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雾之森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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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一片盛着满月的湖泊旁里醒来。树林静悄悄展开，将预言家环绕其中。 特洛熙起身，环顾四周。浅紫色的瞳孔映照着月光。雾气悄然来临，一个又一个人影浮出水面，隐隐约约，看不出真切。 直觉告诉预言家，她进入了谁的梦境。现实记忆停留在主教自爆的前一秒，也许她的思维将她的感觉保护起来，藏在了某一个梦境中。 “你们是谁？”特洛熙问，“我在哪儿？” 离她最近的那个人开口。 她看上去形象最清晰，一头金红长发在水雾中依旧鲜艳，说话间，属于血族特征的尖牙若隐若现。 “你在尼福海姆，月神代言人。”对方回答，水流穿过她的腰。 “又是一个月神梦境吗？”特洛熙问。 “不，”血族否认，“这是进入幻觉和梦境的人共同编织的地方。” “雾之森，尼福海姆。”她继续说，“而非神的启示录。” “你的同伴之一……不久前刚来过。” “一个虔诚的信徒，试图带走一个绝望中的女人。”那个影像继续说道，“他很甜，我喜欢他，毕竟是我邀请来的。” “邀请？”特洛熙问，“那是谁邀请我的？” 卡米拉摇头，留下雾气轻微颤动。 “你不需要邀请。” 她看着初来乍到的新人，“你是个女孩，还有月神祝福，这是女性创造的世界，用来治愈，用来躲避，用来保护，你不需要通行证。” “就像她们？”预言家看向湖面远处一个个模糊的人影。 “不要成为她们。”卡米拉说，“她们编织得太入迷，停留得太久，以至于意识永远留在了这里。” 特洛熙看向她。 “我的一部分，已经成为了尼福海姆的养料。”卡米拉回答对方困惑，“但所幸还剩下一些清醒机会进入现实。” “但我的时间不多了。”暮光猎人说，“为了在深渊侵袭下保护、传递和延续各文明的知识与历史，姐妹会的大部分成员都逐渐迷失于此。” “我们是王国、部落和种族背后的阴影。” “男人们想着如何去掠夺、主宰，而我们思考如何保存，这里没有种族、没有阶级、没有争斗。” “这里是我们的档案馆。” 另一个声音响起：“你可能不认识我们，但我们见过你，见过很多人。” 距离预言家更近的一位黑暗精灵开口。 “伊莲娜、艾德琳、奥瑞安，甚至你的导师希里，都在有意无意，主动或被动的情况下进入过雾之森。”卡米拉继续说，“其中一些，像我，为了寻找答案陷入太深，另一些则是想寻求死后平静，进而被雾之森所接受。” “白天我们各司其职，黑夜中，我们守护梦境，生前、死后，或完整、或残缺，作为雾之森的旅人、织女和守护者而存在，直到永眠于此。”卡米拉看向另一侧。 另一个红发女人从水下浮现。 远远地，芙罗拉朝预言家露出微笑。 “欢迎来到尼福海姆姐妹会。”卡米拉说。 “月神代言人，假如你还记得曾经的预言，”奥瑞安再次开口，“请带领你梦中的命定之人前往斯拉沃尼亚，让他结束血族带来的动乱。” 预言家没有立刻答应。 “这是给我的任务吗？”特洛熙问，“我为什么相信你们？” 曾经她也差点相信了纳夫塔利的话。 “这不是一个任务。”卡米拉回答，“是一个母亲的请求。” “请带领我的孩子去找他父亲。” 特洛熙睁大双眼。 “你……我以为……难道不是……但你不是人类……” “我不是人类。”卡米拉说，“奥尔德拉也不是血族。” “他是该隐之心的容器，对吗？”特洛熙问。 血族脸上露出复杂神情。“那并非我本意。” “德拉古拉总有一天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们需要一个对策。” 