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乡村世界完结
今晚睡得并不踏实,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 等到起来后,发现床上也只有我一个人。我转过头,看了下房间,确实没有人,只有自己。 虽然奇怪魏庭约怎么起得这么早,但估计多半是下楼吃饭了。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叮铃铃。 我顾不得将衣服穿好,直接上前几步接起来。 对面传来一阵喘息,呼哧呼哧的,我听得一头雾水,喂了几声后,对方开始说话。 “方……大学生。我,我想找你。你有空吗?我……我有事情,想问你,就,问你。” 我听着声音,竟然是马长岁。突然想起确实自己曾经告诉过他这个座机的号码。 “有空,怎么了?马长岁你很急吗?电话里能不能说?” 马长岁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带着些失真,“不能,我不想在,电话里,说。” “那好吧,你现在人在哪?我等下过去找你。” “只可以,你一个,人来。我的事情,只,就跟你,一个人说。” “好,你在刘家吗?” “嗯……咳咳,”对面咳嗽声有些剧烈,似乎是一口气没上来,让人光是听着声音就有些胆颤心惊,“我在,河边,就是田地里。” “好,我等下就过去。” 我草草洗完脸,穿上衣服后就下楼。楼下果然见到了正在吃饭的魏庭约。母亲也站在旁边收拾东西,见到我后一阵数落,怎么起的这么迟,还没有小魏起得早诸如此类。 我讪讪地笑了笑,起身去厨房倒粥喝。 直接在厨房将粥给喝个干净,冲洗了一下就放回了碗柜上。 正往外面走,魏庭约喊住了我:“去哪啊?我也要去。” 我转头,摇头拒绝了:“有人找我,我顺便去田里给你摘个果子,你被蚊子咬了太多红包了,别去了。” 魏庭约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去厨房又倒了一碗粥,然后说:“是不是你的好朋友易蒙回来了所以就不让我跟着?” 我这才发现身边手机没有在我身边,但我想着去去就回,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也没问魏庭约要那手机。转身就走了出去。 我直接往田地那边走去,河里的水有些颜色,泛着淡红。我眯着眼睛看着太阳,阳光并不刺眼,现在太早了,连天都是蒙蒙的,草上都沾染了露水。再加上昨晚上很多人都喝了喜酒,哪有人会现在跑到田里忙活。 我顺着有些湿润的小路往我的田走去。我越走,越觉得空气里的味道有些怪异。 往日的田间,总有些土腥味草腥味,不说多好闻,但也不该是一股奇怪的腥味,像是刚刚宰杀过鸡鸭的臭味。 我拧着眉头,走到了田间。 我突然想起来了魏庭约第一天跟我说的话,他说:““我发现你的田后面有个人在看我们,我觉得有些熟悉,是下午的那个人吧。”他指的是马长岁。 我眯起眼,往后面的一处桃林看过去,没看到人,那田大概是马长岁他们家的,所以看到马长岁也很正常。我走了几步,脚下的石子路逐渐有了血迹。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也根本不曾害怕。心里想着多半是昨日杀的鸡鸭之类的。 马长岁也不知道在哪里,我都走过了自己的田地了,往着田间的一处木屋附近走,依然没看到人。我见木屋门没关,还留着一条缝隙。 下意识地上前去看,瞬间被骇去了心魂,里面的血迹和血腥味浓重得让人闻到就犯呕。 我没敢再看,转过身来想要跑离。 马长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盯着他的手,只是一个晃眼,他将手就拿了下来,但我看到了他手指缝的红色。 他笑了笑,那张脸,竟有了些甜蜜的感觉。马长岁本来就很白,但这就让他脸上的青紫红印更加显目。尤其是左眼的青紫,显得滑稽又可怜。他的脸大概是刚刚洗过了,在光线的照射下,水滴还会折射光线,闪着光亮。 他的眼睛眯起来,笑得弯弯的,大概是真的善意的笑容吧,我却被方才看到的骇到了心神。 脑子麻木地运转着,不被他刚才吓得惊叫一声,就是我最大的自制力。 “你……在这做什么呢?”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平静地与他对视。也尽量无视他脸上的伤和衣角的血渍。 “唔。”马长岁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我在这里做什么?我昨天在家里休息了好久,然后去了蔡大的家里,放了迷烟后,我就把蔡大从他家后面的小屋里拖了出来。” “你是在问我这个嘛?”他的眼神亮得比日落后的北极星还要闪烁,像是在发光,平日的口吃结巴也像是一瞬间消失了,变得十分亢奋。 “你脸上是他打的吗?”我问。 “是啊,我被他打得很惨,好不容易在家休息了一天才恢复过力气来。”马长岁说着,还扒开了衣服,让我看他的肚皮,上面满是淤青和划痕,“很疼,但是我都已经让他收到了更大的痛了。我用棍子捅他的所有的洞,他直接被我捅死了。” 我一时哑口无言,原想要说的话,问的事,也都没有办法组织起来。我的脑子像是一团浆糊,我大概是还没法接受,还不能想象马长岁竟然会做出这些事情。 但不需要想象,事实似乎很清楚。 我问他:“那你给我的玉镯是怎么回事。” 马长岁突然蔫了下去,他索性直接坐在地上,小木屋离河边还是有些剧烈的,地上的血迹已经有些发黑了。他也不嫌脏地直接坐下,他把自己埋在了自己的膝弯里,声音闷闷的:“她帮过我,但是,我没办法救她。