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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来信,不日便会抵达燕都。”周灵玉端坐在席征下方,这些日子劳心劳力,她瞧着清减了许多,腰肢袅袅,望之更惹人怜。 林微乖巧地立于席征身后,乍听得这一句,眼睛突然亮了。 席征唔了一声,“那派人将观雪堂收拾出来吧。” “大哥哥治下,就算他不在,观雪堂的奴仆也丝毫不敢懈怠,倒是不用怎么拾掇。只是既然家主归来,还是要办场接风宴才是。” 席征点了点头,“那便依你说的办。上回你说顾修同震字门有了嫌隙,此次就小聚一番吧。” 周灵玉嘴角微微抽了抽,脸上表情险些挂不住,“坎震二门如今如日中天,南三门都不敢如何,大哥哥英明神武,他归来,便是艮字门再怎么腹诽,也总是要来的。” 席征有些无所谓的哦了一声,心道这些人情世故的东西当真是让人累得慌,既是不睦,心中不虞,不再来往便是了,何必还要假惺惺做出这般模样,平白惹自己不痛快。 有周灵玉一手操持,他也乐得清闲。北方传信,那帮蛮子愈发不安生了,当务之急还是练兵,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有人帮着处理再好不过。 这样想着,他面色都缓和了不少,朝下方看去,只见周灵玉身着淡蓝色裙裾,一只纤纤素手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一只冰莹通透的翡翠玉镯在袖中若隐若现。再看向她的脸,一张脸白里透红,好似山中出来的仙子,一支鹤钗将乌黑的头发盘起,衬得她更是仙姿窈窈。 周灵玉发觉席征一直盯着她看,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捻起膝上团扇,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没等她想好,席征突然开口,“那么多头发用一根簪子盘起来,不累吗?” 周灵玉一口气哽在喉间,她笑了笑,刚想说话,又听席征道,“你怎得如此瘦弱,瞧着没什么力气,也该多吃些。” 周灵玉笑了,站起身,“子端哥哥,玉儿还有事,须得回去抓紧安排着。”说完,一旁侍女扶着她缓缓而去。 行至湖边,侍女突然开口,“大将军那话说的,实在是……” “他就那个性子,自己的事情是一等一重要的,旁的什么皆不在意。今日还能注意到我的簪子,实属难得。”周灵玉笑道。 “可家主此次唤姑娘您过来,自己又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便是一心想着要姑娘和大将军……”侍女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周灵玉轻飘飘斜过来的眼神,立刻噤声。 “大哥哥如何想的我自是知晓。不必多言。” 侍女低头,“是。” * 林微站在席征身侧,一双眼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思绪却不由自主游离出去。 阿梅要回来了?他心中雀跃,7个月了,阿梅终于要回来了,北地苦寒,不知阿梅那孱弱的身子可还吃得消,可有生病。 他正愣着神,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阿之。” 那声音犹如魔咒,让他猝然清醒,慌忙向前看去,同那双幽黑的双眸对视,来不及多想,他屈膝下跪,“主子,阿之方才走神了。” “在想什么?”席征有些不悦。 自登高过后,大将军对他愈发严苛,以往是不让他同旁人有什么过密的交集,现在更是连说句话都要冷脸,这般情形,林微如何说得出口方才心中所想。 “阿之在想,天冷了,夜里总是凉,主子还只盖一薄毯。想着待会去找籍管家说一声,取条厚些的来。”林微乖巧地回答。 席征捏住林微的下巴让他抬头,盯着那双如水的眸子看了看,轻而易举地就从其中看到了一丝犹疑。他冷哼一声松开手,林微白皙的下巴上立刻多了两个红红的指印。 “阿之,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都敢胡言乱语搪塞我。”席征冷着脸,想着要让这奴隶吃点苦头才好。 林微慌忙叩首,“主子,阿之……”他想说阿之没有,却想起席征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不由得哽住,有些崩溃地说,“主子……求主子原谅,阿之只是一时糊涂。” 席征冷着脸沉吟片刻,轻描淡写地说,“去把你前日画的那幅夜宴图拿来。” 要他的画做什么?林微茫然,忙不迭地起身去了书房,将席征桌上的画卷带了过来,又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他甚少画人,夜宴那日席征所在的主帐内觥筹交错,他亦是看花了眼,回到帐中同薄醉的席大将军一番云雨后,得了他的赏,需他画一个时辰,这才有了这幅。 细细看来,画上人虽比例协调,舞女身段窈窕,端酒的下人也活灵活现,只表情略有呆板,笔触稍有稚嫩。 席征瞅那画,觉得有些兴致缺缺,看多了知微先生画作,再看这等拙略笔法,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只阿之跪在案前细细描绘的模样,还有几分美意。 “撕了。”席征看着林微道。 林微一愣,抬头看向穿着身常服坐在榻上的男人,吞了口唾沫,没有动。 席征脸上渐渐浮上一层不耐,他看了眼那韧性十足的金花纸,扬声道,“籍学,端火盆来。” 籍学就在门口候着,不多时就带着两个抬着火盆的下人进来,将东西搁在席征面前,又退了出去。 席征抬了抬下巴,示意林微丢进去。林微脸色慢慢变得煞白,他紧紧捏住自己的画,跪在席征脚边哀求,“主子,阿之不敢了,阿之绝不敢再欺瞒主子,求主子饶恕这一回吧!” 席征不语,冷眼瞧着林微心如死灰般起身,双手握着画卷一头放在火盆上方,火舌立刻舔上画内人的脸,将整个画纸吞没。 林微指尖吃痛松手,看着自己的作品在盆中翻滚燃烧,而后化为灰烬。他闭了闭眼,又对着席征下拜,“求主子宽恕。” “嗯。”席征点了点头,“让籍学把你的画都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