伊莲娜的预言中提到，血族亲王终有一天会由于一个人类女人而疯狂，作为他前妻，卡米拉是唯一知道对方真正实力的人。为了得到对策，暮光猎人在尼福海姆逗留时间过长，以至于无法彻底脱身。她的清醒时间日渐减少，大部分都用在继续猎杀清除污秽之物上。对猎人来说，与其坐在儿子棺椁旁看着前夫一步步走向疯狂，不如完成自己最后的职责。 “一个拥有他的力量、却比他更强大的存在……”卡米拉说，“同时需要摆脱血族本能，行走于阳光之下。” “所以你……” 血族垂眼，扫了一眼自己的小腹。 “置换融合的炼金术小把戏罢了。”卡米拉说，“他是我们三人共同孕育的‘钥匙’。” “珍妮死于人类对血族的恐惧。德拉古拉困在血族利益和本能之间，我即将成为尼福海姆的一部分。” “而我们的孩子，奥尔德拉，只有他拥有人类和血族的双重身份，只有他能成为沟通两族之间的真正桥梁。” “为什么？”特洛熙困惑不解，“为什么要让他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 “改变需要牺牲，越是惨烈的付出，变化的影响范围越大，持续时长越长。” 卡米拉笑笑，“也许你会想，我是不是由于被抛弃而对德拉古拉或珍妮心生怨恨。” “不，我不恨他们，相反，我不愿看到他们落此下场，更不愿意看到现在仇恨相生的情况。” “奥尔德拉的出现，正是为了结束这反反复复永无止境的循环。” 特洛熙努力消化对方话语，随后缓慢摇头。 “不……不，就算是为了种族和平……为什么、为什么你从不问奥尔德拉愿意这样做吗？” 卡米拉看着年轻的人类女孩。 “人生不会每次都把选择权都递到你手边。” “现在，‘钥匙’已经出现，该隐之心会让他、让你们成为各方势力的目标。不止我一个人想要德拉古拉的命。” “他没有选择权。” “那至少你可以去看一眼他？你很忙吗！？”预言家反驳，“你知道他多么需要家人吗？他才刚刚苏醒，却发现所有人都打着他心脏的主意！” “……我是被遗弃在法师塔门口的。”特洛熙声音低下去，“也许是他们发现自己的孩子竟然有法术天赋，也许我母亲出轨了一个法师……总之，我被抛弃过，了解那种明明有父母，却从来找不到、得不到他们关爱的感受。” “我做不到。”卡米拉说，“查希提深处还有一只怪物潜伏着。” “当你们在和渴血兽搏斗时，我差一点就能追踪到它。”暮光猎人抬起胳膊，给预言家展示小臂上深可见骨的抓痕。 “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 “我不能给他希望，又残忍地离开他——我必须从一开始就离开他，让他独自面对世界的险恶。这是我们血族一直以来的教育方式。”卡米拉说，“我们的老朋友兼敌人，猎魔人，也是这样训练他们后代。” “回去吧，你不能停留太久。” “不要告诉他我的存在。他会找到自己的同伴和寄托。” 她最后说道，慢慢退回湖水深处。 “他已经找到一些了，不是吗？” 特洛熙睁眼。 “等——”女孩还想继续梦里的对话：奥尔德拉需要如何前往斯拉沃尼亚？如何对付他的父亲？她和其他人又能帮上什么忙…… 希里坐在她的病床旁，衣领下露出纱布一角。 “你醒了。”导师说，示意预言家看向角落的护甲，“它和劳伦救了你一命。等回到教会圣殿，祭司会给你做更详细的治疗。” 女孩视线在那凹下去的胸甲上扫过，回到导师脸上。 “我不想回去。”特洛熙说，“我必须去斯拉沃尼亚。” 希里脸上少见地露出吃惊神色，但没有立刻驳回。她正逐渐将特洛熙作为一个同僚、而非学徒来看待。 “现在？”她问。 “尽快。”预言家说，浅紫瞳孔中仍有一丝雾气未散去，“在那之前……” 这座城市里还游荡着一只潜在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