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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渡,我是暗影司出身的习武之人,不是你怀里揣着的小白菜!" 卓凌心中也有着江淮渡无法明白的恐慌。 江淮渡太聪明,可他太笨了,总是跟不上江淮渡的思路。 他不想做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废物,他希望自己能站在江淮渡身边,一起面对命运残忍的风雨煎熬。 江淮渡怔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卓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卓凌倔强地仰头看他,坚定不移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末了,江淮渡轻叹一声,说:"好。碧丝,带她进来吧。" 燕草面容平静,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卓凌一眼。 卓凌也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茫然,不知这一眼是为何。 燕草死的很痛快。 在卓凌面前,江淮渡下意识地开始掩饰自己的残忍。 他答应了卓凌不会再说谎,可是他艰难地活了那么多年,早已不知道该如何真实地表达自己。 燕草的尸体被人拖出去,埋在了烟鸟山外的一处荒坟里。 卓凌怀里的小狐狸闻到血腥味,立刻冲到前面呲牙咧嘴地做出了守卫的姿态。 卓凌说:"阿缘,回来。" 小狐狸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守在卓凌前面呲牙。 卓凌无奈地招招手:"阿缘,你是狐狸,不是狗,别叫啦。" 江淮渡因为掩饰而紧绷的心缓缓放松下去,隔着衣物轻轻抚摸卓凌的小肚子,满足地轻轻叹息:"小呆子。" 卓凌有点热,在他怀里扭了扭,红着脸说:"别摸……嗯……很大了……" 江淮渡握着卓凌的手缓缓摸到身下:"小呆子,为夫这里也很大了……" 卓凌惊恐地瞪大眼睛,隔着衣服摸到了那根滚烫的巨物。 江淮渡在他掌心轻轻蹭了两下,低喃:"小呆子的小屁股好久没吃过大鸡儿了,馋不馋?嗯?" 卓凌腰肢一软,腹中胎儿剧烈地动起来。卓凌闷哼一声:"嗯……别……快生了……别……" 江淮渡抱着卓凌放在桌子上,拎着那只狐狸扔出窗外:"碧丝,带这小玩意儿到镇上玩儿去。" 卓凌双腿不知所措地晃来晃去,两条纤细的小腿垂在桌沿,紧张地扶着自己的肚子:"江淮渡……嗯……江淮渡……" 江淮渡利落地把卓凌剥了个干净,露出一身紧致如玉的白皙肌肤。 柔韧的腰肢隐约还能看出一点纤细的轮廓,孕肚可爱地鼓起来,把小小的肚脐都撑得圆圆的。 卓凌羞耻得不敢睁开眼,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江淮渡的衣领:"你……嗯……快点啊……" 江淮渡附身亲上去,滚烫的大棒子沿着卓凌白嫩的大腿缓缓走向最甜蜜隐秘的深处,低喃:"小呆子,等会儿你一定会哭着求为夫慢一点,再慢一点……" 碧丝抱着那只凶巴巴的小狐狸在镇上挑胭脂,气哼哼地撅着嘴。 寒霜清冷的烟鸟山里,小小的院里种着白菜萝卜。 软绵绵的哭腔从窗缝里溢出来。 "慢点……嗯……孩子……在里面……呜呜……夫君……慢一点……啊……" 鼓鼓的孕肚轻轻摇晃着,两条纤细的小腿无助地张开到最大,圆润的脚趾紧绷着,细白的手指紧紧攀着男人看阔的肩膀,抓得手指都疼了。 江淮渡眼中闪过野兽似的凶狠光芒,日得更深更狠,每一下都几乎要碰到卓凌腹中胎儿。 卓凌清秀的脸上布满泪痕,眼角潮红妩媚,柔软的唇微微张开,艰难地喘息呻吟:"不……呜……不要了……夫君……嗯啊……夫君……" 江淮渡狠狠咬住那两瓣柔软的唇肉,狠狠吮吸。 卓凌呜呜地哭着,挥舞着手臂想要挣扎。 