章世余不会不走门，蛟双龙端着茶杯在沙发上坐下，看着杯中升起袅袅轻烟的液体，顿时感觉有些恶心。

    “清凯，”蛟双龙唤醒昏昏欲睡的吸血鬼，对他说：“我感觉要出大事。”

    一说起这个清凯就不困了，他睁眼问：“什么事？”

    “克莱特，打不赢那个复制体吧？”蛟双龙担忧地问。

    清凯耸耸肩，还以为蛟双龙会说什么令他觉得惊奇的事情呢。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无聊的猜测。

    “我觉得你有必要回深渊去。”蛟双龙抬头送客，不过他并未直接用驱逐的语气，而是哄骗他道：“毕竟你是首脑会的第一高层，把话传达到触之首耳朵里就够了，深渊的事少不了你参与做主。人类世界对你这个怕阳光的家伙来说并不友好，老缩在角落里你不觉得憋屈？”

    清凯一想也是，于是打开空间通道，丢下一句替我向触之首道别就离开了人类世界。

    白痴。蛟双龙翻个白眼腹诽道。

    章世余顺着克莱特留下的线索追到克莱特的秘密居所，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章世余的神经，他深吸几口气试图冷静下来，直到看见二楼档案室里的无头尸时，空间仿佛被冰冷的血凝固一般，章世余呆呆地站在门口，一瞬间停止自身的所有活动，就像是人类的心脏会因为强烈的震撼而停止跳动一样。

    数秒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章世余猛地抬起手臂，向那具无头尸弯曲五指，他面无表情，脸上的皮肤开始变化，裂出不规则的缝隙，蠕动着改变颜色。他情绪波动极大，大到几乎快无法维持自己的人类模样！

    从无头尸的身体里爬出几条肉色的触手，向章世余聚集，但很快便失去了活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章世余狠狠甩头，纵身朝尸体扑去，不顾地上是否满是血污，伸出手臂抱起那具无头尸。

    “克莱特……”章世余轻声呼唤道：“克莱特，没事的、没事的……”似是安慰怀里的躯体，更是安慰着他自己。

    章世余鼻翼翕动，闭眼垂首，让触手包裹住这无头躯体的脖子。

    也许应该庆幸这具躯体的心脏仍在，收集散落在躯体内各处的能量残余，经过触手怪的强力治愈和重组能力协助——复活一个融合体，是可行的。

    “……”章世余紧紧地咬着牙齿，触手蠕动着从躯体内部各处采取可用的细胞，一点点地将头颅拼凑出来，好似搭建精细的模型一般。

    半个小时过去，颅骨已经成型，章世余不敢睁开眼，哪怕那具躯体的手指有了神经反射的跳动。

    复制的过程极其缓慢，章世余在档案室里整整跪了三个小时。天已大亮，阳光照不进这密封的档案室，连一丝风也吹不进。

    被修复的躯体安静地躺在章世余怀中，章世余双腿跪到发麻也不自知，他用触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双腿发软，只能将人类的躯体解散，变作一堆触手，卷起克莱特的躯体，把他紧紧裹在温暖的触手丛中。

    就算是死亡，也能留个全尸了。章世余想着，带着克莱特离开档案室。

    上一次遇到致命危机，克莱特将自己的心脏从身体里拽出，但他很聪明，把力量转移到了心脏内，哪怕是被弄得肠穿肚烂，半小时内把心脏塞回去，他照样生龙活虎。

    而这一次……

    活了快两千年的克莱特一定死里逃生多次，但运气不会常在，就算是天选之子，也有倒霉的那一天，不知躲过死神镰刀削砍的克莱特到底逃过命运的折腾多少次？每一次逃脱成功之前，对他来说都是终结。

    章世余不甘心，他满脑子都是怎样复活克莱特的想法，重塑头颅之后需要大量的能量，他要找个地方，为克莱特灌注特殊的深渊之触精华。

    章世余用触手封闭了这座小三层=别墅的所有缝隙，将克莱特放在二楼卧室内干净的床上。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章世余化作人类之后模拟出来的泪腺，他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克莱特，双臂向后摆，抖下自己的衬衣。

    “把没做完的做了吧，克莱特。”章世余面无表情地说。他不是不能露出悲伤的表情，他的悲伤已侵入心脾，导致他无暇顾及脸上的触手，无暇操纵触手去模拟肌肉的运动。

    触手温柔地脱下克莱特的衣服，他看起来只是睡着了，胸腔开始规律地起伏。

    在看不见的地方，蛛丝触手密密麻麻扎在克莱特的心脏上，作为诱导心脏上残余力量的导管，连接克莱特体内的血管。

    章世余抱起克莱特强壮修长的腿，在克莱特膝盖上印下一吻。

    他轻松地进入了克莱特的身体，很温暖，依旧鲜活一般。

    一颗水珠滴落在克莱特的腹部上，在他腹肌之间的沟壑流动，滑向他的胸口。

    随着时间增长，触之首越来越明白人类的感情，他任由自己的生殖管插在克莱特体内，弯腰俯首，抱紧克莱特的大腿哭泣。

    他不想抽插也无心做爱，那温暖的甬道一丝反应也未给章世余，章世余无意中抬头看，只见一双明亮的眼正望着自己。

    章世余因一瞬间的惊喜而微微睁大双眼，然而那双眼中的淡漠和平静，却将他所有的喜悦驱逐一空。

    章世余伸出手，轻轻抚摸克莱特的面颊。

    “欢迎回来……克莱特……”章世余努力地想给予克莱特一个微笑。

    “是，我回来了。”

    然而克莱特的反应是那样淡漠。

    章世余也不是没想过，那具无头尸或许是属于复制体的。所以他那时候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引出自己蚀刻在克莱特身上的细胞。

    结果令他震惊又悲痛，虽然他对这一切早有预料——被割下头颅的不是复制体，就是克莱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