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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伴随门铃声响,蒋和从堆得到处都是的纸箱中大喊:“进来吧,门没关!” 一个人推门进来。 来人眉目俊美、身段高挑,穿一套质地与剪裁极好的正装。他气质温文又疏离,与房间里乱糟糟的景况很不搭界。 蒋和抬抬镜框:“青宜,我正在整理文件,你随便坐。” 方青宜环顾四周。不大的房间里,堆满大小纸箱与文件材料,根本没有能坐的地方。他于是站在原地,看向埋头忙碌的蒋和。 蒋和也不把方青宜当外人。室内开了暖气,他热得出汗,解开衬衣扣子,露出里面洗得变形的老头背心,西服裤腿也很没形象地卷到膝盖,一点律师的职业体面都没有。 方青宜倒也不在意,耐心等蒋和把手头的东西整理完,才开口说:“这就是你的工作室?” ——如果说诚誉是奢侈品满目的大商场,那蒋和的工作室,就如同售卖便宜货的路边摊。 蒋和满不在乎地站起身,在裤腿上蹭掉手上的灰,带方青宜参观他租下的这套工作室:“很好啦,你看,这里头居然还带浴室和厨房,外面一间屋用作办公室,最里面的我打算当卧室用。上下班不用路上跑,多舒服!” 方青宜闻言,摇头笑了笑。大学时,蒋和的想法便跟很多人不同。他想尽办法赚外快,本身却缺乏虚荣心与物质欲。很多人觉得蒋和怪,明里暗里挤兑他,蒋和依旧我行我素。 现在看,毕业多年,蒋和的脾性还是没有变。 “给你看看这个。” 蒋和从桌子上找出一个很厚的黑色卷宗,没再绕弯子,直接递给方青宜。 方青宜接过卷宗,目光快速扫过,有些吃惊地看眼蒋和:“你要做集体诉讼?” “对。” 方青宜重新审阅案情资料,表情愈发严肃:“太困难了,即使受害人集体起诉,但对方是大型财团……就你一个人,怎么跟对方的律师团队斗?” 他皱眉说着,注意力完全进入了这起复杂的案件中。蒋和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没留心,应付地“嗯“了一句。 蒋和突然用力拍拍方青宜肩膀:“我说,你从诚誉辞职,跟我一起干吧!” 方青宜一顿,慢吞吞确认:“什么?” 如果在场有第三个律师,听闻此话,一定大惑不解,认为这个叫蒋和的人脑子有坑。诚誉是本市排名前列的大律所,他凭什么让一个跻身大律所的律师辞职,跑来这种杂牌工作室? 然而发出邀请的本人,却一脸理所应当,丝毫不认为自己提出了非分要求。 蒋和看着青宜,认真说:“大律所我也待过的,我这人脾气,你也知道,没待两个月就待不下去,主动写辞职信走人了。我待不下去的地方,我相信你也不会做得多开心。我们两个一道,做点更有挑战、有意义的事,怎么样?” 夜深时分,商务轿车缓缓停在铁门外。 闻驭从车里下来,经过房前的小花园。一簇星火落入眼角余光,闻驭脚步一滞,转头望去,发现方青宜坐在户外椅上,一个人默默抽烟。 方青宜似乎有心事,烟夹在手里,抽得很慢,半天才抬起来放到嘴里吸一口。烟雾化入夜色里,方青宜若有所思,闻驭站在他旁边都没察觉。 闻驭俯身,按着方青宜手指,替他抖了抖烟灰。 方青宜恍然回神,诧异看向闻驭。 “你什么时候在旁边的?” “刚刚,”闻驭说,“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方青宜说,想到闻驭不喜欢烟味,把烟在烟灰缸里按灭。 出神的时候不觉得,思绪一回笼,深夜的寒意很快爬满方青宜全身。他站起来拢紧外套:“很晚了,先进屋吧。” “怡怡。” “嗯?” 方青宜刚要询问,视线忽被高大的人影遮挡,后脑勺被一双手往上扣,闻驭低下头,毫无征兆地重重碾过他的唇。 闻驭吻得用力,舌头撬开他的牙齿,往口腔深处扫荡。方青宜有点发愣,任由闻驭卷起他的舌头,在口腔里交缠、翻搅,水声如浪潮拍打耳膜。 闻驭的舌尖有一层薄薄酒气,伴随接吻的深入,方青宜仿佛也染了醉意,眼尾发红,脑子昏昏沉沉,情不自禁勾住闻驭脖子,让两人的唇齿更密不透风地纠缠。两人站在夜色里,烟草与酒精混杂在一起,令原本缱绻的吻逐渐狂热、激烈。 方青宜舌尖发麻,口水控不住地从嘴角流出,张开吻吮得殷红湿漉的唇,喘息不止地软在Alpha怀里。 闻驭微微移开面庞,用指腹揩拭干净方青宜嘴角莹亮的液体,嗓音暗哑问:“还冷吗。” 