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暴殄天物
实在不知拿周净怎么办。匆匆让人带上去了,检查一下伤痕,更换衣服。晚餐不了了之,分散而食。平安受惊,溥母领着他到室内吃,佣人给放动画,总算转移注意力。 ? 傻子可没哭,只是挠了挠自己手臂,也许是想抓周净碰火那儿,眼神放空,却盯着阿净。遥远的火,傻子想摸火,给牵到一边,佣人涌上来。 溥家没教过不要摸火,不给平安机会触碰就是了。难耐兽类天性,火着实震了傻子知觉,可阿净也没哭,令傻子呆愣,究竟疼不疼。 ? 也只要一抔水,火就熄了。周净走到平安身侧,溥母已然伴随平安,他没管溥母动作,拿过平安手腕:“看着没碰到。”又不知说给谁听,“我也没烧到。”手袖两处浅浅烧痕。哪怕热带气候,周净除了休闲场合,还是长袖衬衣和西装裤。 应了溥母客套,离了周净也没说,傻子那是想分他可乐——他分给傻子过。他随着佣人回到房间,一面长墙辟开两处露台,华夫格大扇落地窗敞开叠起,餐桌铺设,星垂露台树。来人之一顺带测他尺码,之二介绍备用品,眼神不曾停留客人脸。 周净冲了澡,一身水渍直接套上浴袍,眉毛饱满,也吸了水,头发捋后头。水在皮质椅背,积了小滩儿,他摁了根烟头,噗哧声灭了,皮无损。烟么,看着名贵,点了根,尝个味。 周净本身不抽烟,没克制,他对成瘾性质的东西,都有点儿瘾不了。抽烟,也给人一种心思深重的印象,他可要不需要这个。也因人而异,他爹老烟鬼,看着还是绣花草包。 不知哪刻开始,傻子母亲像是有点忌惮他——他也就刚刚确认,似有敷衍他顺手救傻子。这可不是好兆头。溥家对他有所求,带他到这儿,都没有出入境记录,直接浪费项目由头,做戏做一半,一副主宰姿态。 眼下忽然保守,只可能是对他有些棘手:他没有欲望突破口。可他的饵早就抛了,贫穷出身又想成功,碌碌年轻人,哪来令人难以着手。至少在飞机上,溥家依然游刃有余。周净忽然领悟那一层迟迟疑疑,大概是孤注一掷,怕失败。可招揽过家家预备役,何至于怕打草惊蛇。 溥母说出来了,她有些怕结果不如意,从此平安不见,要不就这样,就当真招待好朋友,完了送周净回去,往后还可以请。溥父听完平安无恙睡去,才像有意外,和溥母说:“万一很糟糕,让他走?”“把他工作调这边,偶尔让他来。” 既是招待由头,溥父次日宣布,领着周净出行。平安巴巴望着,阿净眼前,背后嘟嘟。傻子一身纯白长袖衣裤,米色缎面刺绣,材质原因或是室内温度适宜,竟一丝汗也不出,说不上的怪异美伦。 溥母竟不在身侧,溥父像第一次见到那样,像一个父亲带着儿子,握着平安的手,亲自给平安关上门。又走在前头,和周净同乘一车。车出了最外层大门,前头后头忽然多了两辆军绿色车,车窗极小,形状像玩具,周净笑了笑。 没等溥父开口问,周净说:“平安和嘟嘟一起,妈妈也不在身边。”溥父和他一臂距离,问候家人般亲切,“不要紧。倒是小周,不太适应吧?”随即又谈了失火一事,过问完周净伤情,溥父总结说:“他们照看平安,不能松懈分毫。” 周净只说:“很让人挂心。” 一行车停在绿林与湖水交界路,面前百米乳白庙宇式样的建筑,垒得高高尖尖房顶,数位金灿灿人只林立,酒红、靛青、孔雀蓝···无一不身着特色服装,从头落脚满身珠宝挂坠。当中推崇一位两鬓发白,似有激动,出口应当是马来语,和溥父热情握手兼拥抱,竟直直托着溥父手背亲吻,只是没下跪。 溥父收回拢手,介绍身旁这位年轻人,平安的朋友。老者眉高目深,炯炯有神,改讲华语,口音不符年纪的标准。他身后的视线忽然齐齐聚拢,周净耳旁脚步声传来,还有狗哈气声,不消说,傻子与狗及佣人。 他们看傻子的眼神,有惊奇,更甚仰怜,动作上,又有所迟疑,没有上前舔舐,纷纷看向溥父。溥父说了句他们的语言,一溜儿人分散两旁,落在他们身后,唯有长者往里头带路。 傻子和狗不知所然,傻子的手在溥父手里,身儿侧看阿净,唔唔啦啦模糊一句:“嘟嘟来了。”说好的一起玩。蠢狗跟在他脚旁,周净朝他摆摆手,笑开了。 这些人发自内心尊敬溥父,包括刚刚给溥父开门的军人,敬礼只差热泪盈眶。因而有个傻子孩子,为他蒙上层命运人物朦胧色彩,溥父在他们心中形象愈发高大。 周净刹那反应,不在于要他具体做什么——溥家欲想他做一个死心塌地、全心全意的仆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