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发疯
我在影视城等戏的时候遇到一个女人。 穿着很精致，打扮地很像贵妇，丝绒的旗袍，插簪的发髻，巴掌大的小脸蛋。戴着半张脸大的墨镜走入影视城，就跟大明星差不多。只不过她身边没有大明星的标配小助理。 走近了我能看出她脸上用得太多的遮瑕。 “你是穆苏的儿子吧，带我去见他。”她环顾四周，仿佛说什么机密般，不太愿意透露但要以此为底气地小声道：“我是你妈。” 她说她是我妈。 让我去把我爸找来。 生我的人活着这件事，穆苏从不避着我。贵小姐，已出嫁，联姻某其他豪门，样样都对得上。 二十来年没见，头一回见好生新鲜。但我宁可不见，这女人见我也不过是为了让我当个传声筒。 “你找他什么事？跟我说一样的。” 女人从墨镜下睨了我一眼，一闪而过的讥笑，“孩子，你要是想妈妈了，我可以给你我的电话，但是要等我见过穆苏之后。” 我笑了笑，“不说算了。” 其他群演都朝机位走去，我也跟着大流。女人慌张了一瞬，想要抓住我。 我错了身，没让她碰。 “等等！” 她把墨镜摘到下巴，露出眼眶的血肿，“我先生对我不是很好，你能联系穆苏吗，算我求你。” 说完，眼泪就跟水龙头打开了似的。 女人的眼泪值不值钱我不知道，反正在影视城看惯了，我没那么容易恻隐。比起同情她，我更担忧穆苏跟她重逢之后旧情复燃。不然他这么好的条件，却这么些年都不结婚，也不谈恋爱，是在等谁？ 不解决她的问题，这女人又天天跑过来烦我。 我联系了几个向我借过钱的群演。 “辛苦各位兄弟，今天演一场英雄救美，朋友的毕业作品。待会儿我带头套麻袋，各位好汉踹上两脚就行。随便打两下，但也别放水，不让镜头看起来太假，注意最后一定别回头使劲跑。” “可是，这镜头在哪儿啊？”群演兄弟也不是好忽悠的。 我揣出一兜子钱来，每人发了两千，“事成之后还有两千，各位的出场费。镜头嘛，是隐蔽拍摄，看不到很正常。” 群演兄弟也不在意镜头了，“那我肯定卖力打，打完使劲跑，不喊卡绝不回头。”“大家一起跑，不喊卡不回头。” 我套麻袋给那女人老公打了一顿，给她出了气。 她请我吃饭。 穆苏对于我晚上不在家吃有点伤心，“饭就快好了，这个点出去？你跟同学聚会吗？” 我很喜欢他对我唠叨的样子，很像平常家庭的父亲，也有点像小妻子，“不是同学聚会。” “谁啊？朋友？男的女的啊？” “……女的。” 穆苏眼睛亮晶晶的，“你交女朋友了？” 唉，为什么这幅反应？ 他难道很高兴？ 真烦！ 餐厅离家很近，我直接走路去的。堂食刚解令，许多人在家憋疯了，无所事事也跑出来。街上多了很多乱逛的人，咖啡馆里隔座堂食。 女人穿着小香奈，LV的包，给我带了礼物，是一幅名牌拳套，“儿子，谢谢你，妈妈很感动，可是这样还解决不了问题。” “你想离婚吗，我有认识的金牌律师团队，名片在这，需要我出面介绍给你认识的话，你可以找我。穆苏又不是离婚律师，他能干什么？” 女人喃喃，“可是……可是……” 我知道她的心思，豪门婚姻得不到幸福，想来前男友这里找一点安慰感。看到前男友为自己守身如玉很感动，到时候我要抽刀断水，只怕水更流。 软硬不吃，只好自爆来点变态的。 我将尾戒露出来，喝咖啡的手刻意地在她面前慢慢晃过。 “这戒指……”她皱起眉。 这是他们俩的定情信物，不过早就在我家犄角旮旯吃灰了，如今找出来，就是为了刺激她而已。 我还没说点什么，咖啡馆外突然冒出一张俊脸。我暗道不好，不过他已经看到我了，现在躲藏也来不及。他朝我打招呼，唉，看来是躲不过。 我笑着站起来迎接他，“爸，这么巧。” 穆苏朝我点点头，走到卡座边上，见到鞠秀琴，表情瞬间切换到面向外人的客套笑，“你好啊，小姐，你是永安的朋友吧。” 鞠秀琴的神情有一点裂开，她把墨镜取下，往穆苏面前凑了凑，恨不得贴到他眼前…… “崩。” 我捏断了咖啡杯的手柄。 鞠秀琴：“苏苏，是我啊，我是鞠秀琴。” 穆苏是缺根筋的，他平日里演戏要记的东西多，一入戏就忘我得不能自拔，之前患上抑郁。大师教他一种方法，进组后开启一段新的记忆，杀青后封闭这段记忆，更加全情地投入生活中。 这个方法对他入戏太深的毛病很有帮助。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容易把生活中的事情也当做戏的一部分，而结束的关系、结束的事情，都会被他淡淡遗忘在记忆深处。 “鞠秀琴？”穆苏困惑地看着那位小姐，又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鞠秀琴情绪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会忘了我呢？穆苏！” 她声音太大，引来其他食客，穆苏面上的口罩只顶一时作用，要是被粉丝围，会有点麻烦。我很没有风度地逃单，落那女人跟她的滑稽拳套一起。 穆苏被我牵着手跑了好一阵，喘着气：“还跑吗？我看也没人追着我们，算、算了吧。” 我不愿放手，但也只好松开。 “你想知道刚才那女的是谁吗？” 穆苏揉了揉我的头，我比他高了，所以他得手抬很高才能揉到我。我弯着腰，不站那么直，他便轻松如愿。 “别多想。不是她抛弃了我们，是我们彼此都不适合，爸爸跟你两个不是也过得很好吗？” 原来他知道，他只是假装，给那女的吃一个哑巴亏。 唉，影帝，连我都被他骗过了。 “永安，你想要妈妈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抱住他。穆苏的身体很软，其实他身体太瘦了，抱起来都是骨头，可是我每次抱他都会觉得心里软成一团。 我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露出过满的情绪，模棱两可地压抑着： “我想要你。整个世界，我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