江淮渡低低坏笑着,忽然松开他的唇,低头喊着一颗小奶头,重重吮吸了一口。 一股说不出的剧烈酸麻疯狂地从乳尖漫延开,有些痛,又有些痒,令人羞耻的鼓胀感逼得卓凌几乎大哭出来。 江淮渡用舌头拨弄着那颗小肉粒,含糊不清地低笑道:"八个月了,也该出些奶水了。" 卓凌羞耻得使劲儿抱住江淮渡的头,被日得喘息都断断续续:"不……嗯……不要出奶……不要……" 江淮渡不依不饶地越吸越用力,手掌配合着重重揉按卓凌微微鼓胀的胸脯,口舌并用狠狠一吮。 卓凌哭着尖叫,孕期的身体一阵战栗,嫩红的乳孔微微张开,被强行吸出了一股乳白香甜的液体,尽数被江淮渡咽入了肚子里。 卓凌被欺负得太狠,昏昏沉沉地睡在江淮渡怀里,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 江淮渡轻轻亲了亲卓凌的眼角,缓缓起身。 卓凌朦朦胧胧地昏睡着,恍惚中好像又闻到了合欢花的香气。 江淮渡用盖子盖住了屋里的香薰,挽起袖子,从床下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箱。 他骗卓凌的。 卓凌的毒已入肺腑,身体十分虚弱,根本无法直接用药。 江淮渡只能自己先行服药,待解药渗透肌骨血肉,再慢慢与卓凌换血。 这法子非一日之功,要一点一点慢慢换,让解药渐渐解去卓凌体内之毒。 就算赌咒发誓,他还是骗了卓凌。 他害怕卓凌会追问自己中毒的缘由。 再过十日,再过十日就好了。 等卓凌体内的毒全部清除,就好了。 江淮渡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血液顺着软管一点一点流入卓凌身体里。 卓凌腹中的胎儿察觉到了母体的异样,不安地躁动起来。 江淮渡轻轻抚摸着鼓起的孕肚,低声安抚:"乖,很快就好了。" 卓凌最近总是做梦。 他梦到兴安府大片的合欢花,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肺腑中都是那股诱人的味道。 江淮渡站在朦朦胧胧的花雨中,青衣翩然,俊美温柔。 卓凌欢喜地仰头:"江淮渡,我们回家吗?" 江淮渡点点头:"过来。" 卓凌陷入了甜蜜的晕眩之中。 他记不清那一日自己到底为何会睡着。 以他的武功和体格,就算再疲惫,也不会就那样毫无知觉地睡过去。 卓凌努力回忆着那一天发生的事,可他什么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江淮渡温柔地说:"乖,喝吧,是桂花糖水。" 可卓凌记得那碗糖水好苦好苦,苦得他委屈地哭了。 卓凌恍恍惚惚地回忆着,可他再也记不清更多的事了。 一觉醒来,又是大天亮。 卓凌腰酸背痛地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揉着屁股趴在窗户上,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们的小菜园。 江淮渡穿着短打挽着袖子,正在摘地里的秋茄子。 秋茄子水分少,腌咸菜最好吃。 卓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喃喃道:"我去刷咸菜缸……" 江淮渡拎着一筐秋茄子过来,抬手在卓凌额头上敲了一下:"你大着肚子,胡闹什么呢?乖乖回去躺着。" 卓凌乖乖点点头,摇摇晃晃地回去睡了一个回笼觉。 江淮渡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颤抖着。 卓凌虽然呆呆傻傻的,却天生有种极为敏锐的直觉,特别是对谎言和危险。 江淮渡想起燕草临死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想对卓凌说什么呢? 是嘲讽,还是怜悯? 江淮渡正慌乱着,卓凌忽然又噔噔噔跑回窗边,软绵绵的声音还带着睡意:"江淮渡,我想吃苹果。" 江淮渡狼狈地慌忙扬起一个温柔的笑意:"好,我去镇上给你买一些,喜欢吃硬的还是软的?" 