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三) 酸果与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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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风平浪静,海上行船倒是十分平顺,唯一不顺的大概就是一行四人,无一幸免,全都晕船了。 言问拙将一片生姜塞进温宴口中让他含住,往掌心倒上好心的船员给的清凉油,将其涂抹在温宴的太阳穴附近。 “有好受点吗?” 看着面前脸色苍白如纸的小相公,言问拙心疼得不行。他们三人在船上吐了两日,晕船症状渐渐好了,唯有温宴,因着体质弱,反应尤为激烈。 温宴微微点头,想说自己好多了,话却卡在喉中,胸腔再度泛起恶心之感。言问拙默契地将一旁的木桶拉过来,替干呕的人顺气。 这两日未如何进食,温宴只呕了些胆汁出来,烧灼得他眼眶泛红,唇色却又发白几分。言问拙扶着他侧躺下,喊了白客进来替自己照看一会儿,打算去厨房煮点东西。 此时非饭点,船上的小厨房里空荡荡的。言问拙在厨房转了一圈,排除海鲜后便没有什么食材可用,只能淘了点米熬米汤。 “你在做什么?” 楚奚平巡视商船时听到伙房内动静,便静静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人忙碌。 言问拙回头,见是个气度不凡的陌生男子,不知对方是何身份,放下手中的柴火局促地站起来:“这位公子,我是在熬米汤。” 商船偶尔有偿捎带些顺路的人是常事,楚奚平朝灶台望了一眼,见对方眼神清明不似作恶之人,脸色和缓不少。 “怎会这个时辰开火,先前错过饭点了吗?” 言问拙看他面色并非咄咄逼人,将自己的意图解释了一番。楚奚平走南闯北见过不少断袖之人,只对言问拙的年纪有些诧异。但到底是别人家事,既不是在船上做些小动作,便没有再计较。 “疰船之人可以服些生姜水,我那有腌制的酸果,你一会儿可去伙长处拿。” 言问拙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发自肺腑地道了谢,又抓紧时间另起炉灶煮了一小锅姜汤,用食盒将两样汤水和碗筷装好后,顺道去了船长的房间。 船长是南郡人士,为人热情仗义。听了自己的来意后,他十分大方地端出一个陶罐,推拒言问拙要给钱的手,直接将罐子往他怀里一塞便关了门。 还有些晕乎的言问拙空手而来,满载而归。他先去了白偌的房间,趁白偌喝姜汤的间隙,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与他简单讲述了一遍。 “此人与伙长如此相熟,身份应当不一般。”白偌放下空碗,捻起一粒酸果塞进言问拙嘴里,继续道:“有机会得正式向人家表答谢意。” 言问拙嚼着酸果赞同地点了点头。 酸果即山楂,因为是腌渍过的,那浓郁的酸涩令人精神一振,眩晕感顿消不少。 他用筷子夹了一碟子山楂递给白偌,起身收拾食盒:“姆父,你且休息,我去照顾相公啦。” “乖,你也要注意别太劳累了,有事情喊我和小客。”白偌捏了捏他的脸,将人送进隔壁房间后才回屋合上木门。 言问拙回了房,将食盒中的东西取出放在桌上,在白客的帮助下,他将温宴扶起半靠在自己怀中。 山楂开胃却不适合脾胃虚弱的人食用,但温宴情况特殊,故言问拙只敢给他浅尝一颗,好压下不适有胃口吃饭。 第一次吃酸果的温宴,方咬了一口便微蹙起眉头。一旁喝姜汤的白客脑瓜一转,想到要给夫夫增进感情的机会,便舀了碗米汤端过去:“少爷,觉得酸牙的话,不如让少奶奶喂你喝些米汤吧。” 本想独自忍耐那阵酸意的温宴,对上那个适时递过来的粥碗,意味不明地看了白客一眼。 白客缩了缩脑袋,将碗塞到言问拙手中,打着哈哈转身背对二人,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啃山楂。 言问拙心下赞许他难得的识时务,侧着脑袋看温宴就着自己的右手,小口小口地喝粥。 