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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宜被一阵怪异的身体感受唤醒。 他头疼得厉害,手撑床坐起,环顾周遭——很奇怪,他置身一间卧室里,床对面是书桌与柜子,摆放许多物品,不像酒店客房,倒像某个人的私宅。 外套里传来手机急促的震动,方青宜摸索了几下,掏出手机,发现闻驭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 愣怔之际,闻驭又打了一个进来。 他接通,还没说话,那头传出很重的呼吸。 “方、青、宜……” 闻驭语气极差,异样的紧绷。方青宜思维运转缓慢,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顺开门的动静转过头,脸色蓦地变了。 “……赵驰?”方青宜浑身一僵,往床后方坐进了几分。 “你醒了?”赵驰洗过澡,穿着浴袍走向他,见方青宜脸色警惕,苦笑一下,轻轻解释:“别误会,你喝吐了,弄得我衣服上都是,我只能先带你回我家。” 这种解释,在方青宜看来根本不成立。 他喝得不多,绝对没到喝醉的程度,不知道怎会短暂失去意识,被赵驰带回对方家。 “我先走了。”他不欲多说。 刚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双膝绵软,拉着他差点又摔回床上。 他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恼火暗骂一句,强行稳住身形,连外套都顾不上拿,便往门的方向走去。 赵驰原本还想跟他好好地谈,见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把心一横,堵在门口,拦住方青宜去路。 “闻驭有什么好?”他抓住方青宜双肩,“Alpha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方青宜怒道:“赵驰,让开!” 即使神色愠怒,他的脸依然美得难以形容。 赵驰仿佛着了魔,对方青宜的呵斥置若罔闻,把他强行往自己怀里抱,语无伦次告白:“我知道闻驭对你不好,他在外面乱搞,碰都不碰你……逼得你打抑制剂……你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我会对你很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方青宜只觉倒胃口,根本不想听他说下去,竭力要从赵驰怀中挣脱。他个子高,用了很大的蛮力推拒,赵驰喘着粗气,被方青宜扯得浴袍松落,快要架不住他的反抗。 突然,异样的空虚自方青宜体内窜起,他后颈腺体猛地一跳,一股充满诱惑的甜美信息素,遏制不住地奔涌而出。 赵驰一愣,喉结重重滚动:“青宜,你难道……” “让我走!”方青宜声调发抖,“赵驰,你让我走!” 赵驰瞪大眼睛。 方青宜在公共场合,始终贴阻隔贴,眼下阻隔贴也没有从后颈揭下。但也许是超过了使用时长、失去药力,他的腺体所释放的Omega信息素,依然源源不断涌了出来。 只有发情状态的Omega,才会释放这么大量的信息素。对于本就拥有性欲的Alpha,这种透明无形的物质,几乎是致命的蛊惑。 “你身上好香……”赵驰失神喃喃。 紧接着,他强行抱起方青宜,把方青宜按进床上。 方青宜气急,拿脚踹他:“你疯了赵驰!” 赵驰眼中迸出狂意,粗暴压住方青宜,三两下扯开他的衬衣,纽扣如断线的珠子崩落。雪白细腻的肌肤冲击Alpha的视觉,赵驰呼吸愈发粗重,埋头往方青宜敞露的锁骨亲吮。 方青宜手脚并用地推拒,可是一个发情状态、浑身无力的Omega,被一个体格健壮的Alpha强行控制,他的反抗虚弱徒劳。 赵驰掐住方青宜下巴,喷出灼热呼吸,把唇凑过去,打算不管不顾,强吻对方。 就在这时,一股力道猛地砸击他的面部,赵驰毫无防备,被掀翻下床,身躯砰然摔向地面。 血腥味迅速灌满口腔,赵驰跌坐在地,吃痛地捂住打出鼻血的脸,震惊又惶恐地看向闯入自己家的另一个人。 闻驭居高临下地出现于他面前。 