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对白》章一

    顾琼楼走进工作室二楼时，就听到一片嘻闹声音。

    一群人正围在右手边的桌椅处，中间坐着个大男孩，手里转着魔方。助理薇薇站在男孩後头，倾身向前，双手摀着他眼睛，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瓣。

    他进去时，魔方正转到最後一步，随着六面同色，薇薇爆发出一声惊呼，“哇！”

    “怎麽了？”顾琼楼脱下外套，随意的扔到椅背上，“又欺负小朋友？”

    年纪最大的造型师张鹏笑着迎上来：“顾老大终於来了，小白等了你好一会了。”

    “临时去见了个客户，加了大单……这几天有得忙了。”他捋了捋汗湿的浏海，有意的朝那边看去，薇薇讪笑着放下手，往後退一步，“诶，顾哥，可惜你没看到，白白可厉害了，刚才盲着转，都能让他转回来！”

    他来不及回答，白鸿影就高兴的放下手里的方块，喊了声“学长”後，穿过人群朝他走去。

    “怎麽来了？今天不上课吗？”

    顾琼楼揉了揉他的脑袋，掌心下的发质细软，吸引着人再多摸上几下。他却拿捏着普通朋友在外的亲近程度，很快就收回目光，转身检查起今天的日程安排。

    诚然，他的性向在此处并不是秘密，可顾琼楼不喜欢自己的感情生活被人指指点点，白鸿影却不一样，虽然没再靠近，热烈的目光却直勾勾的洒落在他身上。

    被人爱着的感觉，不可否认，非常好，令人上瘾。

    ……即使最开始，他承认自己有些居心不良。

    “今天期中考，交了卷子我就出来了。”

    “吃过午饭了没？”

    白鸿影摇摇头，顾琼楼看了看时间，“你等我一下，我给他们交待个事儿，咱俩一起出去吃。”

    下午有一组模特试拍，两天前就讨论好稿子，顾琼楼检查了下设备，和另一个助理小马核对下流程，确认无误後，朝白鸿影勾勾手。

    “我和鸿影吃个饭，两点半前回来，有事直接打电话。”

    “好嘞。”

    他拍了拍口袋车钥匙，刚走到楼梯间，门在背後关上，左手就被牵住。脖颈传来一阵痒意，白鸿影正亲昵的蹭着他，顾琼楼站着不动，反勾着手插入对方耳际，指尖来回摩娑。

    白鸿影抬起头，扳着他的下巴猛地亲上，他一下差点站不稳，被腰间的手捞了回来，紧紧贴住对方的身体。

    顾琼楼喘息着张开嘴巴，舌头立刻钻了进来，细细密密的舔弄着他的舌尖。

    他们接了大约有一分半钟的吻，好几次都是稍微分开一些後，白鸿影又追了上来，手压着他的後脑勺，掠夺着他嘴里的氧气，凶狠的架势和那张乖巧乾净的样貌简直判若两人。

    等到彻底结束时，顾琼楼的嘴巴被生生亲肿了几分，明眼人一看便知发生了什麽事。他有些气恼的掐了下白鸿影的腰，摸到了一把肌肉。

    车子就停在一旁巷内，顾琼楼开出来後，等着白鸿影系安全带时，随手查了下附近的餐馆，刚好看到一间新开的。滑到评价，实拍照片菜色好像不错，而且大多好评。

    他调出菜单，把手机拿给白鸿影，“你看看想吃什麽，到了直接点。”对方接过去，认真的看着。

    等红灯时，顾琼楼侧头朝右首瞥了过去，外头阳光正盛，穿过了玻璃，替青年分明的轮廓镀上一层光晕。似有所感，白鸿影转头看向他，抿成一直线的嘴唇立刻向上扬起，他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白鸿影怔了怔，忽然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怎麽了？”

    顾琼楼被他这特别青春的行为弄得好笑，舌头顶了顶被按压着的地方。

    “晚上来我家吗？”

    他装作不经意的问，实际上却心痒得很。

    工作室刚成立不久，加上实习生，满打满算也就五个人。对外人脉洽谈一向由他负责，还要忙着修改方案，来回同甲方讨论，直到给出双方的同意的结果，在工作室待到凌晨都是常有的事。白鸿影是学生，当然也要学习，因此能见面的时间不多，简直像在偷情。

    他不是一个能忍受寂寞的人，忙碌的确可以很好的令他分心，但今天白鸿影忽然来找他，他们已经快两周只能视讯互道晚安了，顾琼楼渴望着他人身上的体温，甚至到了想翘班的地步。

    白鸿影高兴的说：“好啊！”他一下下点着放在腿上的背包，开始说着今天晚餐要煮什麽──“吃咖哩鸡好不好？我在网上看到新做法，感觉还不错。”

    “都行，反正我不挑食，你什麽都能放。”顾琼楼打了右转，“我应该七点半左右就能回去，你饿的话先吃，不用等我。”

    到餐馆後，挑了个靠里的位置，点了两碗面加一份小菜。

    白鸿影前脚刚进洗手间，顾琼楼肩膀就被拍了下，“咦，这顾琼楼吧？”他转过头，“李丞？”“是，真巧！”

    李丞在他旁边拉过椅子坐下，“我看背影就觉得熟，走过来一看，哎！果然是你，你怎麽在这？”

    “工作室在附近，忙得过饭点了，随便找间店吃。”

    李丞立刻点头：“我也是，”他指了指对面办公大楼，“在那边出差来着，会议开了三个小时，差点把我饿死。”

    见白鸿影回来，李丞拍拍他胳膊，站起身，顾琼楼抬眼看着他，“走什麽？一起吃啊，再拉张椅子来。”

