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值得信赖者（并不存在的肉渣x）

    久违的温暖阳光洒在查希提大街上。尽管仍能从建筑表面窥见一丝之前战斗的激烈，生活早已恢复平静。

    暖橘色光带透过窗框，沿着木地板，随时间一寸寸朝室内推进，路过翻倒的靴子、随意撇下的皮革束带、衬衫和棉麻底衣，还有一角挂在床上的黑色长袍，爬上床角，凑到床上人脸前，点亮他如绸缎般丝滑的金色长发。

    卡厄斯睁开眼，红眸目不转睛盯着天花板。

    现在危险吗？周围是否有敌人？伊恩在哪里？

    他条件反射，首先确认周围安全。每当法师离开地堡，总会对环境将信将疑。对一个年少充满逃亡经历的人来说，保持警惕是一种日常。

    身边传来轻微绵长的呼吸声。于是卡厄斯确信这里是安全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他们昨晚“拷问”留下的痕迹。

    他的骑士正趴在他身旁，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像一条蜷缩在主人身边的猎犬。

    呼吸间，对方流畅背肌微微起伏，蜿蜒而下的阳光随之摇摆。

    法师动动手指，风扯来窗帘，避免光线照上青年眼睛。他很久没见到伊恩睡得如此沉。是一种对环境全然的放心，夹杂着连日来的疲惫和伤痛，最终以一个放松的姿态进入梦乡。

    他轻轻拂过对方眉角，思考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地方会让人不爱。

    “北方战况让精灵躁动不安，我已经派刻赫珀前来寻找你们，带领该隐之心的持有者前去寻找德拉库拉。”

    在昨天通讯中，艾德琳告诉学生目前大陆出现的危机。

    “虽然并不希望事情朝那样的结局发展，但作为血亲，他现在恐怕是唯一能走近德拉库拉的人选。”

    “你希望我去斯拉沃尼亚？”卡厄斯问。

    艾德琳摇头。

    “不。”半精灵说，“我有预感，斯拉沃尼亚的动乱只是一个引子。也许有人希望用它来吸引注意力……现在整个深渊北部都处于监控不足的状态，克罗埃西亚王国和教会也并非统一战线。我担心一旦深渊出现状况，大陆无力可挡。”

    “你是我最好的学生，卡厄斯。”

    艾德琳说，“我希望有个值得信任的人留在深渊附近……尤其你想要搞清楚的事情和它息息相关。”

    “属于另一个人的命运线，就交给另一个人。”她意味深长，“你有自己的宿命。”

    “还有一个提醒。”女施法者说，“来自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姐妹。”

    “查希提还有老鼠没有清理干净。”

    卡厄斯思考着，回忆过去几天哪些细节可能藏有遗漏的细节。直到他反应过来，环绕他的均匀缓慢呼吸声变轻了。

    他垂下眼。伊恩下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只露出高挺鼻梁，和一双直直盯着他、饱含着万千情绪的深蓝色眼睛。

    “什么时候醒的？”

    「窗帘动了的时候。」对方回答，「有什么困扰你的事情吗？」

    劳伦战战兢兢看着面前的教廷法师。

    “火荧阁下。”见习牧师紧张地问好。

    希里示意他落座。

    换作往常，神职人员和教廷法师向来心高气傲，相看两厌。但作为没有通过考核的见习牧师，面对教会正式成员，劳伦还是对这位严肃不苟的施法者有些害怕。

    “你在血月之战的贡献，我们有目共睹。”希里开口，“我已和威廉商讨过，在教会指派的新主教到来之前，由你暂时接管查希提教堂的重建。”

    “主教抵达后，会举行你的牧师资格仪式。”她说，“在今后道路上，光明神将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请务必以身作则，严守戒律。”

    听到这个消息，年轻人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进而露出一丝欣喜，但很快，又显得犹疑不定。

    希里把这当作年轻人面对天降大任时的缺乏自信。她迟疑一秒，不自然地补充道：

    “你有潜力。”