他面容僵冷,逆着天花板的白光,缓缓俯身,掐着赵驰的脖颈,像掐一只待屠戮的牲畜,把他从地板拽到桌子一角,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对准坚硬的桌沿,毫不留情地往下砸。 赵驰做惯了富二代,从来没自己动手打过架,也从没想过有人敢这么打自己。他被打得完全反应不过来,很快就被彻底打怂了,瘫在地上抽动。 闻驭阴沉着脸,松开沾满鲜血、骨节青白的拳头,边脱大衣边走到床边,用衣服把床上的Omega一裹,没理会地上头破血流的赵驰,大步离开了这间卧房。 衣服罩住了脸,方青宜无法视物,只能感到自己发热的躯体,伴随抱住他的人那急走的步伐而来回摇晃。 恍惚间,他脑海里浮现多年前的一幕:漆黑得绝望的夜色里,闻驭似乎也这样抱过自己。 闻驭拉开车门,把方青宜放到副驾驶位,绕到另一侧坐进驾驶室,俯身一拽,替方青宜扣好安全带。 结束这个动作,他没有立即坐回去,而是幽然垂落黑眸,一声不响地盯着方青宜。 闻驭瞳孔乌沉、眉目深邃,散发难以驯服的野性,方青宜被他看得心慌气短,从喉咙发出的声音,都裹着一团黏糊热气。 “……闻驭。” 刚念出眼前男人的名字,闻驭便突然别过头,收回停留于他脸上的视线,注视前方,沉默启动了车。 汽车沿空荡寂静的街道疾驰,把两侧景象飞速甩在后方。 密不透风的车厢里,坐着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Omega正在发情。 方青宜往后抵住座位背,焦灼地闭目喘息,心中思绪纷杂,为自己分化失败的腺体而绝望。他的腺体有时是一潭死水,既无法释放信息素,也感知不到信息素,有时又异常活跃,失灵一般疯狂往外分泌。 此刻,他就发生着第二种情况——偏偏在他单独与闻驭待在一起的时候。 他能够感知到,他肆虐的信息素如疯长的藤蔓,正在主动挑逗、勾缠旁边的Alpha,拥挤着发出无声叫嚣,渴望被Alpha抚慰疼爱。 他动了动身体,嘶哑嗓音里,透出一丝哀求:“帮我去药房买支抑制剂……” 闻驭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隔了几秒才回答他:“常规抑制剂对你有用?” 方青宜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那还有多久能回家?家里还有药。” “一个小时。” “不行,太久了。”方青宜抱紧双臂。闻驭的信息素层层叠叠,浓雾一般将他吞没。他感到裤子里都有些湿了。 “你出去……你待在这里,我很难受。” 闻驭像是听到一个很难听的笑话:“这是你的车?你让我下车就下车?” 方青宜好像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带着没法正常反应的混沌,眼神泛出迷惘。 闻驭皱紧眉头。 看得出来,方青宜真的很痛苦——因为发情而痛苦,也因为发情时,与一个信息素剂量很高的Alpha待在一起,愈发痛苦。 想到这里,闻驭心头火起,狠狠一拍方向盘:“方青宜,赵驰对你什么意思你不懂?你跑去跟他单独喝酒?” “我没有……” “如果我没找到你,你以为会发生什么?” 方青宜胸膛起伏:“够了,我现在没、没力气跟你吵。” 他说话时,那张向来清冷的脸蛋,熏染浓郁的情欲色泽,狭长眼尾一片暗红,看人的眼神都是潮湿的。 发情的Omega很难抵抗健全的Alpha,这是基因决定的本能。闻驭默然想,如果他再去得晚一点,那么即使是方青宜,也同样会被迫打开大腿,接受其他Alpha的占有。 闻驭薄唇紧抿,盯牢方青宜,陷入令人压抑的寂静。 “前面五百米,有一家酒店,”等红灯的间隙,他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很慢,分辨不出情绪,“你自己想清楚,你是选择让我碰你,还是回家继续打抑制剂。” 方青宜没有接话。 绿灯亮起,闻驭没有动,一辆车开到后方,连续按下催促的鸣笛,他才缓缓踩油门,把车发动。 “不……” 车厢里响起微弱话音。 闻驭转头,见方青宜长睫颤抖,如一头受了伤、被捕获的小兽,溃败地说:“……不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