只捡到那些碎片。她摔死在了河里。我后来在,河边,找到了那些碎片,就收起来了。” 我站着,总觉得有些荒谬。 “你亲手杀了蔡大?山上那些尸骨是不是也是你?” 马长岁没有抬起头,似乎有些郁闷:“是我干的。但是,不是我杀,的她们。我只是,想要,把她们葬了,是,她们说,不想活了,蔡大让,她们,很痛苦,求我的。我只是,成全她们,把,她们分成,一块,一块地葬了。” 马长岁突然站了起来,表情痛苦愤怒:“蔡大,他该死。他是!人渣!他!畜生!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他伸出手按着自己的脑袋疯狂地摇头,“你不信我吗?方!大学生!” “我……”我走了几步,抓住了他的手,我想说什么,“你把他怎么了?” “我把他一块一块了。”马长岁呜咽一声,想要往我怀里扑。 他的脸上流出了泪水,不知道是无法忍受还是感到了痛苦,他的表情让我心里泛酸。 “方恪厉!”我听到了声音,是易蒙的声音,他站在河的对岸,脸上的胡子也没有剃,显得很狼狈。 看到我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难过,有些惶恐害怕,他一下子就跪在石子上了,我光是看着就疼。 我想要起身,想要回应易蒙,但是被马长岁的动作给阻止了。我腹部一痛,冰凉的东西搅动着我的肚子,让我感到一股黏腻的液体往下流淌,将我的衬衫裤子都沾湿了。 “易蒙……易蒙!”我的声音还是响的,我觉得,我应该甩开马长岁,我要让他松开。 “别喊了。”马长岁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我知道你喜欢他,我太脏了,所以你不喜欢我。” “没关系的,这样你就和我一样了,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啊?” 马长岁声音像是带着哭腔:“你是不是会喜欢我啊?方恪厉!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敢喊,我喜欢你,我……” 我的肚子好痛,呼气都痛。我不想回应他,伸出手奋力推开他。 马长岁看着瘦弱的身体,竟然根本推不动。冰凉的刀锋带着我身体的温热液体,又一次捅穿了我的腹部。 我想要张嘴,我的眼神不可置信地盯着马长岁突然笑得甜蜜的脸,只能麻木地瞪着他。 “马……长岁,松开我,我……” 马长岁听到了,他将耳朵凑到我嘴边,我想要张嘴咬。 他却像是意识到了,或者是我的动作太慢了,他一下躲开了。 他将那把鲜红的小刀从我的腹部一下就抽出来,喷涌的血像是绽开的烟花,喷薄而出。 那张带着胜利者倨傲的脸,毫不留情地又一次往我的胸口扎进来。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刀锋,身体已经痛得没有感觉了。 “马……”我嘴上流出的鲜血被马长岁吻走了。 他很用力地在我的嘴上啃咬,我垂眼看着他,他伸出手想要遮住我的眼睛,那手像是欲盖弥彰,抽搐得像是中风了,我竟然有些想笑。 他流了满脸的泪,微红的嘴巴颤抖着,“别看我,你的眼好冷,你是不是嫌我脏。我……我爱你啊……” “我,绝不,原谅……你。”“ 我脑中传出了系统任务成功的系统音,我看了眼跪在石子路上的易蒙,脑中空荡荡的。 马长岁的劲很大,看到已经断气了的方恪厉。又笑又哭地低下头亲了又亲,他似乎是克制着哭腔:“你别这样啊,我是爱你啊。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我只是太绝望了,我太绝望了……” “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太难过了,谁叫你喜欢别人,你都不了解我,你说,我能怎么样拥有你啊?” 易蒙的脚步有些发虚,但满腹的恨意压在他的心头。他一下肘击,直接将马长岁打得倒地。 马长岁还趴在那呜呜地哭。 易蒙没有把刀拔出来,他打横将已经发软的尸体抱起来,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而后放开;脸上的肉绷得紧紧的,他费劲地咬着自己的舌尖,直到血腥味出来才勉强冷静了些。 他不想要再管什么第一现场了,他就想要把方恪厉送回家。 每走一步,从胸腹流出来的血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每一步都是曾经和方恪厉走过的路。他咬碎了牙齿,才勉强克制住不至于腿软直接跪下去。 他的一个同事站在了远处看到了他,立刻跑过来,本想问什么。 看着眼中蕴满了泪的易蒙,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 魏庭约挑了挑眉,倏地笑了起来,幸好方母还在屋里。若是看到这一幕恐怕是要疯了。 魏庭约抬起头与易蒙对上了眼。 “啊……死了啊。”魏庭约的声音似乎很平淡,甚至有些轻佻。 “滚。”易蒙闭了闭眼,对着碍路的魏庭约低吼。 “马长岁,也死了吧?”魏庭约笑了笑,“大家都好可怜啊,都死了。” “我说,滚。”易蒙的声音提起。 “同志,别说了,快走开。”易蒙的同事也听不下去了,上前阻拦。 “别进去了,你是想要让他妈也哭死过去吗?把他埋了吧,把痕迹擦干净些,他妈不会知道的,让她老人家好好安享晚年吧。”魏庭约冷冷地说。 “我觉得……”易蒙的同事似乎有些不赞同。 易蒙看了看怀里的方恪厉,苦涩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