    “没有没有，”李丞摇摇手，“我吃饱了，现在就走……晚上有空没？咱们约出来喝几杯？”

    “今天有约了，你待到什麽时候？”

    “那没办法，明天下午就走。”李丞说，“下次吧，我先排个预约啊。”

    顾琼楼笑道：“行。”

    等人走後，白鸿影好奇的问。

    “他是学长朋友吗？”

    “嗯，高中同学，也是上下舖关系。”顾琼楼突然想到：“我好像也没听你说过你的朋友，有没有照片让我认识一下？”

    白鸿影坦然的说：“之前出车祸，休学一年，现在的同学都还不太熟。”

    “……”顾琼楼沉默了下，想起曾经在他腿上看到的疤痕。

    “幸好没有出大事。”

    他不知道该怎麽安慰，只能乾巴巴的说。

    白鸿影嗯了一声，忽然朝他凑近了些。

    就连见多了俊男美女的顾琼楼都必须承认，白鸿影的眼睛很好看，眼皮在眼尾和眼角处勾勒出一道锋芒，专注的盯着人的时候，深邃又撩人，浅棕色的虹膜倒映出他的身影。

    这样暧昧的氛围下，顾琼楼差点以为要被亲了，他一边慌张的想着这儿可是公众场合，虽然座位还算角落，但他脸皮薄，要是被谁看到了，这间店、不，这附近，决不会再来第二次。

    另一边，手却是紧抓着筷子，不躲也不避，僵硬着身体，默许了对方的靠近。

    白鸿影伸出手来，在距离他脸颊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指尖捻了捻他的耳垂。顾琼楼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白鸿影在摆弄他的耳坠。

    那是由两个圆环套成，饰以碎钻的日晷形状耳环，他很喜欢，自从买来後便一直戴着。

    “要不要也给你买一个──”当生日礼物？他正要说出口，转念一想，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生日在什麽时候。

    从第一次上床後到现在，他不晓得白鸿影是怎麽想的，比炮友亲近一些，却还称不上爱人……是他心态的问题，顾琼楼不想更进一步承诺什麽，他会开玩笑的说男朋友，可就连他都心知肚明，自己只认识白鸿影的名字学校和他可观的性能力。

    白鸿影收回手，摇摇头，“不了，你戴着才好看。”

    顾琼楼松了口气，顺势把後头的发问都吞了回去。就这样吧，反正对方也从未要求过什麽，彼此心照不宣就好。

    吃过午饭後，他先把白鸿影载到自己家，才驱车赶回工作室。里面还再弄造型，场景和摄影则是在讨论着打光，虽然这俩不是他团队的，但也是合作过好几次的老熟人，做事认真，不混水摸鱼，顾琼楼很信任他们。

    他打开电脑，开启今早的单子，依照对方给的概念做出初步的设计，发过去後大约20分钟，收到了肯定的答覆。於是顾琼楼继续把初稿细化，差不多了後，再发一次过去。

    没想到这回过了两个多小时，对方忽然变卦，前面的都得推翻重弄，又说改成急件，後天就要拍好，不行的话他们撤单，另外找人做。顾琼楼揉了揉额角，看了下时间，只好先发个信息给白鸿影，说自己要晚点才能回家。

    屏幕亮了下。

    “学长辛苦了！”後面附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顾琼楼看着信息介面，叹了口气。

    到了九点半，楼里的人都走了，只余他这处还开着灯，顾琼楼交了两版上去，对方终於松口，选了其中一个方案。

    如此，剩下的便是明天和团队的工作了。他伸了个懒腰，快速的把东西收拾好，锁上门离开。

    车子在小区附近停下，远远的，便能看到从他那一层楼中透出的光线。

    顾琼楼打开门，白鸿影立刻从房间中出来，他瞥了眼桌子，两份咖哩都没动，传来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摸了摸盘子，是热的，“怎麽不吃？”

    “等你。”

    顾琼楼笑道：“下次别等了，你饿了就先吃，我今天要是运气再差一点，说不定就要通宵了。”

    他边吃边把今天甲方的无理要求抱怨了一通，白鸿影安静的听着，忽问：

    “这种的话，可以拒绝他吗？”

    “我也想，要不是他们拍的广告有好几组，对我们这种小工作室而言，算是一笔大款项，临时急件还能坑点钱。”顾琼楼叹了口气，“否则我也真想回一句老子不干了，爱咋咋地，浪费我跟男朋友的大好时光……只可惜再怎麽样，都不能跟钱过不去。”

    白鸿影点点头，看他杯子空了，又进厨房给他倒满橙汁。顾琼楼望着他年轻的脸庞，心下明白对方不可能确切理解社会人士的烦恼，学生的好处就是做什麽都没有後顾之忧，未来总有无限的可能。

    他当初不也是这样？摔了个大跟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是太晚认清事实。

    洗过热水澡後，顾琼楼累的沾了床就不想动弹，白鸿影从後头拥住他，两人紧紧贴着，是他最喜欢的状态。

    床头的手机忽然嗡了一声，白鸿影替他捞过来，他打开一看，是李丞发来的消息。

    “今天忘了问，下周同学会你去不去？”

    顾琼楼没立即回覆，群里消息他早就看到了，一直迟迟没理会，原因很多……从追逐梦想的小明星，一直到退出演艺圈，合夥开了工作室，谈不上好或坏，反正都能养家餬口，真正要说的话，还是现在更稳定些。

    只是不想被问，不想让人认为他这八年来的挣扎失败的彻底。

    他正想着找藉口说不去，对方又传来一行字，“喔，对了，梁咏翰也会来，你俩不是好兄弟吗？不见个面？毕业後他也好久没出现了吧。”

    “……”

    顾琼楼愣住了，他飞快的点开高中群组，表格里果然有梁咏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