卓凌打了个哈欠:"软的……" 卓凌喜欢吃软的水果。 软软的桃子,软软的梨。 第十三章 江淮渡来到镇上,在摊子上挑了几个又甜又面的大苹果。 他幼时挣扎在生死之间,少年时学着开始和一群魔鬼周旋博弈。 他受过苦,遭过罪,却至今才刚刚学会操心柴米油盐的市井生活。 有些麻烦,倒也乐在其中。 江淮渡拎着一兜苹果去镇上的据点找碧丝。 烟鸟阁在兴安府立足二十年,区区一个燕草,还动不了烟鸟阁的根基。 江淮渡来到那座小宅子门前,抬手轻轻敲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江淮渡脸色一变。 碧丝出事了! 若是碧丝落如敌手,那烟鸟山里的卓凌…… 江淮渡瞳孔轻颤,疯了似的飞奔向烟鸟山。 不……不管是谁…… 敌也好,友也罢,谁都不能再把卓凌带走! 宫中的人也不行!!! 卓凌是他的,是他江淮渡明媒正娶,交换过庚帖时辰的妻子! 江淮渡心脏狂跳,跳得都有些痛了。 他不敢去想是谁找到了卓凌。 烟鸟山里,炊烟袅袅。 卓凌挺着大肚子笨拙地蹲在灶台前,慢慢添柴火。 忽然,屋外一阵兵荒马乱。 碧丝哭着喊:"主人!主人!快走!!!" 卓凌慌忙冲出去:"碧丝,出什么事了?" 碧丝拽着他就跑:"快快快快走!魔教找到我了,他很快就能找到你们!快走啊!" 卓凌心里一紧,一些凌乱隐晦的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对江淮渡的担忧所占据。 卓凌拉着碧丝说:"江淮渡去镇上了。" 碧丝哽咽着喊:"我会留下报警的信号,你快走!魔教是来抓你的!" 卓凌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他怀了江淮渡的孩子,就是怀着潜龙之血…… 江淮渡曾经想骗他把孩子打掉,其实……其实是为了保护他啊…… 卓凌心里酸楚,紧紧握剑:"碧丝,我要去镇上找江淮渡,他很危险,他比我更危险!" 江淮渡戏耍了魔教,如果被抓住,下场只会比他更凄惨。 碧丝急得哭了:"主人是兴安府的主人,他知道怎么做最安全!你快走啊!不行……不行……你现在就走,去暗影司,去武林盟,那些人虽然讨厌,但他们不会要了你的命!" 两人正拉扯着,一声尖利的长啸,魔教十二君已至,红衣教主冷笑着,站在山峰上看着卓凌。 卓凌下意识地拔剑,把碧丝护在了身后。 教主轻轻抬手,寒风枯叶疯了一样扑向卓凌的脸。 卓凌虽怀着身孕,却纹丝不动地挡在碧丝身前,挥剑斩落了教主这道掌风,闷哼一声惨白了脸。 教主冷笑,诡艳红衣在秋风中猎猎而动,他悠悠说:"卓凌,你不必这般着急地护着那个小魔女,本座要的人,只是你一个而已。" 卓凌说:"我跟你们走,你们不要为难碧丝。" 教主乐了:"卓少侠如此侠义心肠,怎么就和烟鸟阁这帮牛鬼蛇神混在一起了呢?江淮渡那般对你,你还要护着他身边的小丫头?" 卓凌坚定地挡在碧丝身前。 他曾经怨过江淮渡,恨过江淮渡,甚至打算一辈子都不要理那个大骗子了。 可他怨着怨着,还是回到了江淮渡身边。 更何况,碧丝天真烂漫,就像他的小妹妹一样。 卓凌从小没有亲人,他打心底珍惜着每个温柔待他的人,一个都不愿失去。 教主悠然一笑,轻声下令:"抓。" 十二魔君齐齐落下,长鞭织成遮天巨网,对着卓凌当头落下。 卓凌挥剑迎敌,毫无惧色。 碧丝看着卓凌凛然的背影,慌得泪流满面,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哭着大喊:"卓凌的血早就被污染了,你们别费力气了放过他吧!" 卓凌手腕一颤,手中长剑当啷一声坠落在地上,剑上玉坠摔碎了,穗子上的流苏散了一地。 不详的预感从心头升起,卓凌四肢百骸中又是一阵巨痛,痛得他眼前发黑,连穿肩而过的锁链都未曾躲开。 什么意思…… 碧丝……碧丝说的……被污染了……是什么意思…… 教主抬手止住了十二魔君的攻势,居高临下地看着跌落在地神情恍惚的卓凌,再看向碧丝,柔声问:"被污染了?" 碧丝哽咽着,痛苦地闭上眼睛:"早在主人诈死之前,就命我用剧毒污染了卓凌全身血脉,他已活不过三年。若非有如此后手,教主,我家主人何等谨慎之人,怎么会把潜龙之血就这样送到旁人手中!" 