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与花铃相见
利用妖牌顺利登上红丝纺后，叶敬酒发现这里比外面看上去宽敞得多，也繁忙的多。 至少，红丝纺有不少妖族侍卫来往，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具体在做什么，但这种局面无疑方便了叶敬酒潜入红丝纺。 他借助花不笑曾教过他的方法伪装成妖族侍卫，又因最高等级的妖牌被其他妖族侍卫理所当然认为是妖宫的直属侍卫，随口找了个借口，就被客客气气地放行了。 因为不宜过于张扬，他在入口处顺手牵走一头妖兽，便顺利地混入其中，与一行同样要去红丝纺中段据点的妖族侍卫一齐出发。 当然，中间其实也出了点意外…… “叶兄是狐妖吧？生得这般好看。” 领头的牛姓侍卫跟在他身边，眼里闪过惊艳，“不过就算是狐妖，生得像叶兄这般好看的也很少见。” “呵呵，还行，还行。” 叶敬酒并不否认，他不失礼貌的微笑，在牛侍卫惊艳的目光中，将妖宫侍卫的专属铁制面具戴在自己脸上，遮挡住惹人注意的容貌。 该死，到底是哪一步出问题了…… 明明他想化形成一个威猛壮实、长相普通的中年妖族，结果化形过程中的哪一步出了意外，叶敬酒居然化形成了疑似青年版的自己，应是容貌张开了，瞧起来居然比他现在的样貌还要勾人几分。 牛侍卫失望地看他戴上面具，继而转了转眼睛，凑到他身边热乎道：“叶侍卫现在在妖宫担任什么职位啊？我瞧方才入口那边的看守对你尊敬有加，应是找了份不错的差事吧？” 要说叶敬酒金丹后期的修为，无论是在妖族还是人族之中，已然不容小觑，若是想在妖宫找份差事并不难。 他因此毫不心虚，“在下不过是某位大人的贴身侍卫，凑了些光罢了。” 牛侍卫闻言，目光里却带上了些说不出意味，“贴身侍卫啊……” 要说这叶侍卫长得过于好看了些，这贴身侍卫，是不是会做些…… “牛兄这次去红丝纺据点是做些什么？” 叶侍卫忽然打断了牛侍卫的遐想，他回过神，冲叶侍卫热情地笑了笑，肩膀不动声色朝叶侍卫靠了过去，“我们是滦州派来与已经到达据点的赤鹿族新娘的队伍汇集的，那位姑奶奶嫌排场不够大，特意派我们过去充场面。不过因为滦州的新娘早就到达据点，与滦州相连的红丝纺已经撤回，我们只能就近登上花城的红丝纺。” 叶敬酒牵引灵兽，顺势躲开了牛侍卫，心中无语这色心上头的妖族。 搞清楚这派妖族前来的目的，叶敬酒无意再与其过多交谈。他于是学着曾经见过的妖宫侍卫的架势，冷淡地点头，便不再说话专注前行。 牛侍卫虽纳闷叶侍卫忽然冷淡许多，但念着对方妖宫侍卫的身份，不敢有何怨言。甚至到深夜时，还格外讨好地分给了这叶侍卫几块肉干。 他自己抓起几把干草吃得嘎嘣脆，口齿不清道：“叶侍卫，我如今已是筑基后期大圆满，再过上几年想必就突破筑基，练成金丹了。你看我有希望进入妖宫，找到一份差事吗？” 叶敬酒早已辟谷，更不会吃陌生人递来的东西。他礼貌收下，并未进食，一本正经胡扯道：“牛侍卫你若是能练成金丹，进入妖宫自然不在话下。” 牛侍卫听了心里一片火热，他忙不提停住进食，抓住叶敬酒的手，充满期待眼巴巴道：“那、那叶侍卫，到时候能麻烦你替我引荐一番吗？自然，你若需要什么，我能做的一定帮你……” 叶敬酒能帮忙引荐才怪了。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做不到，可转而看了看这眼巴巴望着他的牛妖，叶敬酒心中渐渐生出一个想法。 他微微一笑，缓缓道：“我自是可以帮你引荐，这样，牛兄，实不相瞒，其实我这次从花城到据点，是为了……” …… “你们主子喜欢那花城的人族新娘啊！” 牛侍卫格外震惊，压低声音道，“就因为当初比武大会惊鸿一瞥，对她念念不忘？” “是这样的。” 叶敬酒严肃点头，既然这家伙好骗，那就别怪他胡诌了。 “我家大人原是想让花家换个人选，没成想晚了一步。于是只好趁着人还未送到妖皇陛下面前，试图先将人截下来。” 牛侍卫不成想这等惊天秘密对方都肯告诉他，一时竟莫名生出几分感动。 没想到刚认识不到一天，叶兄居然就信任他到如此地步！ 这私自换新娘一事……虽然这也算是欺君之罪了，可要说送给妖皇陛下当新娘的人数少说也有一百个，换上一位倒也无妨…… 更何况大家都知道，人族新娘其实就是当添头的，估计到了妖皇陛下手里，很快就香消玉损了。 