    “她说你有潜力？？”特洛熙提高声音，“我的天啊，快十年了她都没这样对我说过话——我猜这次事情也让她改变了不少，至少会鼓励人了。”

    “所以你马上就是主教了！”预言家又说，“恭喜你！”

    “代理牧师。”劳伦立刻纠正，“只是负责一部分主教的职责。”

    “事实上……我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你。”牧师说，有些羞怯地移开眼神，“那一晚，如果不是你先站了出来，我恐怕也不会加入战斗，有机会在长官和你的导师面前表现。”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特洛熙说，“你知道吗，这次经历我发现一件事情，不是每个在法师塔或教会学院表现优秀的人都能面对外面的世界。”

    “它充满了未知和复杂，不像课本知识那样简单。”她看向远方天空，“而恰恰是这些独一无二的经历，让你在面对这世界时更有底气。”

    “你已经拥有了那些学院牧师从未有过的经历。”特洛熙说，“你会成功的，劳伦。”

    牧师点点头。

    “那你……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咽下一口唾沫，用一种刻意的随意语气问道，“准备回教会吗？”

    预言家摇摇头。

    “不，”她迎着北风，将一缕亚麻色发丝拨到脑后，“我要去北方。去斯拉沃尼亚。”

    “那里还有其他事情等着我去经历。”

    她看向那遥远的北境之国，过于专注地思考接下来的冒险，以至于没有察觉到身边青年一瞬间亮起又熄灭的眼神。

    过了很久，她听到旁边人重新开口。

    “那我可以加入你们吗？”劳伦问。

    特洛熙转过头。有那么一秒，她体会到了伊恩当年面对自己加入缄默骑士团申请时的心情。

    “……那会很危险。”预言家斟酌许久，才回答，“我会和猎魔人以及血族一起行动，一路上很可能有其他血族和生物攻击我们……加上斯拉沃尼亚现在正在战乱……”

    “我觉得查希提反而更安全。”她说。

    劳伦并没有退缩的意味。

    “我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小地方的见习牧师能力有限，但我一定会跟上你们。”他说，“请相信我……我并不是从小就在教会里长大的，对‘外面的世界’也算有所了解。”

    “既然你们不和圣殿骑士同行，就让我加入吧。”他盯着预言家双眼，坚定请求。

    “一旦遭遇伤亡、需要治疗的时候，至少我还能帮上忙。”

    特洛熙困惑不解。

    “为什么？”她问，“你马上就能成为正式牧师，有着那么好的前程，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

    劳伦看着她，看着她被风微微吹拂的头发，看着她眯起的浅紫色双眼，嘴唇张开，又抿起。

    “因为……我想要更多历练，直到足以承担那样的责任。”他最终说。

    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答案肯定又是拒绝。

    但下一秒，他落到一个软绵却不无力的怀抱中——这是见习牧师劳伦二十五年来第一次那么近距离被一个女孩拥抱。

    “欢迎加入我们！”预言家松开手，“我们都能做到的！”

    他注视着对方在阳光下的笑容，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很快又感到无尽恐慌起来。

    “还有最后一件事。”

    走之前，火荧阁下叫住他。

    “你觉得卡厄斯·混沌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吗？”

    她随即补充：“那位黑袍法师。”

    他盯着施法者，愣住。

    “请不必有压力。”希里说，“这番对话不会泄露给任何人。询问你，也主要是由于在场你是唯一和他没有过往交集的教会成员。”

    “有人告诉我，渴血兽出现前，卡厄斯和城主及其夫人单独相处了一段时间。而渴血兽率先从他们的位置出现。”

    “我曾经由于以偏概全，误会过一些人。”她说，“所以这次，我决定询问更多人，并结合亲眼所见，再做判断。”

    “这是一次非常私密的单独对话。”希里说，“你只需要告诉我，那一晚你在哪里，看见了什么，以及对你来说……”

    “黑袍法师卡厄斯是否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