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野宝弥留,晏爹清醒;光环退却的晏宁,作恶多端终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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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白日梦,在这一刻恍然惊醒。 却有种一切都迟了的感觉。 …… 他呆呆地坐着,窗外天光早已大亮,海面上波光粼粼,万里晴空无云,他的心却仿佛坠入了冰冷的深渊。 舒野始终没有给他回信息。 而那个格式化的电子女声,已经从“不在服务区”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女声不停地、不停地重复,让他觉得那个少年,那个如小太阳一般热烈耀眼的少年,永远也不会再回应他了。 …… 仁心医院。 消防车闪着红灯呼啸而来,在医院门口戛然而止,两位消防员急火火地跳下车,将担架自车厢中抬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对值班医生说: “天然气泄露,暴露在毒气中接近一小时,心跳衰竭,脉搏时有时无,我们给他做了急救……” 值班医生将听诊器贴在舒野的胸前,耳边传来的泵血声已然十分微弱,担架上年轻人的脸色苍白到了几点,青色的血管蜿蜒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 医生又掀起他的眼皮看了看,冷静道: “心脏衰竭,瞳孔涣散,应该是缺氧性脑损伤,送急救室插管,验血压、血氧饱和度……” 两个护士护送着担架一路进了急救室,消防员擦了擦汗,对视一眼,又跳上了消防车,红灯闪起,消失了黎明前车辆稀落的道路上。 火灾导致了旧楼塌陷,他们还要赶回去清理现场。 …… 手术台上,舒野光裸的身体贴满了电极贴,四周立着三尊冰冷硕大的机器,屏幕上不断闪烁着复杂的数值和曲线。 医生们抢救了两个多小时,从脑深部电刺激、脊髓电刺激到迷走神经刺激,用尽了所有手段,依然难以挽回流失的生命。 望着渐渐平直的脑电图,实习医生低低道: “……脑电活动消失,脑电波转为静息状态,神经元正在死亡。” 齐医生的手按在除颤器上,目光紧紧盯着脑电图,两分钟后,脑电图终于变成了一条僵直的线,永远停止了波动。 他叹了口气,露在口罩和医护帽外的眼中满布疲惫,低声道:“宣布脑死亡。时间是……2028年2月18日,五点四十分。” 站在一旁的护士和麻醉师,皆是情绪低落,一脸惋惜,看到一个漂亮的年轻人死在手术台上,比看到一个年迈多病的人死亡,更让人难以接受。 齐医生走进消毒室,摘下口罩,一边洗手一边说: “推回重症科,联系他的家人,还有,小赵,你去拿一本器官捐赠宣传册,我想跟他的家人们商量一下器官捐赠的事。除了脑干,他的器官都十分健康……而且年轻。” 实习医生站在手术台旁,默默地盯着舒野的脸,若有所思: “所有器官吗?” 心脏、肺脏、肝脏、肾脏和胰脏……都是可以移植的。 摘除后冷藏在低温箱里,可以被航空运送到全国的各个角落,给因重病而绝望的人新生。 然而,谁又能忍心所爱之人的身体被摘得支离破碎呢? 想必这个年轻人的家人,也是不会同意的吧。 医生挑了挑眉毛,抬头瞥了他一眼,“当然是所有器官。” 只要同意了捐赠,自然要物尽其用,搞不好可以拯救五个病人的命呢。 不过,齐医生心里也隐隐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家人,可能不会同意捐赠。 躺在手术台上的青年,仿佛只是睡着了,神闲气静,眉眼间流露出丝丝矜贵,生前一定是个备受宠爱的人吧。 齐医生又说:“试一试也无妨,考不好有希望呢,我这里还有一个急等着换肾的小病号。” 遗传了先天性多囊肾的八岁小女孩,已经到了疾病的终末期,两侧的肾功能都衰竭了,她住院近半年,都没有等到合适的肾源。 而舒野的肾不仅健康,还与她血型相当。 无论如何,齐医生都想试着说服舒野的家人。 