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雨（h）

    有本书里是这样写的：争吵，分歧，意见不合，各种偏见交织在人生的每一丝纤维之中。?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控制不住脾气，又和秀村吵了起来。我觉得很难为情，揉着眼睛说：“对不起。”

    秀村冷静下来，也有点尴尬。我不想在秀村面前丢脸，快快擦干净了眼泪。阿廖沙在旁坐立不安，在凝滞的氛围中开口道：“你们要吃饼干吗？”

    这真是最蠢的转移话题的方式了。

    秀村似乎想说些什么，我打断了他，道：“我没事。”

    他抿紧了嘴唇。

    我感觉喉咙里又有什么涌了上来。我告诉自己，别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你知道秀村刚才说的绝不仅仅是一时的气话，这些话肯定在他心中盘旋已久。他深谙伤害你的技巧，连嘲讽的言语都能带点幽默。可戳破这些事实又有什么意思呢？真相只会划开你身上的伤口。

    我道：“秀村，你先听听我的想法，好不好？别急着反驳我。我不会要求你一定要听从我的安排。”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经过这么一段插曲，后半夜的讨论便很顺利了。

    我简单和秀村说了我的计划。

    我的想法没有改变。我依旧希望秀村离开亚特兰大后可以去找英生。我和英生之间还有合作条约。我们可以用Tara的情报作为交换，获得英生的庇护。教父策划了千叶城大爆炸，但真正的执行者是一名人工智能。英生肯定会对这个幕后操盘手很感兴趣。他是我们目前唯一可以利用的势力。不过，这个计划的关键点并不是英生，而是金。

    秀村问：“酒吧里那个漂亮的金发女酒保？”

    我点点头：“对。金是全息系统主脑‘鹅’的狂热粉丝。Tara可以构建全息网络，这一点绝对会吸引她。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回到千叶城，引导Tara和金以及她背后的俱乐部认识，如有必要，让金服下纳米机械毒品manda。总之，在这个计划里，一定要将金拖下水。英生不会对金置之不理。他是极度理智的毒蛇，但是在面对费尔加和金的时候，他只是桐木英生。利用好这一点，我们与英生合作时，才可以坐到席上。”

    接着，我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但由于时间仓促，我无法给出更具体的行动方案。我理解秀村为何不赞同我的想法。他确实追求刺激，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自知之明。更何况，英生在他心中，是个无趣却又危险至极的角色。

    我将决定权交到他的手上。他可以选择执行我的计划，也可以选择回到自由港。我的猜想始终是猜想。我对Tara了解甚少，这名人工智能未来会采取怎样的行动，现在谁都无法确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秀村和它打过这么多次交道，或许早已有了计划。他离开我是为了保护我不与Tara接触。只要明确了这一点，那就别挑剔。他愿意给什么，就接受什么。别去试图掌控这一切。他离开我之后，我就不能随时确认他的状态。为了避免和Tara对话，在Tara事情解决之前，我都不能再和他联络了。

    我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二小时，秀村就要离开了。明天，他会坐上最早一班的城际列车，在初春的薄雾中出发，去地下的城市，抑或，回天上的群岛。

    我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便不打扰他了，让他今晚早点休息，自己去厨房里找了点东西吃。

    “June。”他在我背后叫了我一声。

    “你知道我一点都不想离开你。”他终于说道，“我刚才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的。可我听到你那样的话，又实在很生气。我和你说过，我真心觉得能够认识你是件很好很好的事情。为此，我不后悔付出任何代价。所以，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我还是想对你说。我很高兴我当时做出这个愚蠢的选择，很高兴卷入这些麻烦的事情中，也很高兴……看到你为我难过。”

    他真是个混蛋，不是么？

    我感觉有一枚钉子狠狠敲进了我的脊椎骨。我痛得直不起身来，只能蹲下，装作打开烤箱。

    秀村喜欢刺激，追求激情，痴迷庞大又复杂的存在，对未知有着不切实际的憧憬。他内心肯定有一种恐惧，讨厌自身的渺小，憎恶天生的平庸。对他来说，出于好奇服用纳米机械毒品manda，和不甘普通给自己隆了个a罩杯的胸，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结局早就注定了。从我们相遇的时候，从他收下manda的时候，从他认识Tara加入Knights的时候，从他一出生便见到超级月亮，见到外星殖民舰队从自由港出发，像群鸟一样飞往一千光年之外的猎户座的时候。