牛侍卫提出疑问，“可截下来，还是需要个人族姑娘代替，我瞧叶侍卫也没有带其他人过来？” “路上带上一个人族实在过于打眼，我家大人怕事情败露，于是想让我先假扮那花家新娘，等到妖宫才趁机换上一个人类。” 叶敬酒脸不红心不跳，“怎么？牛兄是觉得我假扮不了那花家新娘吗？” 牛侍卫盯着他看，很快就脸红了，讪讪道：“自、自然不是，绰绰有余了……” 牛侍卫虽然脑袋不灵光，可也知道叶兄将这惊天大事告知他肯定不是单纯的讲故事。 也是，要说叶兄也就一个人，怎么着还是有些不太方便。若是有人肯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能帮一个妖宫里某个大人的贴身侍卫做事，还是取悦贵人的事情，这种美差可不是谁都能碰的上的。 若是事情办成，能在妖宫求上一份差事，那他可不用再回到被其他妖族当作下里巴乡的滦州了…… 因着能够参与一桩惊天大案，且报酬丰厚的难以想象，牛侍卫格外兴奋，百般纠结之下，他最终做下决定，“那……叶侍卫，你看看……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做的？” 上钩了。 叶敬酒勾起唇角，冲牛侍卫笑了笑，“若是牛兄想要帮忙，那真是再好不过，我想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 —— 原来给一个人下套并没有叶敬酒想象中的困难。 他想到自己曾经被人耍得团团转的经历，一时感觉还挺奇妙。 等到接近第二天傍晚，他看到不远处的地方有了火光，便知道他们已经到达据点。 花铃就在这据点，一个人穿着繁重的婚服坐在銮舆里吧？ 他抿唇，心里无形间沉重了几分。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里只是幻境，离开幻境，这个作为他好友的花铃可能再也不复存在。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叶敬酒也不太清楚。 可能是这个幻境太过真实，可能是因为这几个月的相处，让他意识到花铃是个活生生的人。 无论如何，她会开心、会难过，会用笨拙的方式安慰他，也会一个人为了保护胞兄、踏上注定悲惨的命运。 这种笨蛋，总想让人为她做点什么。 哪怕结局说不定已经注定，无法更改。 · 红丝纺中段的据点比叶敬酒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放眼望去，一片亮眼的红意充斥视线，无边无尽的红绸带与坐落在其中的銮舆，犹如一片片孤叶藏于其中，在耀眼的烛火里寂静等待。 每一天，都会有数架銮舆抵达这里，等待妖宫侍卫的到来，带领他们到达妖宫。 花家正是其中一座。 负责看守花家新娘的花家侍卫将这座銮舆包裹的密不透风，直到进入妖族据点，才算送上一口气，不再担心有意外生变。 他们这边神经刚刚放松，约过半个时辰后，忽然有一队妖族朝他们直冲冲过来。 为首的花家侍卫花昀下意识抓住腰间的剑，又在意识到这里不会有妖族肆意杀人，强自克制住拔剑的冲动。等来人走到面前，他恭敬拱手，“请问这位大人有什么事？” 一眼看出是马妖的妖族侍卫朝他晃了晃妖宫的妖牌，抬了抬下巴，道：“你们是花家的人吧？” 竟然是妖宫的侍卫？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花昀暗自皱眉，面上愈发恭敬，“是的，大人前来是……” “我是来护送花家新娘回妖宫的侍卫，敝姓马，你可以叫我马侍卫。” 那自称妖宫侍卫的妖族冲他点头，“你们可以走了，接下来的路程由我护送。” 因是刚到据点，花昀还未见到其实所谓的妖宫侍卫护送，实际上只是一人前来引领队伍护送，并不会遣散原有的护送队伍。 他下意识相信对方这般说辞，看了看周围的妖族，对他们这里的声响并不做任何反应，误以为这就是正确的流程。 可明明先前家主要他们务必保证送到妖宫内部…… “还愣着做什么？你莫非是想去妖宫自寻死路？”马侍卫大声呵斥。 花昀下意识应允，他迟疑一瞬，还是冲身后面面相觑的花家侍卫下令道：“留下两位侍女，其他人跟我走。” “等等，侍女也不行。”马侍卫面无表情道，“除了妖族新娘，其他闲人必须离开。” “这……” “莫非你还有什么疑问？”面前的妖宫侍卫俯视他，倨傲道。 花昀脸色一僵，恭敬地摇头，“自然没有。” 