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事倍功半

    周净心里微惊，对着这么双眼，黑亮亮的眼珠子，还是很不适应和他讲话，仍旧笑了笑说：“记得我吗？我是来送卡的。”

    平安点头，汗泡到睫毛似的，睫毛湿络络的。管家适时走近，说：“我们进去吧”，又对平安说：“先换完－衣服，我们－等你－好不好？”

    运动后的缘故，溥平安整个面部白透着亮，傻笑着嗯嗯噜噜，嘴巴也没张，喉咙里的声音。周净也白，不过是哑光的白。

    佣人领着溥平安往房屋另一侧走，管家和领着周净原路折返，却不再进屋，走外侧的楼梯，进入客厅，好几个周净高的玻璃落地，深色木头间隔华夫格样，顶头弯弯，对着房屋右侧庭院。铜制大吊灯、巨幅画、没有使用痕迹的壁炉，崭新又上了年纪，上世纪又洋又中的装修风格。

    那些软装，更换起来方便的东西，诸如坐着的沙发虽是和铜色像的木头，匹配的靠枕是孔雀绿缎面刺绣，除了大厅巨团玫瑰，这儿三步就能见到簇拥的花朵，周净不知道什么花儿，看着就费金费力，细看又和房屋里外脾性不一。

    到处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的确有许多佣人，四处没有多余的东西。他们像附着在这儿的皮肤，随时可以揭走。更像是——行宫，又或者，此处不是溥家的，有人欢迎溥家，让溥家入驻，只是不知还驻留多久。周净为自己评估而感笑意，对上佣人询问，他说：“矿泉水就好。”

    管家坐在他对面，解释说：“刚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没临时准备周先生的（饮用）。”

    周净边说没事，当面瞟了眼手机屏幕，五点出头了，和管家说：“我没司机联系方式，我给我领导打个电话，让他让司机不要等，先走吧。”

    管家笑：“正好，这里交通也不方便，我们可以让我们的司机送你。”

    周净只说：“太周到了。”

    溥平安姗姗来迟，倒像是憋着一股气，一屁股坐在管家身旁，穿着长袖长裤，冷气下刚好。他像一只吵着出门得不到满足的狗，既说不出需要，不出门哪里不对，又遏不出遛弯的心，等到管家一句：“安安？想出门玩？”

    他几乎是呜咽了，情绪太高亢，头都不会点了，慢慢点着头。

    管家说：“很快了，等妈妈回来，她要看看你。”又转移他注意力：“你看，卡片。”接过手边周净递来的卡片，溥平安一动不动。

    平安低着头，管家拍着平安后背，掌心织物柔软，说：“卡片？”又怕他反应不过来，两只手递给他眼前，正反面给他看，说：“安安那天、自己、做的卡片。”

    没想再抬头，木偶脸怎么能情绪那么多？看到的却是平安失望、伤心、受惊的面孔，平安说：“不是…”，他抓自己手背，“不是…我的奖励。”

    管家没什么起伏，耐心看向周净，说：“周先生是不是拿错了？”

    周净心里微沉，面上说：“按流程走的，我确定流程没有问题。”

    管家轻声问平安，“安安，这个不是安安的？”

    无法解释、无从解释，溥平安牢牢抿住噎住的哭腔，用力摇摇头。

    管家一只手抚在平安后背，对上周净眼睛，听到他解释：“可以说，所有这个级别的卡都这个卡面，不存在分得出区别。”

    周净按不住邀功：“本来是一周内才办出来，我们行给溥先生优先待遇。”

    管家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按在平安脸上，边微笑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让他等很久又很快就给他了，东西是一样的，但平安感觉啊，那是不同东西。原本他的东西是这个，你给的东西是另一个，哪怕东西是一样的，那就是不一样的，你可以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