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等他长大

    自从温子舒把林白抱起来后，林白脑子就放空了。

    他听见好几个班的女生在冲这边疯狂尖叫，也看见刚才搀扶自己的那四人正在吵架。

    不过就是没什么想法。

    他安安静静地窝在温子舒怀里，像只要被抱去宠物医院的小狗一样，不说话也不闹腾，乖得一塌糊涂。

    而温子舒也不多说什么，甚至也没问林白伤得怎么样，他只是很稳很稳地横抱住林白，步伐刚好，不疾不徐。

    走出操场那一瞬，嘈杂像是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温子舒抱着林白走在空无一人的林荫道上，零碎的阳光落在两人肩背。林白无知无觉地望着两人身上的光斑，伸手拈住一片，却又任其溜走。

    周围明明没有那么寂静，可一切声音都在耳边模糊成背景，仿佛这世间的一切本就是他们能够随意丢在身后的玩物。林白想为此刻的亲密接触展露一点笑意，却蓦地在温子舒怀里小声抽咽了下。

    这段时间对他来说极不太平。被迫退学、遭受侵犯，好不容易转学成功，又不小心惹上校霸，被按着揍了几顿才遇上连程，却紧接着面临从未解决过的贫穷问题。林白平时是挺没心没肺的，他觉得自己其实也对各种遭遇没什么所谓，可一旦静下来、能够依靠在一方坚实温热的怀中时，这些胡思乱想就成了压垮他的稻草，让他哪怕张大嘴也呼吸不上气来。

    可在老师怀中哭出来实在有些丢人。

    林白憋住差点决堤的情绪，稍稍换了个姿势，将脑袋靠在温子舒胸膛上，一动不动地听着对方的心跳。

    温子舒显然也察觉到了林白的动作，他轻轻抿了下嘴角，低声问：“我心跳快吗？”

    林白听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点下头：“快。”

    两人又不说话了。

    林白缩在温子舒怀里，胡乱想着些与后者相处的画面，不知怎么突然跳到老师在自己身边自渎的那一帧，他突然局促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温子舒询问他的话。

    老师抱着自己。老师心跳很快。

    林白恍惚了下，含着泪咧开嘴，偷偷笑了一下。

    走出林荫道，温子舒抱着他转入教学楼后的近路。这条路好走，而且很短，只不过被教学楼挡住了光，不怎么见太阳，又湿又凉，有些阴暗。

    不过，大概正因为看不太清温子舒的表情，林白才敢一点一点地伸出手来，在两人重叠的心跳声中慢慢环住温子舒的脖子。

    温子舒默默地扬起一点嘴角。

    倒是林白，明明是主动的那个，可逐渐加速加深的心跳却莫名盖过了走路的声音，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想找点话来说，思来想去，却问了个十分尴尬的问题。

    “温、温老师，您结婚了吗？”

    话一出口，温子舒倏地停下脚步，神色不明地低头看向林白。林白尴尬得头皮发麻，看也不敢看温子舒，几乎想找个垃圾桶钻进去。

    温子舒倒没觉得尴尬，只是对这问题颇有些意外，他认真想了想，问林白：“你觉得呢？”

    林白赶紧拼命摇头，摇完头后又觉得自己这个拨浪鼓一样的动作太伤人了，遂小心地加了一句：“因为……因为您看起来还很年轻……”

    “看起来？”温子舒挑眉。

    林白身体一僵，手臂下意识地将老师的脖子搂得更紧：“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别误会……”

    温子舒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继续抱着林白往前走：“怎么会突然想问这种问题？”

    “因为……”林白“因为”了一会儿，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脸憋得通红。

    “不过，我的婚事也不是自己做主，家里内定了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小朋友。”温子舒低头看了林白一眼，目光温柔一瞬，接着笑道，“等他长大，就娶回家。”

    听闻这话，林白鼻子突然一酸，他耷拉下脑袋藏住泛红的双眼，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沮丧：“这样啊……那老师，您的小朋友肯定特别幸福……”

    “也没有特别幸福，他的生活跟普通人一样。”温子舒神情柔和地望着林白，“他还年轻，在读高中，就在海西中学。”

    林白的鼻子更酸了，他攥紧拳头，连心里都在使劲使劲地酸这个小朋友：“这么巧啊……可是也没见老师您平常去见她……”

    “他比较低调，而且因为是家里内定的婚事，小朋友跟我还比较陌生。”温子舒打量着林白的红眼眶，温声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白拼命摇了摇头，默默将手从温子舒脖子上松下来，重新缩回自己身前。

    温子舒轻轻皱了下眉。

    ……

    包扎好伤口后，林白便耷拉着腿坐在床边，隔一层薄薄的纱帘偷眼看着温子舒跟校医交流，心里又酸又涨。

    他这十七年来的第一次暗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温子舒颔首谢过校医，拿着水和几块糖推开帘子走进来，坐在林白身边。

    “膝盖擦破了一片，估计要疼个几天。现在正是周末，如果室友回家的话，可以找我帮你上药……”温子舒见林白没在听他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发呆，不由放轻声音唤了一声，“小白？”

    “……啊。”林白像突然被惊醒一样看了老师一眼，又恹恹地垂下脑袋，赌气似的，“疼。”

    “特别疼？”温子舒顿了下，“我叫校医再来看看。”

    林白伸手拉住要起身的温子舒，目光转到老师脸上，发现老师正朝自己温柔地笑。他的鼻子突然又酸起来，一言不发地摇摇头。

    温子舒陪他静静坐了一会儿，问：“怎么绊倒了？”

    林白闷声答：“不知道……好像有人绊我。”

    温子舒看了眼腕表，似乎有什么事想说，手机却突然响起来。

    他接起来，同对面寒暄了几句，嘴里说着“好，嗯，我会转告他的”之类，时不时看一眼林白。林白没注意他的目光，反而一直盯着温子舒的腕表，那块表不常见老师戴，其样式有些老了，表带也有些细微的磨损，可看上去却有几分眼熟。

    抬头看到温子舒收起电话，林白才低声说：“老师，您的手表好漂亮。”

    温子舒怔了怔，随后将袖子撸起来一截，边给林白展示边笑道：“是的，很漂亮，我也觉得很漂亮。”

    林白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块手表，拼命把这块表的形象刻在脑海里，想着等自己以后有钱了，也要买一块这样的表。

    这样，就能假装情侣表了。

    “腿还是很疼吗，能走路吗？”温子舒的声音把林白从酸涩美好的幻想中拉出来，用温和的柔声告知他令人抵触的事实，“你爸爸刚才打电话说，他正在校门口等你，记得别让爸爸等急了。”

    林白顿时皱起眉，他垂下目光不言语，半晌才轻轻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