卓凌脑中痛得嗡嗡作响,煞白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血色。 江淮渡……江淮渡……给他下了剧毒…… 就在那些柔情蜜意的日子里,江府内院里刚刚挂上喜庆的红绸。 合欢花幽幽地开着,他像个傻子一样认真地向江淮渡许下了一生一世。 可就在那个时候,就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已经成了江淮渡手中的一枚死棋…… 用来与江淮渡的敌人们同归于尽。 他真像……真像个傻子啊…… 卓凌哀哀地笑起来,惨白的手指捂着惨白的脸,心和魂都在一片苍凉中渐渐化成了冰冷的灰。 泪水无声地涌出来,和鲜血混在一起,嘲笑着他的愚蠢难堪。 卓凌年幼时,总被人骂无心无情,不知哀乐。 他也奇怪,自己为何总是不会太伤心。 原来……原来并非天意仁慈…… 而是……而是…… 卓凌无声地哭着,四肢百骸中的巨痛几乎要撕裂他的肌肤。 那天……那天兴安府阳光柔软,风景如画,合欢花香得人昏昏欲睡。 他深陷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痴痴的爱恋在舌尖打了好几个转,想要说给他爱的人听。 可那一碗苦到他流泪的桂花糖水,却已经在嘲笑他的痴情。 卓凌很傻,很呆,很笨。 他一生只爱过一个人。 可那个人,是个骗子啊…… 腹中剧痛,胎儿察觉到了危险,剧烈地挣扎起来。 卓凌看着自己的肚子。 八个月,孩子已经成型,就快要出来了。 那是……他的孩子…… 他为江淮渡怀上的,心心念念,日日夜夜,欣喜幸福期盼着降生的孩子…… 烟鸟山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山也缓缓,水也缓缓,最后一只南迁的候鸟飞过枯叶摇曳的枝头。 卓凌颤抖着,缓缓抓起落在地上的剑,轻轻闭上眼睛,对着自己的腹部狠狠刺了下去。 烟鸟山外,一路狂奔的江淮渡脚下一个踉跄,一股巨痛迅速漫延开。 出事了……卓凌出事了! 江淮渡仰头看着远方,烟鸟山上轻轻掠过的候鸟,心中痛得乱成一团。 他再也顾不得别的,所有的谨慎和小心都抛之脑后,疯了一样冲进狭窄的山路中。 一道剑意扑面而来。 江淮渡来不及拔剑,抬掌硬生生挡了这一击,怒吼:"出来!" 山石之中,曲行舟缓缓走出来,笑吟吟地擦拭剑锋:"江阁主,许久不见,你为何如此行色匆匆。" 江淮渡心里痛得发抖:"让开!" 曲行舟却不疾不徐:"江阁主,你失态了。" 江淮渡闭上眼睛,手指颤抖着握住剑柄让自己冷静下来:"曲行舟,别让我杀了你。" 曲行舟说:"江阁主,你以为我在这里做什么呢?" 江淮渡强迫自己混乱剧痛的脑子冷静下来,许久之后,低声说:"剑圣山庄,果然和朝廷好交情。" 曲行舟说:"江阁主,请回吧。" 江淮渡执剑冷笑:"就算皇帝亲自来了,我也要带走卓凌!" 曲行舟长叹一声,说:"江阁主,卓凌腹中胎血已受污染,无法再打开潜龙谱。你现在,就是唯一的钥匙。若想活命,你最好离暗影司远远的。" 烟鸟山中,秋风拂面微凉。 卓凌一身淋漓鲜血,苍白的脸轻轻抬起,茫然不知该看谁。 山谷之中,卓凌跌坐着,两侧山峰上,魔教十二君与暗影司遥遥对峙。 教主在风中微微眯眼,一身红衣诡艳如血:"卓凌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没用了,暗影司这么着急,恐怕要白费功夫了。" 一顶小轿稳稳地落在山顶,平静温柔的声音从帘中缓缓飘出来:"卓凌是暗影司旧人,无论有用无用,是死是生,他都是暗影司的人。教主若已无事,就请回吧。" 卓凌恍惚着看向那顶小轿。 皇后……是皇后娘娘来了…… 娘娘……娘娘教他防备人心,教他警惕自保,在他离宫前,娘娘孜孜不倦地教导了他那么多,可他一句都没想明白。 娘娘给他自由,让他避世,他却一次又一次陷入江淮渡的温柔陷阱中,谁叫都不肯醒。 以至如今,怀胎八月,方知前尘,难堪狼狈到了如此境地。 娘娘一定……很失望吧。 卓凌用沾满鲜血的手,捂住自己的心脏。 江淮渡的温柔和残忍在他心中疯狂地交替闪烁。 