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烫
下楼时看见那没心肝的小混蛋正趴在沙发上打游戏,柔软的家居服包裹着少年细韧的腰身,许家声眼神一暗,心火烧得愈发旺盛。 听见声音,贺璟回头看许家声西装革履,嘴角一撇:“干什么去?” 查岗似的,许家声脚步一顿,清清嗓子,正人君子一般:“公司有点事。” 贺璟没出声,只肩膀耸了一下,许家声猜他是在冷笑,果不其然又听贺璟说:“大半夜的,望江路夜会佳人吧?” 许家声登时心虚,望江路上没有公司,但有家会所,就是许家声常去的那个。 说起贺璟怎么知道这个会所还有段小插曲。那天是个周末,许家声在这玩,朋友送他一个很对胃口的男孩,散场时他非常热情,站在门口等司机把车开过来的时候就开始索吻,许家声捏着他的下巴调笑,忽然觉得有两道冰碴破空而来。他身份敏感特殊,经年来锻炼出的直觉力非常强,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目光袭来的方向,原以为是仇家寻衅,没想到抬头看到贺璟站在马路对面。天色不早,隔着两行车道,贺璟的表情不甚清晰,但那双凌凌的眸子亮若晨星,看得许家声连放在男孩腰上的手都不自在。 人总是想在心上人面前留个好印象,许家声也不例外,自从贺璟过来他就给自己塑造了一个醉心事业无暇他顾的伟光正形象,可眼下揽着男妓这种事怎么看都和洁身自好不沾边。当时他心里就给了自己一嘴巴,得,这段时间的正人君子算是白装了。 贺璟看他一眼,转身就和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生走开了。 当晚再无意寻欢作乐的许家声忐忑不安地回了慈云别墅,见到贺璟时小孩儿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接下来的几天也是照常用餐出门,问什么答什么,可许家声就是觉得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头上总是顶着一股低气压。 贺璟对许家声仿佛有种天然的亲近,这种莫名的亲近每每让许家声心花怒放通体舒畅,所以只要贺璟稍微和他生分一点,他就觉得浑身难受,到最后不得不试探着解释那天会所的事,用尽108个借口来挽回自己的形象。 不知贺璟信没信,不过自他解释完,家里的气氛总算不那么绷着了,所以此时他不能照实说自己要去找乐子,即使心里装着男盗女娼,嘴上也得挂着仁义道德,况且还有唐黎安暴露在前。 他脸色一正,道:“胡说八道,玩你的去。” 贺璟冷哼一声,从沙发上爬起来,“蹬蹬蹬”上了楼,许家声都怕他把脚跺麻。 到了望江路,正好林维东也在,许家声一开包房的门就听他鬼哭狼嚎地唱着一首早二十年前就过时了的情歌。 难忍魔音穿脑,许家声抬脚把人踹了个踉跄。 “我——”林维东转过身来瞪着眼睛刚要大骂,看请来人后脸色一缓,“艹,你小子半夜来我这发什么疯?” 关了音响,包房里作陪的一男一女很有眼色地给许家声夹冰块倒酒,举着杯子殷勤地敬他。 许家声无可无不可地浅啜一口,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 “停停停,你们不行,出去,叫新来的那拨人过来。”见许家声兴味阑珊,林维东一挥手把人撵了出去。 趁着没人的功夫,林维东八卦兮兮地凑过来:“老许,跟人吵架了吧?” 林维东也有近一米九的个头,身子板壮得跟什么似的,在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八卦的嘴脸放他身上显得极其猥琐。许家声原本正闭目想着家里那小祖宗,睁眼见这么一张脸简直受了精神污染,他赶紧又闭上眼睛,十分嫌弃:“钱我给你出,趁早整个容,别哪天让人当异形给逮了。” 林维东丝毫不在意他的挖苦,反正他对自己颇具男人味的脸信心十足,他继续追问:“家里那位给你气受了?” 许家声撩起眼皮瞅他一眼:“滚蛋,少伸着耳朵瞎打听。” “嘿嘿,”林维东笑了两声,“你还急了,跟哥说说,到底什么人敢跟你来劲?” 