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比如初见
其实，葬礼进行到现在，就已经没啥事了，起码没我啥事了。 所以收到珊珊的信息，我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跟在座的各位告辞，我要回小区，见珊珊。 但按史大爷的意思，过完今天中午，葬礼就差不多正式结束，要开始收摊了，所以我转念又一想，三天都过来了，也不差这最后半天，干脆一起收完尾再回去，有始有终嘛。 何况珊珊的脸既然已经恢复了，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来日方长，慢慢看嘛。 经过这些考虑，所以我最终给珊珊回了两条信息，一是恭喜，二是跟她说，我下午回去，咱俩下午见，到那时，我再从直男专业角度，欣赏一下你复原的美貌。 两条信息发完，过了好几分钟，珊珊才给我回了一个字：哦。 我没看出这一个字的情绪，但根据多年网聊经验，我明白，这个字的意义跟‘再见’是一样的，对方发完这个字时，我最多回复个再见就行，这场谈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千万别跟阴魂不散似的，人家都‘哦’完了我还说个不停，那肯定会招人烦。 所以回完‘再见’，我就收起手机，和蛋蛋一起忙了起来。 今天上午就已经没啥事了，之前的连续三天，要来吊唁的人也都来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和蛋蛋陪坐在家属位置，大眼瞪小眼的耗到十点半左右，才迎来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和之前一样，这人我也完全不认识，但史大爷和王庆魁却跟对方很熟，蛋蛋跟对方半生不熟，对方的扮相也挺像个企业家。 接待这人的流程，也和之前没啥区别，迎人，接礼，还礼，寒暄，尬聊。 尬聊的部分由史大爷和王庆魁负责，我跟蛋蛋继续在一旁尬坐。 又坐了没多大会儿，蛋蛋手机忽然一阵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顿时有些错愕的说道：“哎？错哥咋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蛋蛋看了看我。 我也明白，金错绝对不是会没事给人打电话闲聊天的人，所以看到蛋蛋看我，我便说道：“接呗，你看我干啥？让我先给你充点话费啊？” 蛋蛋白了我一眼，还是赶忙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接着，蛋蛋就对着手机说道：“嗯…嗯…啊？啊，好好，您稍等…” 一边说着，蛋蛋一边拿着手机走到史大爷身边，把手机递给了史大爷。 史大爷接过手机，也嗯嗯啊啊几声，挂掉电话，把手机交给蛋蛋，便撇下正在跟他尬聊那位，径直走到我面前，冲我说道：“你这孩子，家里有事怎么不早说？咱这儿都忙的差不多了，你既然有自己的事要忙，就别在这儿耗着了，蛋蛋，送井月回他那边。” 我隐约猜到了点什么，起身问道：“史大爷，错哥给您打电话，说的是我的事儿啊？” 史大爷说道：“是啊，看这意思，是金先生怕你分不清哪头轻哪头重，所以才把电话打到我这儿让我跟你说的，赶紧回去吧，别耽误正事。” “哦，好。” 我强装镇定故作遗憾的站起身，心里却和这灵堂气氛很不协调的有些激动。 金错这时间催我回小区，肯定是帮珊珊催的吧？ 那珊珊为什么不亲自催我？是害羞吧？ 着急想让我见她，却又害羞不敢亲自催，这感觉…怎么好像还有点小甜蜜呢？ 开车回小区的路上，我和蛋蛋东拉西扯的闲聊着，蛋蛋看出了我的兴奋，也猜对了我兴奋的原因，但他却没提出要跟我一起见珊珊，甚至没下车，把我送到小区后门，放下我就直接离开了。 我这会儿的心思都在珊珊身上，所以也没多理会蛋蛋，看着蛋蛋汽车一发动，我就给珊珊发信息问道：珊珊，我回来了，你现在在哪儿？ 这条信息刚发出去顶多五秒，珊珊的回复信息就到了：天台。 我一边进小区，一边给珊珊回复道：好嘞，我马上到哈。 发完，收起手机，进单元楼，坐电梯直达十八楼，一出电梯，我立刻顺着消防通道楼梯，一路小跑到了天台上。 “珊珊！” 踏上天台，还没看到珊珊，我就轻轻喊了一声。 喊完左右看看，没人，肯定是在金错那边。 想到这里，我赶忙跑了过去，但刚绕过遮挡视线的机房，我就愣住了。 我原本还以为，天台上可能只有珊珊一个人，顶多也就再加上个金错，没想到的是，天台之上，或蹲或站或坐着好些人， 我粗略看了一下，小区里我认识的人都在，另外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 认识的人里，金错还坐在他的固定位置，看着外面的荒草地，看不到脸；老顾跟老白并排站在一旁，眉头紧皱；骚七蹲在地上，低头抽着烟，表情有些阴郁；珊珊妈妈背倚着天台护栏，面对着我这边，在看到我后，就死死的盯着我，仿佛恨不得用眼神剜下我一块肉来。 除了他们，还有四五个我不认识的邻居，他们也看似随意的各自或站或蹲着，相同的是，他们的表情都很不好看。 而在这十来个人的中心位置，则是那个我熟悉的背影，珊珊。 看到这些人的眼神和表情，一瞬间，我原本激动的心就彻底冷静了下来，甚至变得有些紧张。 气氛压抑的让人难受，这气氛甚至让我有些怀疑，别是珊珊的脸出了什么不好的问题吧？ 虽然被这帮人搞的又紧张又害怕，但既然‘来都来了’，所以我还是在对着这些人挤出一丝尴尬微笑后，冲着珊珊的背影轻轻喊道：“珊珊…” 我喊完的一瞬间，珊珊的身形好像抖了一下，但我不太确定。 “来了？” 珊珊轻轻说完，缓缓转过身，让我看到了她的模样… 温暖。 今天之前，我真的没想到，一个人的样貌，竟然可以让我感觉到这个词。 