护士将仪器的电极取下来,为舒野穿上手术服,正打算将他推走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齐医生,你看这个。” 她举起舒野纤瘦的手腕,纤细的手腕上套着一个浅金色的硅胶手环,手环上印着一棵四叶草,而只有三片叶子是淡绿色的,其中一片叶子却是醒目的血红。 “这是……”齐医生快步走过去,仔细端详着手环,“捐赠手环。” 只要签署了器官捐赠同意书的人,都会收到志愿者登记中心寄来的手环。 三绿一红四叶草是捐赠中心的专属Mark,手环内侧有用激光打印的捐赠者的名字、性别与年龄。 带着捐赠手环死亡的患者,可以在免经家属同意的情况下,直接进行器官捐赠。 “太好了,”齐医生的眼睛一亮,“马上通知他的家属,来见他最后一面,清理4号手术室,拔管后,我要立刻给他做开胸手术,摘取器官。” “知道。”护士将舒野推出了手术室。 -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很不顺利,不管是社区委员会还是舒野曾经的工作单位,都提供不出家属的联系方式—— 因为舒野的个人信息表上从不填写紧急联系人这一栏,有也是胡填的,医院的电话都打到委内瑞拉去了。 最后,医院联系了派出所的民警,通过户籍,才找到了晏凯复的联系电话。 晏宁认回了亲生父母后,为了方便和晏凯复在一起,早已换回了户籍,舒野的户籍也回到了晏家。 当然,这事也没问过舒野是否同意,甚至没人提过一嘴。 由于晏凯复贵人事多,私人号码也是极端保密的,派出所民警也只能查到集团代理人的电话。 代理人在国外谈生意,由于时差,他凌晨一点被电话吵醒,听见警察说晏总亲儿子脑死亡了,吓得他三魂去了两魂半,慌忙打电话给集团高管,高管又联系晏总的助理…… 由于晏宁最近被丑闻缠身,在国内呆不下去,拉着晏凯复出国散心去了。 助理打到大溪地的酒店,却找不到晏总本人,无法可施,只得再打给代理人,气得代理人满脑门官司。 - 与此同时,大溪地的海滩度假酒店中。 晏宁坐在风情茅草屋下的藤椅上,盯着手里的平板电脑,五官扭曲地咬着牙,从微博刷到推特,铺天盖地都是黑他的新闻。 那个女记者,竟然说他是什么“导致环境灾难的元凶”,弄得他被世界气象组织点名批评! 三天前,华裔女记者苏泉登上了联合国的讲台,揭露了各国商业巨头联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摧毁地球之肺——亚马逊雨林的真相。 “……每一分钟,亚马逊雨林都有一个足球场面积大小的森林永远地消失了。” “为了满足肉制品需求,英国格鲁食品公司带来了畜牧业;为了满足大豆需求,美国嘉吉农业公司带来了农场;为了满足人类无止尽的享乐需求,中国复星运通集团砍伐了雨林17%的红木。难道我们真的有必要,延烧真正的雨林,建造棕榈园;破坏真正的海岛,用人工填岛?……” “去森林化不仅使生物多样性萎缩,更造成了地球之肺的快速衰竭,还会向大气快速释放巨量温室气体。……” “……最难辨认的,恰恰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魔鬼。最终,世界上只剩下一种诡异的死寂。人类将迎来一个寂静的春天。” 苏泉的报道先是登录杂志,又登录了权威学术杂志,之后上了的头版,踩着气候危机的热点,在全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除了她声色并茂、细节详实的报导以外,配图照片中,一堆堆珍贵的参天乔木,叠在雨林边缘等待装车,远处是一方方圈起来的棕黄色的大豆农场。 丧家失所的长鼻猴,抱着倒在地下的树枝,茫然地望着眼前苍凉的景象。 在哥伦比亚大学公布的普利策新闻奖入围名单中,苏泉赫然在列。 从三天前到现在,热搜居高不下的新闻就是——“复星集团年轻的CEO晏宁,砍伐亚马逊雨林红木上国际版头条”。 晏宁构建商业帝国的美梦正做到兴头上,却被这一道晴天霹雳给劈懵了,昨天还手握大权、挥斥方遒,今天电话都快被董事会股东们给打爆了,声声句句都是阴阳怪气的指摘。 还有记者的围堵和网友的谩骂,逼得他不得不到大溪地躲躲清净。 看着微po上的热门话题——#年轻CEO超英赶美一起公开处刑#,下面的评论全是冷嘲热讽—— “全世界的资本家联合起来!干爆地球!