    打开烤箱，热气扑面而来。

    阿廖沙做的是姜饼人，小小一个，十分可爱。我戴上手套，把烤盘拿出来。浓郁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子里。我忽然觉得好饿好饿。“你尝尝。”阿廖沙对我道，掰了一块喂到我的嘴里。

    我不小心咬到他的手指头。“你怎么像只小猫一样。”阿廖沙道，笑着揉了揉我的脸。我看得出阿廖沙很努力想逗我开心。平时我待在他的身边，心情都会很放松。可我现在实在提不起劲来，只低头一股脑把饼干塞到嘴巴里。

    “诶，你吃慢一点。”他怕我噎着，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我想，如果我现在是一个人待着就好了，饿了就狂吃，伤心就大哭，孤独的时候就蒙上被子。我并非不需要陪伴，我只是不想因为释放这些情绪，伤害到其他人。

    我道：“阿廖沙，你不用管我的。”

    他好一会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一直很想为你做些事情。”他在我快吃完的时候才开口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明天要离开的是我而不是秀村，你心里是不是会好受点？”

    我没有回答，只是侧头看了看他。他很快便紧张道：“你不要不开心，我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

    可如果你问他，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肯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我想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是我不想去思考答案。

    我吃完饼干又喝了一杯豆奶，才回房间里睡觉。

    阿廖沙已经在床上躺下来了，戴着他的眼镜在上网。他是在看吗？我关上门的时候，他从床上坐起来。我脱了衣服，走过去抱住他。他的唇贴着我的肚脐，轻轻地哼哼。我单膝跪在床沿，搂着他圆润的肩头，抚摸他微微抖动的肩胛。他真像一只小动物！我道：“阿廖沙，舔舔我，舔舔我……”他便用双手按着我的髋部，凑近他的面庞，那么用力，好似要我再贴近他一点，再贴近一点。他微微低下头，那金色的鬈发就披垂到我的胯下，弄得我好痒。我发出咝咝的吸气声，他先用舔得湿漉漉的唇吻了吻我的腰窝，试图缓解一下我的焦灼。我却觉得更痒了，腰窝不由陷得更深。我把他的头发捋到脑后，按着他的脑袋，把他埋在我的腿间。他张开嘴巴把我下面全部都吞进去的时候，我整个身子抽搐了一下。我发出颤抖的呻吟，压着他倒在了床上。

    我很快便睡着了。

    睡到一半，我忽然感觉自己含住了一个青涩柔软的乳头。一股热辣的肉欲如夏日的雾霭笼罩着我。我在这热气里昏头转向，难耐地在床上辗转。乳头从我嘴里滑出来。我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那么丰盈，又那么嫩滑。像冰激凌一样甜美。我又饿了。饥饿感让我浑身发烧。肚子里像汽水冒泡泡，咕噜咕噜地叫。我一阵烦躁，抱着睡在我身边的阿廖沙，蹭来蹭去。他是不是胖了点？不那么轻盈了，像一匹结实的小马，拱着我，用蹄子踩我。我的胸口被压得很重。有人在吻我。我别过脸，要呼吸新鲜的空气。他的舌头便舔过我太阳穴处的皮肤。用光胳膊围着我的脑袋。他的额头抵着我，抵着我。那么热，那么热。鼻头蹭蹭。还有乳房。我的心脏突突地乱跳。妈妈，妈妈……

    我终于睁开眼睛，在黑夜里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看着是那么冷静，看到深处才能看到脉脉温情。

    “秀村……”

    我迷迷糊糊，感冒了似的。他将我抱起来，把我的头捧在他的双手之间。他吻下来。我眯起眼睛，发出猫一样的呼噜的声音。

    我醒过来，秀村已经离开了。

    房间收拾得那么整齐，被子上也没有他的味道。衣服都被带走了。一件礼物都没有留给我。

    阿廖沙送他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出租屋里只剩下我。不知道是不是根斯巴克幻象又缠上了我。我好似看到阳光照耀的地板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我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膝盖坐了一会。

    这时，我听见了雨声，滴答滴答的。从我耳腔里响起，从我脑子里响起。水从我眼睛里，鼻子里，喉咙里涌出来。我静静地坐着，任由这场大雨从我身体里倾泻出来，冲刷着屋子里的大雾。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客厅里的一切，也重新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今天是好天气。

    ?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