是的，温暖。 珊珊的样貌恢复了，很好看。 这不是一张多么惊艳，恍若妲己一般，让人一看就神魂颠倒，随便一笑就倾国倾城摧枯拉朽，能把‘祸国殃民’变成褒义词的脸。 但真的很好看，而且超级温暖。 大大的眼睛，肉嘟嘟的脸蛋，挺翘的鼻子，水润的嘴唇，整张脸都白白嫩嫩的。 这张脸确实没多么惊艳，但却让我想到一个形容词：意想之美。 她的长相，符合我心里的所有期待，竟然真就是我最想看到的样子。 “好看吗？” 珊珊忽然看着我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实话实说道：“好看。” 珊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又问道：“现在呢？” 我用力点头说道：“更好看了！” 珊珊又伸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问道：“现在呢？” “又可爱又好看！” 珊珊又做出一个略显不开心的表情，问道：“现在呢？” “又让人心疼又好看…” 珊珊又笑了一下，我也忍不住笑了，真好看。 但珊珊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直到表情彻底消失，她才冲我问道：“看过了吧？” 我有些懵圈的“啊？”了一声，不明所以的问道：“看过？” 珊珊说道：“看过了，就走吧。” “走？上哪儿去？”我瞬间更懵了。 这次珊珊还没回答我，她妈妈便替她说道：“离开天台，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不就是想看看珊珊本来的样子吗？看过了还不走？！” 我感觉我彻底懵了，珊珊妈这到底啥意思？虽然药不是我找来的，但好歹是我送回来的啊，而且这不是起作用了吗？你们这都是啥表情？这么不想看到珊珊变美吗？这是把我当仇人了？我多看两眼能咋地？怎么这就开始赶人了？ 何况天台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赶我？你以为你网红主播啊，说封路就封路不让老百姓正常走。m. 眼看做了好事还被人这么对待，一时间我也有点不爽，于是便没理珊珊妈妈的话，一边掏手机一边自顾自说道：“那啥，珊珊，要不咱合影留个…” 我刚说到这儿，金错忽然说道：“井月，别乱拍，手机收起来。” 随着金错说完，原本蹲在地上的两个陌生邻居，也缓缓站了起来，神色不善的看着我。 看得出来，我要是不把手机收起来的话，他俩估计得一个负责手机，一个负责我，把我和我手机全都从天台扔下去。 好吧，既然惹不起，那就不惹了。 我乖乖收起手机，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冲珊珊说道：“真的很好看…那我走了。” 说完，我扭头就离开了天台，这次走的毫不留恋。 老实说，我现在心里相当难受，准确的说，是委屈。 大爷的，这些人都特么有病是不是？珊珊恢复容貌，到底是对你们有什么坏处？ 别的不说了，金错，骚七，老顾，老白，你们不是一直也很在意珊珊的容貌吗？看到有人说珊珊不好看，你们不是也会生气吗？ 那珊珊终于变好看了，你们这是在干啥？你们用得着这么对我吗？ 就算不感谢，有必要直接赶人吗？ 行，赶我是吧？老子还不待了呢，除非你们请我，不然往后我特么连天台都不上了。 我…我连小区都不回了我！ 一时较劲，我干脆离开小区，小跑到公交站，打了个车就直奔蛋蛋家。 我参加葬礼去，跟刚才天台上的气氛相比，葬礼现场都特么能算是喜庆祥和了，我去那儿调整一下心情。 赶到蛋蛋家，我藏起心事，陪他们忙活完葬礼的收尾工作，晚上和蛋蛋一起，陪着史大爷王庆魁参加‘答谢宴’，请两位长辈的一堆朋友吃饭。 这一晚，我和蛋蛋的功能就是‘陪酒’，‘敬酒’，‘让酒’，一顿饭下来，没到后半段，我就在坏情绪的压迫下，彻底断片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我迷迷糊糊的起床上了趟卫生间，回到床上又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睁开眼才发现，我竟然在自己家。 头痛欲裂… 唉，真是喝多了，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忽然，一阵熟悉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是珊珊。 我猛然坐起身，一阵头晕眼花后，还是晃晃悠悠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防盗门，打开了门。 “珊珊…你怎么来了？有事？” 门外果然是珊珊，还是那么好的身材，还戴着那张面具。 珊珊站在门外，轻声问道：“你酒醒了？” 我点点头说：“嗯，醒了，你…” 珊珊举起手里的一个食盒，说道：“粥，妈妈熬的，比热水好用一些，给你。” 我有些手足无措的接过食盒，珊珊看了我一眼，扭头回了楼上。 宿醉让我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一时却没想起来。 直到珊珊消失，关上防盗门，拎着食盒一直走到厨房，我才忽然想起，珊珊的脸…不是已经恢复了吗？她为什么又戴上那个面具了？ 我正在纳闷呢，又响起一阵和刚才风格完全不同的敲门声。 这次一开门，门外站的是金错。 “错哥，有事？” 我问完，金错表情凝重的说：“聊聊？” 我鬼使神差的问道：“聊…珊珊的脸？” 金错点点头，“嗯”了一声。九宝斋的诡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