毁灭银河系!” “雨林消失算什么,他们有钱到可以买下火星啊[狗头]” “……” 气得晏宁直想摔电脑,不就是砍上两棵树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把火山、地震、洪水全赖在他头上,真是晦气,这个女记者简直贱透了! 他接通集团公关经理的视频,气急败坏地质问: “我让你撤热搜,你他妈聋了?” 公关经理忙得焦头烂额,委屈道:“小晏总,我已经联系了几十个大V删po文,根本删不过来。而且事件发酵后,越来越删不掉了,只能要求媒体尽量删繁就简、避重就轻。” “你怎么这么蠢?不会转移一下焦点,那个女记者总有什么黑料吧,她交过几个男朋友?有没有离过婚?有没有什么感情纠纷?什么怪癖?” 公关经理:“这个我早查了。” “怎么样?”晏宁急切问。 “没有。” 晏宁:“……” 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没有你可以编一点啊,去她的微po推特上挨条找,任何能引起联想的话,都可以做文章啊!再找几个水军、公众号造势,把大众的注意力引到她的人品上……这还用我教?” “……”公关经理默默不言,心中却十分不耻。 此事举世关注,都等着这三家公司拿一个说法出来,英国格鲁和美国嘉吉的公关部已经公开道歉了,CEO也已经出面澄清解释,承诺减少砍伐量,寻求更环保的生产模式。 轮到晏宁这儿,却逃避责任,跑到国外度假,不愿意道歉也不做出任何改变,还想着报复记者。 每次他有事找公关部,不是抹黑别人就是鼓吹自己,而且手段往往十分下作。 被权力冲昏了头脑的人,什么时候都不忘作恶。 压下心中的鄙薄,他小心翼翼地问:“晏总的意思……” 晏宁顿了顿,忍不住心虚地抬头,向不远处的沙滩上望去。 晏凯复独自一人,站在明烈的阳光之下,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一块……粉色的贝壳,周身笼罩着一层阴郁孤独的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开始,晏凯复就是一副若有所思、魂不守舍的样子,情绪也很低落,一句话都不说。 晏宁就更不敢说话了。 这几年,晏凯复已经与他越来越疏远了,他常常独自住在钟山郊区的别墅里,回老宅的次数越来越少,旅行、礼物、甜言蜜语……都消失了。 像只是例行公事,才与他在一起一样。 感情抽丝剥茧地消失。 理直气壮的,天经地义的,仿佛本来就不应该给他一般。 这让他焦虑不已,从去年开始,他就提议一起出去旅行,晏凯复却一直不置可否,可是当他提起大溪地的时候,晏凯复却呆了一呆,破天荒地答应跟他一起来。 但来了也只是整天心虑重重地站在沙滩上,一言不发,只是眺望着安缇希岛的方向。 晏宁收回目光,提高声音质问:“怎么?我使唤不了你了?” “不是不是,我是怕网民不买账,反而让风波升级。”经理赶紧解释。 “啊?你不会把事情做得周全点吗?非要让风波升级?”晏宁瞪着眼睛说。 “不是,小晏总,您这主意,本来就不周全啊,事儿不是这么办的,办砸了也不能赖我。” “事情解决了,我没得好赖,事情要是办砸了,我就要赖你!”晏宁气急败坏地把视频通话挂断了。 公关经理气得冲着屏幕龇牙,无声地骂娘。 真是什么人都能当总经理。 现在最好的办法,无异于推出晏宁承担责任,以挽回集团声誉,并且停止度假村的建造,及时止损。 如果晏总能同意,那再好不过了,只可惜晏总和小晏总的关系,集团上下人尽皆知,晏总未必会同意这种做法。 唉。 想了一想,公关经理还是给晏凯复发了条信息。 …… 晏凯复随意瞟了一眼新信息,又将手机放回了裤袋,重新看向手心里的粉贝…… 自从来到大溪地,记忆的碎片挣扎着从地底冒了出来,慢慢地拼接、还原。 淡淡海风拂过肩头,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在沙滩上奔跑的小小身影,若隐若现。 “爸爸……看这个,我找到一颗粉色的蝶贝!……” 舒野举着粉贝,光着脚丫,从细白的沙滩上向他跑来,笑意清甜,扑到椰树下柔软的大床上。 柔软细腻的小腿贴在他的大腿上,舒野拿起一旁的马克笔,低着头,三两下在蝶贝的壳上画了个头像,递到晏凯复的面前, “爸爸,你看,这像不像你?” 