那么痛,又那么眷恋。 魔教撤走了。 卓凌仍然坐在地上,无声地泪流满面。 原来半生淡薄人情世故,该有的痛都攒着,只等今日这场大劫降临。 沈桐书缓缓而来,叹息一声:"卓凌,你当真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卓凌沙哑着声音轻轻发颤:"我……不要他的孩子……不要了……" 沈桐书说:"你若真的恨自己腹中胎儿至此,我会让孙鹤白替你引去。但是卓凌,后悔的滋味,也会很煎熬。" 卓凌闭上眼睛,泪水中混进了一缕鲜血。 他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他的夫君,要他死啊。 卓凌恍恍惚惚地忍着五脏六腑中的剧痛,轻声对碧丝说:"走吧。" 碧丝被这一系列的变故吓坏了,语无伦次地说:"卓凌,卓凌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我骗他们的……我……我骗他们的……" 卓凌看着碧丝慌乱落泪的眼睛,轻声问:"是江淮渡告诉你的吗?" 碧丝呆住了。 卓凌捂着自己的胸口,对肩上血淋淋的伤恍若不闻。他说:"碧丝,我现在很痛,真的很痛……" 话音渐渐低下去,卓凌口中吐出鲜血,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那天他昏倒在合欢花下,在池月酒庄醒来,也曾有一刹那觉得这么痛。 可江淮渡的怀抱太暖,缠绵的低语太温柔,以至于他迅速忘记了那一瞬间的痛楚,以为那只是自己梦魇未散的幻觉。 江淮渡那个骗子,又会对谁,说一句实话呢。 沈桐书说:"带卓凌回暗影司,请孙大夫迅速来兴安府一趟。" 孙鹤白早早就接到了沈桐书的消息,来兴安府为卓凌治病。 可前有土匪头子天天想着绑他回山寨,后有昔日倒霉师弟嚷嚷着要和他斗药一决高下。 孙鹤白被缠得头大如斗,这才迟迟没来得及为卓凌治病。 等他赶过来的时候,卓凌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腹中胎儿的胎心一日比一日微弱,兴安府的大夫想用参汤吊命,却反而激发了卓凌身体里的余毒。 卓凌痛得在昏迷中痉挛惨叫,碧丝坐在门外的回廊上偷偷地哭。 沈桐书轻轻皱眉,温声问:"碧丝姑娘,卓凌到底中了什么毒?" 碧丝只是哭,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主人已经给卓凌解毒了……主人喜欢他啊……怎么会让毒性一直留着……不会的……不会的……" 沈桐书见已经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令人再去寻找江淮渡的下落。 好在孙鹤白终于摆脱了身后两条大尾巴的纠缠,如约来到了兴安府。 他只是诊脉,就给卓凌诊了两个时辰,面色几度变换,阵青阵白。 沈桐书耐心等他诊完,才问:"到底怎么回事?" 孙鹤白说:"阴毒,这烟鸟阁的江阁主,真是够阴毒。这毒不是下给卓侍卫的,是下给他腹中胎儿的。" 沈桐书说:"孩子的事先搁下,卓凌可有性命之忧?" 孙鹤白说:"毒性并不浓,无妨。但他腹中的胎儿尚未发育完全,就遭受如此剧毒折磨,就算生下来,也只怕……"他深深看了昏迷的卓凌一眼,低声说,"是个不人不鬼的怪胎。" 沈桐书心里一紧,不知该如何向卓凌交代,只好再问孙鹤白:"你能确定吗?" 孙鹤白点点头:"我观胎心脉象,无论快慢滑涩,都绝非人类。皇后娘娘,若是为了卓侍卫好,最好早作打算,引胎带走,只说孩子没了。" 昏迷中的卓凌轻轻颤抖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无声地缓缓淌下。 沈桐书沉默了一会儿,说:"待卓凌醒来,让他自行决定吧。" 卓凌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中小小的孩子在大雨中狂奔,哭着寻找他的娘亲,他的师父。 