许家声不耐烦理他,任凭他的聒噪左耳进右耳出。 领班很快带着一群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过来,林维东停了唠叨的嘴,转而说道:“今儿刚上的,干净,挑几个顺眼的?” 许家声出门时还口干舌燥,可这会儿真见着能泄火的人了反而觉得兴味索然,同样的年龄同样的脸,同样的谄媚同样的笑,一切都是那么乏味。 见他兴致缺缺的样子,林维东惊讶了:“怎么着老许?没看得上眼的?” 许家声摇摇头,随手指了个人过来陪着。说话间又有几个朋友过来,片刻间小姐少爷被瓜分干净,包厢内推杯换盏,一片纸醉金迷。 坐在众人中间,陪酒的男孩缠着他笑得勾人,许家声无端觉得腻歪。 这种日子他从前是怎么过得下去的?他忽然很奇怪。看着周遭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风流子弟,一瞬间他觉得十分陌生。 没多久许家声便起身告辞,坐在车子里却不知去向何方,漫无目的地兜了两圈,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慈云山。 门前的玉兰花早已凋谢,二楼的灯也黑着,贺璟应该已经睡了。 悄声开门,凌晨时分只玄关还留一盏夜灯,许家声摸黑上楼,路过贺璟房间的时候门却倏忽大开。房内灯亮着,贺璟沐浴在橙黄温暖的光里,红唇黑发愈发显得皮肤白皙通透。 许家声在他面前当孙子当惯了,这会儿连忙赔笑:“吵醒你了?” 贺璟没说话,上下打量他一会儿,笑得特别好看:“怎么回来了?没遇见合心的?” 明晃晃的嘲讽,但许家声面不改色绝不翻供:“说了是公事。” 贺璟闻言倾身过来,许家声心里一跳,脚下往后退了两步。 贺璟不快地抬眼看他:“你躲什么?” 躲你,许家声心说。本以为消散的火又烧起来,这小东西还不知死活地往上凑。 贺璟吸着鼻子嗅了嗅,靠在门框上看人:“公司也点熏香?” 会所里常年点着特制的熏香,味道极其特别,不过香味很淡,也就贺璟这鼻子闻得出来。 许家声立刻转移话题:“明天不是要上学?快去睡觉。” “不用你管。”贺璟说着走出房间,经过许家声身边时故意一撞,拿眼角看人,“让开,别挡我路。” 走廊足有两米宽,他高兴了躺着出去都可以,许家声简直哭笑不得,一低头,却见贺璟光着脚。 房间里铺着地毯,过道里却仍是大理石砖面,盛夏一过便觉凉。 许家声一把拉住他:“哪儿去?把鞋穿上。” “不穿。”贺璟挣着要甩开,来回数下却总也甩不开那只仿佛铁钳的手,一着急,另一只手便扬了起来。 许家声抬手捉住贺璟的腕子,似笑非笑地看他:“宝贝儿,过了啊。” 少年皓腕仿若细瓷,触手细腻温和,许家声眼眸深沉,心猿意马,一把火烧得他成了色中饿鬼,简直想在少年修长匀称的手指上咬一口。 贺璟莫名觉得那眼神里有种他不敢细看的东西,和许家声的视线一触即分。他试着挣了挣,声音细如蚊讷:“放手,我要去喝水。” 许家声慢慢松开他,眼神在少年脸上盘旋片刻,末了说了句“等着”。 他下楼倒水,贺璟退回到卧室里,手臂上被许家声握过的地方还热着,那热度一路向上,烧得他脸上发烫。 过了一会儿,许家声端着杯子上来,发丝却不知为何湿了,衬衫领口也一片水渍。 贺璟抬手要接,许家声却避开他,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烫。” 大概是深夜太过安静的缘故,许家声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低沉磁性,震得贺璟耳尖都有点麻意。 “早点睡。” 许家声离开后贺璟的眼神移到杯子上,他不由自主伸手轻轻碰了下杯壁,的确是烫的。 烫的他想缩回手,却又莫名舍不得。 许家声关了门,仰头靠在一旁的墙上,在黑暗中无声地长出口气。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比不上里面那个等他回家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