晏凯复一手揽着他的腰,悠闲地看了一眼——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了。 浮皮潦草的人头像,让人想起名画中捂着双耳的扭曲脸孔,晏凯复刮了下他的小鼻子,拖着腔调说: “像,爸爸也给小野画一个。” 然后,他翻过贝壳,在贝壳的内侧,三两下画上舒野的脸,草草几笔,却形神具备,尤其是那双清亮的黑眸。 “有爸爸的地方,就有小野,永远在一起,像灵魂的两个半圆。” 舒野有点害羞,粉圆的脸蛋埋在晏凯复的颈窝里,无声地偷着乐。 时间再度回到当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拼凑成舒野的一颦一笑,清越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温柔的海浪,向他袭来。 这些记忆从何而来? 阳光过于刺眼,晏凯复闭上眼睛,咽下用上喉咙的痛楚,侧头,低声对坐在一边的保镖说,“把我的汽艇开过来。” 正向他走来的晏宁脚步一顿,急切地问:“爸爸,你要去哪儿?” 晏凯复没有回答。 晏宁踌躇不安地站在一旁,许久,他终于忍不住了,抓住晏凯复的胳膊,恳求道: “爸爸,那些高管为了撇清责任,到处买热搜攻击我,我撤都撤不及,只有你能帮我了,……你说句话好不好?” 许久,晏凯复缓缓地掰开他的手,语气平淡没有波动,“怎么帮你?” “帮我解释一下,就说我是为了振兴当地经济,才——” “振兴经济?”晏凯复嗤笑一声,“你在当地建的工厂,雇一些流氓工头,专门压榨工人,弄得天怒人怨,几次烧毁工厂示威抗议,你难道不知道吗?” 晏宁的脸一红,咬住嘴唇,眼底掠过一丝阴冷。 这些事情,他明明已经让人压下不要上报了,到底是谁那么多嘴告诉爸爸的啊? “爸爸,那些工人,都是些没读过书的文盲,他们就——”晏宁苦思冥想搜索着名词,“就跟动物一样,没事也要闹事的。” 听到晏宁这种冷酷的发言,晏凯复的心中一阵阵发冷,但又觉得没什么出人意料的。 他盯着晏宁平平无奇的脸,明亮的阳光将他平庸的五官照的纤毫无遗,塌鼻子小眼,睫毛很短,眉毛很淡,像是草草几笔画出来的纸片人。 晏凯复看着这张与他毫无相似之处的脸,不禁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对晏宁如此偏爱,甚至为他无视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回忆将他带回到七年前的那个夏日。 舒野和晏宁因为一场篮球赛起了龃龉,双双被带到了办公室里。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舒野。 少年站在透窗而入的一方阳光中,脊背挺直,目光沉静,像一支遗世独立的、幼小的青竹。 让他第一次见到,就心生一股喜爱之意,可每当他想要靠近舒野,或者跟他联系的时候,一种强大而无形的力量却拦住了他,让他远离了舒野。 那个与他血缘相系的孩子。 他本想问的是:“小朋友,额头疼不疼?”脱口而出却变成了:“你知不知道,弄伤了别人,是要道歉的?” 舒野的眸子闪过一抹水光,渐渐化成了沉默的倔强。 少年的眼睛,那双清亮的黑眸,好漂亮。 他很想伸手触摸一下,却侧头对班主任冷冷地吐出一句: “记住了惩罚,才能记住训诫。” 班主任含混地笑笑,罚舒野扫花坛一个月。 在那之后,他与舒野的每一次相见,都是如此。 渐渐地,他已习惯了对待舒野的态度,舒野亦习惯了他的态度。 就这样,渐行渐远。 直到今天,笼着他的玻璃罩突然被揭开了,自由的空气涌了进来,他从混沌中恍然醒悟。 究竟为什么,他选择了晏宁呢? 他想要选择的,明明是另一个孩子…… “爸爸,那些人,根本就不能算是人,你没见过他们,”晏宁指手画脚,急切地解释:“他们长得又黑又丑,没什么见识,身上还都感染了一种藓……” 汽艇的引擎轰鸣声打断了晏宁的话,保镖从汽艇上走下来,摘下墨镜,对晏凯复说: “晏总,听说昨夜附近发生了海底地震,现在这片海域到处都是看不见的潜流和漩涡,不宜出海。” 晏凯复恍若未闻,他踏上汽艇,发动引擎,在晏宁焦急地呐喊声中,消失在海天交际的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