许是效果立竿见影,温宴就着那颗山楂,难得顺利地用完了一碗米汤。言问拙取过一旁的帕子替他擦了擦嘴,没有立即将人放下。 “坐一会儿消消食吧。” 十分有眼色的白客见状,将空碗和不要的东西收起来,挎着食盒借口去清洗碗筷便溜了。 这小子,最近是开窍了吗。言问拙目送白客离去,默默地想。 原本僵硬的身子逐渐放松,温宴靠在言问拙的肩上阖目养神,任对方一手握着自己的手把玩,一手以指做梳拨动自己的头发。 夫夫二人享受这难得的温馨独处时间,被心上人全身心倚靠的满足感让言问拙的脸上满是愉悦。尤其是温宴的眩晕呕吐症状好了不少,令他提着的心放下不少。 他翘着嘴角,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以及白偌说的话,同温宴事无巨细地说了遍。 “姆父说的是极”,颈旁的脑袋微动,言问拙捏了捏他微凉的手心示意对方不要动。温宴妥协地叹了口气,维持着倚靠的姿势抓住他作怪捣乱的手,道:“不过,介时由我出面去同那位贵人道谢便好。” 对方虽无恶意,但其在这艘商船上的地位不一般,兼之出手大方,装果脯的罐子非普通粗陶而是精细的上等白陶,想也是非富即贵。温宴只欲一家人平安度日,不欲和对方有过多牵扯。 言问拙可不放心让温宴独自面对那个看着就不好惹的陌生男人,既是要道谢便需要准备谢礼,对方看着不缺银钱,拿银子道谢也不体面。最后他自告奋勇给船长他们做一道新鲜吃食作为谢礼,温宴见他态度坚决便同意了。 接下来的几日,因为有温宴的嘱咐,白偌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几乎都呆在房间内闭门不出。言问拙日常除了定时去厨房熬些稀粥,一门心思扑在温宴身上的他也没有心情外出闲逛,倒是再也没有见过楚奚平。 商船离南郡的码头越来越近,托山楂和姜汤的福,温宴的状态一日好过一日,已经能正常下地了。 这日,船长在走廊碰到言问拙,他还记得先前楚管事嘱咐自己给对方送酸果的事情,便叫住对方,寒暄一番后告诉他,明日一早船便能靠岸了。 言问拙眼睛一亮,对于即将结束的海上苦难生活雀跃不已。 他抓着船长的手,激动地表示晚上要准备一顿海鲜大餐作为船长捎带他们的谢礼,还恳请船长邀请当日那位赠与他们酸果的贵人前来一并道谢。 盛情难却,吃腻了伙夫做的大锅饭的船长,满口欢欣地应下,还拍着言问拙的肩膀告诉他,有什么需要的食材和工具直接取用便是。 辞别船长,言问拙蹬蹬跑回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温宴等人,一旁的白客听了忍不住鼓掌欢呼。 白偌的神情却很是复杂,他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虽带着笑意,细看却有些勉强,连粗神经的白客都停下动作,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温宴朝自己摇摇头,这是示意自己不要多问的意思。言问拙抿了抿嘴,轻轻拉住白偌的胳膊,见人回神看向自己后,乖乖巧巧地将他带到桌前。白客立即将粥舀好,一家人围着桌子用饭,说说笑笑便将此事揭过了。 午饭过后,白客扶着白偌回房歇息,言问拙服侍温宴更衣时,两只手故意在他的腰间摩挲,莫了摇摇头叹了句:“不过几日,相公的腰都细了。” “没有吧。”温宴呐呐地回他,用手比了下言问拙的腰,道:“比拙拙的腰要粗。” “那是因为我还小嘛。” 这会儿倒是愿意承认自己年纪小了,温宴自知自己说不过对方,果断闭上嘴巴。 “拙拙,你晚上要烹饪些什么可想好了。” 言问拙扶着他上床,在对方的身侧躺下,转身窝进对方怀里打了个哈:“小意思,相公不用担心,肯定让他们吃得尽兴。” “我信你,介时我同你一起去。” “不用啦,让白客帮我打下手便好,你乖乖在房里呆着,等我做好饭了再去喊你。” 温宴揽住怀中困得迷糊,却执意睁大眼睛等待自己同意的人,伸手盖在言问拙的眼睛上。 那眼中的星辰太甚,令人无法拒绝。 “好,我在房里乖乖等你。” “辛苦你了,拙拙,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