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为什么骗我

    第二天早上七点，靳无虞准点发来信息：“早上好，尹路，我很想你。昨晚发现我的论证存在问题，可能比预计的需要更长时间才能理清。”

    尹路红肿着眼回复：“好的。今天我去图书馆查点东西。”

    一宿没合眼，去图书馆趴那儿补觉吗？这么说只是为了显得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干等着靳神临幸。

    “昨晚你睡得早？”靳无虞问。

    “嗯。”

    行了吧尹路，等到了信息，可以睡了吧？他这才钻回被窝里，安心睡去。

    醒来已是下午两点。食堂关门了，尹路饿得心发慌，只能去学校东门外的小饭店吃。邻桌几个社会大哥喝酒抽烟，熏得尹路眼睛都睁不开，他吃到一半那些人才走。

    学校东门外是条环湖大道，疫情前尹路常来散步吹风。湖面开阔，午后的阳光下水光潋滟，尹路捧着吃撑了的小肚鼓，坐在湖堤斜坡上，被初夏的风吹得身心舒畅。

    我为什么要假装有自己的生活？我本来就有啊！尹路心口大开，感觉自己终于从小情小爱的漩涡中抽身出来，重新操心起先验辩证法对自由意志的消解与建构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靳无虞打来语音电话。

    “尹路，你是在图书馆吗？”重音落在“是”字上。

    尹路腾地站起来。不会吧，靳狗去图书馆找我了？

    “我……刚出来了。准备回寝室。”尹路赶忙爬上斜坡来到路边。

    马路对面就是校门，走回寝室大概七八分钟，应该能比靳狗先到楼下。

    “你在哪儿？”靳狗语气有些奇怪。

    说一句假话，就要用十句假话来圆。尹路只好回答：“快到食堂了，你呢？”

    靳无虞还没回答，此时一辆公交车停在了尹路身边。车门一开，里面传来“叮咚”一声：“湖滨站到了。有在湖滨站下车的乘客，请带好随身物品，依次从后门下车。下一站，水生所。”

    尹路尬住了。

    “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去找你。”靳无虞说完就挂断了。

    一刻钟后，靳无虞来到尹路面前，汗水打湿了卫衣领口。他问：“你去哪儿了？”

    尹路扯着嘴角想笑一下示好，就听靳无虞接着问：“你怎么没去图书馆？”

    不能再扯谎了，尹路想，编不圆。于是他老实说　：“早上给你发完信息，就睡着了，没去成。”

    “你昨晚不是睡得很早？怎么刚醒，又能睡着？”靳无虞盯着他鼻尖，眼睛瞪得溜圆。

    呃……尹路扶额无语，这可怎么解释。

    “昨晚你收到我信息的时候，睡着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回复我？”

    “看完忘了回。”尹路说完就后悔了，怎么又开始说谎了？

    靳无虞盯着尹路侧颈：“怎么没换衣服？你昨晚洗澡了吗？”

    没洗，光顾着在百度上学习与反省，确实忘了。

    “为什么骗我？”靳无虞声音变得很轻很诡秘，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你昨晚去哪儿了？”

    “哈哈……”尹路干笑一声捶他上臂：“我能去哪儿？就在寝室啊，上网冲浪忘了洗澡而已……走啦！”

    说完把手塞进他手心里牵好，拉着他要走。靳无虞脚下像有502胶，拉不动。

    “你身上有烟味。头上也有。”

    “刚刚在外面吃饭，旁边有人抽烟。”

    “你刚刚才吃饭？三点半了。”

    “我……两点，才睡醒的……”尹路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不太合理啊！

    “你昨晚没睡？”

    即便看不懂表情、听不懂潜台词，但仅凭时间线，靳无虞就能确定尹路有事瞒着他。反应之快，逻辑之严密，尹路都被他说得开始怀疑自己了。

    “不是，我就……诶，靳无虞，你什么意思？”尹路猛然意识到他在疑心什么。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我？”

    “我没有！”尹路喊起来。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我？”

    “我说了我没有！”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我？”

    啪啪！尹路在他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靳无虞！你听我说！”

    靳无虞终于闭嘴，可尹路张了半天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就一天，我就走开一天。”靳无虞整个人，连同声音，都在以极小的幅度抖动：“你是不是有性瘾？”

    啥？尹路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