他这一生中,从来没有留住任何一点温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痴痴傻傻地苟活在人世上,痴痴傻傻地一人前行。 他的世界停在了童年时的那场大雨中,再也没有长大。 可他偏偏遇到了江淮渡。 那个温柔的大骗子,教会了他什么叫爱,什么叫痛。 那个男人,说过,要带他回家…… 卓凌心里又开始疼了,疼得他眼泪直流。 耳边有人说:"卓侍卫,我要为你清理血脉残存之毒,会有些痛,你忍着点。" 卓凌哽咽着点头。 他不怕痛,他自幼感觉就比旁人迟钝许多。 若不是……若不是遇到了江淮渡,他这一生,都不会明白什么叫痛不欲生。 烟鸟山中,秋意已浓。 荒草枯叶上的血迹被霜雪覆盖,一夜之间便了无很痕迹。 山中朦朦胧胧的烟雾,拢着一座座不高不险的山峰。 一袭青衣顺着烟雾袅袅的小路,渐渐隐没在山谷之中。 江淮渡抬起手,划破指尖的皮肤,用血珠在山石上写了一个十字。 山石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 江淮渡走进去,沿着漆黑的阶梯一步一步往上走,碰到了一扇门。 他轻轻一推,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烟鸟山深处山谷中,一座巍峨楼阁伫立在云端雾中。 山外秋风瑟瑟,此处却温暖如春。 繁华盛开,彩蝶飞舞。 白鹤在檐角展翅,鸾鸟盘旋高歌。 江淮渡顺着长长的栈道走向那座高楼,楼中十数位白衣少年出来相迎,恭声道:"恭迎主人回府。" 这里,才是真正的烟鸟阁。 是掌握着天下情报的烟鸟阁。 江淮渡说:"秦桑呢?" 一位少年说:"秦宴主仍受天水一楼监视,不便回来,却捎来一道密信。" 江淮渡说:"念。" 那少年说:"天水一楼另有打算。" 江淮渡说:"就这一句?" 少年说:"是。" 江淮渡闭目。 接连数月的换血疗伤,让他有些疲倦。 他有太多的事要做。 要对付天水一楼,要对付魔教,要提防曲行舟,还要……把卓凌从暗影司手中带回来。 卓凌还需他换血两次方可痊愈,可若潜龙谱之事未了,他却再也不敢把卓凌带在自己身边。 潜龙之血,就像一块腐烂的肉,吸引着无数苍蝇和兀鹫前来争夺撕咬。 他需要结束这一切,他需要给自己一个新生。 那样,他才能干干净净地把卓凌拥入怀中,过上隐居山林的安稳日子。 他们一起开垦的那个小菜园,被魔教毁掉了,还未来得及收的白菜和萝卜都碎在了泥土中。 第十四章 江淮渡看着自己的掌心,那是一双杀戮无数的手。 可现在,他只想折腾折腾菜园,摆弄摆弄灶台。 在很冷很冷的夜里,把他的小呆子抱在怀中。 江淮渡站在烟鸟阁的云烟里,远远看着山谷中那座小小的院子。 院子里曾有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年,笨拙地教他给菜地松土,给鸡鸭喂食。 那是江淮渡,曾经想都不敢去想的安宁生活。 江淮渡闭上眼睛,努力整理烦杂的思绪,思考各方势力下一步会有的动作。 还有秦桑……秦桑已经失踪六年,他一度以为秦桑死在了天水一楼。 秦桑传递的消息,是在警告他,也有可能是为了扰乱他的视线。 江淮渡谁都不信,更不敢相信一个失踪六年的卧底。 他眼前恍惚又想起了那个夜晚,他给碧丝下了圈套,试探那个女孩子会不会背叛他。 那一夜,卓凌就依偎在他怀中,懒洋洋地啃着核桃仁。 他们静静地靠在一起,望着宁静的烟鸟山,直到天亮。 卓凌在晨曦微光中仰头看着他,黑曜石般干净明亮的眼睛里含着安抚似的笑意,好像在告诉他,这世上仍有忠诚,仍有爱恋,仍有人爱他至此,不离不弃。 那个小呆子,总是努力地想让他过得快乐些。 江淮渡从袖中摸出了那支簪子。 边角料的东西并不值钱,卓凌送给他的时候,眸中的光影却像献祭出了自己 一生。 江淮渡对身后的少年说:"去查清这支簪子的来历,尽快。" 他迫切地想知道关于卓凌的一切。 除了暗影司的卓侍卫和天鸿武馆呆傻小师弟之外,更多的人生。 卓凌睡了好久好久,一阵一阵的痛在四肢百骸中钻来钻去,腹中胎儿疯狂挣扎着,几乎要撕破他的肚皮。 折磨不知过了几天几夜,卓凌终于在疲惫中睁开眼睛。 