也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局促,方青宜脸色发红,幅度很小地摇摇头,喘着气没有说话。 他跟闻驭不是第一次接吻了,两人做爱时,情欲汹涌,迫不及待让身体的每个部分,包括唇舌,都死死缠在一起。 可是,在不做爱的状态下,闻驭吻他——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当方青宜起床后,走去厨房倒水喝,或者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又或者从跑步机下来,准备去冲澡,闻驭会突然把他的脸掰过来,或轻或重地落下一个吻。 “进屋吧。”闻驭摸摸他的脑袋,松开他,往前先走一步。 骤然失去包裹自己的体温,方青宜不自觉伸手拽住面前的男人。闻驭一顿,看向扯住自己衣袖的方青宜,嘴角勾了勾:“怎么,没亲够?” “当然不是,”方青宜脸色一红,“我是……有件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方青宜把自己遇到蒋和,蒋和想邀他开律师工作室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闻驭知道蒋和。 他听方青宜叙述时,眼神里弥漫暗暗雾气,想起了另外一件旧事。 五年前,方青宜分化那天,他正在参加某个商业活动,即将要上场,忽然接到方青宜电话。他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方青宜为什么打电话给他,接通一听,却是一个陌生男孩,焦急紧张地开口:“你是闻驭吗?我是方青宜的同学!他刚刚分化了,情况很不好,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给你打电话了!” 那个打电话的同学,就是蒋和。 “你觉得我应该辞职吗?”方青宜问。 回忆戛然中断,闻驭的思绪从记忆深处拉至当下。他沉默片刻,慢慢说:“怡怡,你不是已经考虑好了吗?” 方青宜怔然。 “你已经决定辞职了,不是吗?你犹豫不决的地方在于,不知道怎么跟周诚民说。周诚民一直悉心栽培你,你顾虑你的辞职,会令他感到失望。” “他不会的。” 闻驭的语气很明确,把挨他站着的方青宜再次拉入怀中,手放在方青宜后背,缓缓抚摸着。 Alpha稳定、强势的气息浸满全身,令方青宜漂浮的心境安定下来。他下意识把头靠在闻驭肩上,听见闻驭带着一丝细微电磁干扰般的低沉嗓音,在很近的距离落入耳中。 “周诚民可能会遗憾,因为失去一个效忠他的下属,但他绝对不会失望的,他不会因为你心存理想而失望。” 方青宜安静听着,靠在闻驭怀中,浓密睫毛垂下,遮住了眸中水波般摇晃的光泽。他没再说话,伸手回抱住闻驭,顺从地让闻驭轻抚自己后背,脑袋搭在对方肩头,依赖地蹭了蹭。 进屋后,方青宜直接回了卧室。 他拿出睡衣,准备洗漱睡觉。这时房门被推开,闻驭没打招呼,直接朝他走过来。 Alpha超过一米九的身高,不动声色地构成压迫感。天花板的灯光被挡住,他英俊深邃的面庞逆着光线,令空气都粘滞。 方青宜呼吸一紧,肩膀抵在衣柜上,小声说:“闻驭……今天算了吧,我很困了,明天一早还要去法院。” 闻驭过了两秒才明白方青宜的意思,好笑地打量他:“我找你就一定是要上床?” 方青宜没吭声,心中腹诽:难道不是? 闻驭走近一步,抓住方青宜胳臂,凑到他耳边,低低说了句话。 方青宜抱着衣服走进浴室。 水流击打全身,方青宜洗了一会儿,总觉哪里不对劲,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没脱衣服。 他把浇透的衣服脱掉,磨磨蹭蹭洗完澡,关掉花洒,睡衣袖管都套了一半,又忽然意识到还没擦水。 方青宜用力摇摇头,想强迫自己甩掉满脑子胡思乱想。但是,思绪依然很不听话,时不时跑回闻驭那句紧贴他耳廓吐出的话语。 他心跳很快,闻驭对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身体的热度,似乎都还萦绕在皮肤上。 闻驭说:“怡怡,我们不要分房睡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