他回头，“所有人都赶快收拾好，随我离开。” “是。” 他们很快收拾好，花昀冲妖宫侍卫恭敬地点了点头，便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 与那妖族侍卫擦肩而过时，他听到一声毫不掩饰地嗤笑， “区区人族……” 花昀握紧了拳头。 区区人族？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这群傲慢的妖族，会为他们的轻视付出代价。 —— “咳，叶兄，你看我表现如何？” 人一走，方才还格外傲慢的马侍卫立马眉开眼笑，凑到叶敬酒身边。 叶敬酒微微点头，语气格外温柔，“真是多谢马侍卫，事情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那就好。只是……” “只是什么？” 马侍卫犹豫道，“只是我的队伍分出一半去与赤鹿族汇合后，如今的人手着实不太撑得起场面，等一会儿真正的妖宫侍卫过来，会不会起疑……” “这不才合理一些吗？” 叶敬酒没有丝毫担忧，笑着解释道，“毕竟只是人族，虽然是花家这种人族世家，请十几个妖族来护送，已经算得上天大的手笔了。毕竟甚少有妖族肯为人族做事，不是吗？” “这确实……呵呵，是我多虑了，还是叶兄想得周全。” 叶敬酒几句话就将马侍卫的疑虑打消，他让自己已经安排好的小弟们将銮舆围住，装作一支正经的队伍，自己则充当领首，将叶敬酒领到这座尊贵的銮舆入口。 里面悄无声息。 马侍卫格外狗腿，将銮舆外侧的帘幕掀开，讨好道：“叶兄，那就……请？” “多谢马兄。” 叶敬酒冲他笑了笑，弯腰进去。 被美人夸赞，马侍卫心里格外舒爽。他面上难掩喜色，拍了拍身旁小弟的肩膀，大声道：“都给我看好了！等妖宫的大人过来，各个都要抬头挺胸，不能丢了我们牛族的脸面，知不知道！” “是！大哥！” · 从銮舆外侧再掀开一层帘幕，就是里层，正是花家新娘屈尊的地方。 叶敬酒将这层帘幕打开，却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 他深吸了口气，掀开里层，入眼的是一个僵坐在软垫上，披着红盖头一动不动的少女。 用少女这个词实际上也不太准确，只能瞧出是个女性，穿着华丽、布料精美，一针一线都是由上好的金丝线穿制而成。 用工不过一月，这婚服竟能制作得如此精美绝伦，花家的绣娘功力可见了得。 他注意到这位妖族新娘双手放在自己腿前，用力攥着自己的手心，骨节发青。 看出是挺紧张的了。 “咳——” 他清了清嗓子，坐在软垫上的少女身形一僵，手心攥得更紧了。 叶敬酒没忍住笑了一声，不再吓她，“行了，是我。” “……？” 叶敬酒硬生生隔着一层盖头感觉出了她的疑惑。 “听不出来吗？笨蛋。你蹴鞠不还输给我了吗？怎么，你不要你心心念念的宝贝蹴鞠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少女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掀掉了自己的红盖头。 花铃直勾勾盯着面前身着妖族服饰、面容熟悉的妖族青年，妆容精致的脸上表情呆呆的，原本勾人的柳叶眼瞪得滚圆。 “……小傻子？” 她犹疑着吞吐出猜想的名字，不敢相信面前的妖族青年，正是她以为早已死去的叶敬酒。 叶敬酒还活着啊。 真的还活着啊。 她眼圈都红了。 叶敬酒脸上的笑意淡去，轻声‘嗯’了一声，“是我。” 面前的少女提起嫁衣，三两步朝他冲了过来，用力扑向了他。 叶敬酒没能承受住，被她一把撞到地上。他眼冒金星，抬眼除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是銮舆顶上的烛光。 “小傻子，叶敬酒，真的是你吗？” 她紧紧抱着他，腔调渐渐扭曲，透着哭意，似乎是不敢置信，她再三向他确认，“真的是你吗？” “……真的是我，这都认不出来了吗？” 叶敬酒拍了拍她的脑袋，“托你哥的话，我过来救你了。” 心中的猜想得到肯定，她将他环得更紧。 一路上的恐惧担忧在见到意料之外的好友时再也忍耐不住，花铃埋在叶敬酒的怀里哭了起来，“真的是你啊……真的是你……” “小傻子，我真的好想你……” “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