沈桐书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眸底有些不忍:"卓凌……" 卓凌沙哑着声音,轻轻说:"娘娘,我……我怎么了……快要……死了吗……" 沈桐书说:"你会活下去,卓凌,你还年轻,你会有很好的一生。只是……卓凌,你腹中的孩子……" 卓凌低头看着自己高高鼓起的肚子,想起床笫之间那些亲昵温热的缠绵缱绻,心里一片冰冷的痛楚。 江淮渡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才能一边笑意盈盈地对他说着绵绵情话,一边喂他喝下穿肠毒药,把他当做了一枚死棋。 酸涩的痛楚涌上鼻尖,腹中的胎儿虚弱地挣扎着,像在哀哀苦求,求他留自己的孩子一条生路。 卓凌喃喃说:"娘娘,这个孩子……我……我……我能留下吗……" 沈桐书闭上眼睛,轻叹一声:"卓凌,你腹中胎儿遭受毒物侵蚀太久,已经是个鬼胎了。" 卓凌耳中一阵嗡鸣,摇摇晃晃地又要昏倒。 手下连忙上前扶住。 卓凌双瞳都已经涣散,他不敢置信地颤抖低喃:"不……不会……我感觉到他在动……他在我肚子里……他在动啊!" 两行清泪缓缓淌下,卓凌颤抖着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小小的孩子还在隔着肚皮踢他的掌心。 那是他的孩子,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啊! 鬼胎……怎么……怎么可能……是鬼胎呢…… 沈桐书心中不忍,说:“卓凌,孙鹤白建议你最好现在就流掉。鬼胎不似人,若再放任它长大,很有可能会撕破母体腹部而出。” 卓凌猛地坐起来,挣扎就要跳下床。 手下忙上前拦住。 沈桐书说:“卓凌!” 卓凌眼中充血,顷刻间已经泪流满面:“我要去见江淮渡……娘娘……我要去见江淮渡!” 沈桐书轻叹一声,说:“何苦。” 卓凌颤抖着哽咽:“皇后娘娘……” 他要去见江淮渡,他必须要见到江淮渡! 他是笨,是傻,可他不愿再做一个如此狼狈的傻子。 江淮渡可以骗他,害他,利用他。 可那个大骗子,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们的孩子…… 何等剧毒,何等狠辣,竟让他腹中的孩子,活生生变成了一个怪物。 沈桐书说:“卓凌,江淮渡又失踪了。” 卓凌闭上眼睛,泪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形容的苦涩笑意。 他不该这样笑的。 卓凌长得清俊秀气,白净精致的脸上总是带着几分天真懵懂的稚气。 是喜是悲,都干干净净地写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看他唇角的弧度,就知道他是开心还是难过。 他不该这样笑,不该笑得这么难过。 江淮渡隐在暗影司侍卫的面皮下,心中焦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卓凌身上的毒是他亲手调配,虽污染了血脉,却绝不可能有养出鬼胎这么厉害的毒性。 魔教为养鬼胎,试了不知几千种方子,至今未成。 怎么会偏偏就应在了卓凌身上? 江淮渡透过一张陌生的脸,凝视着小呆子脸上的泪痕,心中慌了一片。 怎会如此?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怎会如此? 若是卓凌腹中孩子真成了鬼胎,他和他的小呆子……如何……再有以后…… 沈桐书说:“杜平,你留下,保护卓凌的安全。” 江淮渡恍神了一刹那,才匆匆想起自己的假身份,低头说:“是。” 送走了沈桐书,江淮渡轻轻走到卓凌身边,低声说:“卓侍卫。” 卓凌闭目流泪,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江淮渡送给他的新剑穗,在烟鸟山中那一战中碎了。 碧丝把碎玉收起来,剩下的流苏和穗子却又系在了剑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