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连续值了三天班之后，杨锦辉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蜷在自己那张钢丝床上一觉睡到十点才醒，客厅里杨父已经开始又开始念叨起来了：“锦辉，你这死小子还要睡多久？差不多该出门了，不然一会儿路上堵得厉害，迟到就不好了。” 杨锦辉揉了把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伸了个懒腰，这才舒舒服服地坐了起来，他往窗外看了下，雪已经停了，惨淡的冬阳好歹也露了个脸，今天还算是个好天气。 “爸，不急，才十点呢，哥工作那么辛苦，让他多睡会儿呗。”杨婷婷在自己屋子里玩着电脑，听到客厅里老爸的抱怨声，她自然是坚定地站在自己哥哥这边。 “还是婷婷疼我。”杨锦辉懒懒散散地打着哈欠，把睡衣睡裤笼统地套到了身上，然后朝厨房走去。只有在家里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放松自己。 在家里，他再也不是那个抗暴处突威风凛凛的特警大队长，他也不过是一个还需要父母操心的大孩子。 “衣服，衣服穿上，小心感冒。”杨父看到杨锦辉连外套也不搭就穿着睡衣出来了，赶紧提醒对方，他们家里是老小区，供暖系统有些老化，效果并不是特别好，在家里不穿厚实点还是冷得够呛。 “你儿子这么壮还怕冷啊？爸，你也太小看我了。”杨锦辉常年锻炼身体，耐寒能力比普通人强多了，他大大咧咧地拍了下胸膛，冲父亲嘿嘿一笑。 洗漱好之后，杨锦辉坐到沙发上准备让自己清醒会儿，杨父见状只好摇摇头主动去拿了外套给他披上：“瞧你这小子呆头呆脑的，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杨锦辉揉着脸打了个哈欠，偷偷地笑了起来，“找不到就找不到呗，反正只要能把婷婷嫁出去，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杨父最是不满意杨锦辉这对个人问题一点不上心的态度，一个忍不住就抡起老拳在对方身上狠狠地捣了一下。 “哎哟，打死人了……婷婷快来救你哥！”杨锦辉故作夸张地惨叫了一声，但是他的脸上却是带着十足的笑意，杨婷婷赶紧跑了出来，两兄妹之间赶紧互相挤了挤眼。 “爸，你也真是的，别老催哥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感情这种事也是强迫不得的。我相信啊，哥以后一定会有个好归属的。”杨婷婷坐到杨父身边，笑着拉住了对方，在女儿面前，杨父总不好再继续作气，只好无奈地摇起了头，嘴里却仍是忍不住抱怨道：“以后等你哥上了年纪变成糟老头了，看谁还要！” 杨锦辉起身朝父亲的房间走去，因为阳台太小，他的衣服平时都放在杨父房间的衣柜里。 “电视里不是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吗？到时候说不定我变成抢手货了呢，哈哈哈。”杨锦辉豁达地笑道。 看着杨锦辉去了自己那间屋里，杨父仍是有些愤愤不甘。 “瞧瞧你哥，也不知哪儿去学的嘴贫，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呸呸呸！” “好了，爸，可别生气了，一会儿出去吃饭，你这副样子吓到人家小强的家人了可不好。”杨婷婷快被自己哥哥和爸爸斗嘴逗笑了，她强忍着笑意耐心地劝慰起了父亲。 今天也算是他们老杨家的大日子，杨锦辉自然要郑重对待。 他平时的便装都穿得很随意，一件旧夹克就能穿上好久，可今天他觉得自己必须穿得正式点，也算是尊重吴志强的家人。从挂满了警用服装的衣柜里找出了一套用塑料布遮着的银灰色西服，杨锦辉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然后仔细地穿上了身。 这套西服可是杨锦辉当年花了大价钱订做的，毕竟他这个身板可不太好买衣服。 黑色显得太沉重，和他平时穿的警服属于一个格调，难免让人有点审美疲劳，所以挑选颜色的时候他特地选了这个让自己看起来焕然一新的银灰色。站在镜子面前照了照，杨锦辉对自己的形象还是很满意的，穿上西服的自己，比穿上警服的自己少了几分煞气，多了几分儒雅，他甚至自顾地想要是再戴上一副眼镜，会不会有点老师的味道。 今天没下雪，外面的气候干冷，可不怎么让人好受。杨锦辉又从衣柜里找了件呢料的长款风衣，这些衣服他都好久没穿过了，不过还好他爸替他保养得好，也没起霉发臭什么的。 套上风衣之后，身上立即感到一股厚实的暖意，杨锦辉系好扣子，绑好腰带，总觉得有些拘谨，随后又解开了。 杨婷婷几乎没有看到他哥穿得这么正式的样子，不知情的人估计还会以为是他哥去相亲。 “我的天啊，哥，你好帅。”杨婷婷可不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杨锦辉身材绝好，又加上人长得英俊帅气，脱下警服换上这样一套正装，实在令人惊艳。 被妹妹这么夸，杨锦辉有些不好意思，他嘿嘿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把对方的脑袋。 “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哥这叫对你重视，懂吗？”杨婷婷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杨锦辉，对方魁梧挺拔的身形恰好好处地撑起了这身风衣和西服，显得体格饱满而不臃肿。 “真是太帅了，估计今天你出去溜达一圈就能给我带个嫂子回来了。”杨婷婷赞叹地直点头，甚至她在心里还想不知吴志强还要多久才能长成像自己哥哥这样威武阳刚的真男人。 一提到杨锦辉的个人问题，杨父又是一脸的不悦。他忙着捏明天准备拿出去卖的泥人坯子，抬头瞥了眼高大帅气的儿子，嘴里却忍不住讥诮了一句。 “穿得跟他电视上的黑社会大哥似的，当然帅了。” “哎哟，我的亲爹啊，你儿子可是警察，你可不能乱说啊。”杨锦辉被父亲一席话顶得哭笑不得，他知道父亲始终不满意自己对待个人问题的态度，他甚至有点担心一会儿在饭桌上对方会不会给未来亲家唠叨自己。要是吴志强再多个单身的姐姐或者妹妹，指不定他爹就会想着把他们凑一对了吧！ “哥，别说，还真像，要是戴上你们特警队的那种墨镜就更像了。”杨婷婷这时候又转移了阵营，能找到一个机会好好调戏一下自己的哥哥，好像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呢。 吴世豪一大早出去当然不是为了办公事。不少公司单位的职员都放了假在家里好好过一个热闹的春节，但是也有不少人依旧起早摸黑做着小生意，维持着艰难的生计。 吴世豪把车停在了市区三环的一条街口，现在这个点，许多商店都没开门，不过街边的小摊贩们却趁着过年期间城管的松懈悄悄地摆了出来。 干冷的天气稍微有点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刮一样，吴世豪戴着皮手套的手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呵了口气之后朝一个招牌上写着老陈煎饼的小摊子走了过去。 守摊子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穿着朴素的大男孩，摊子面前围了几个人在买煎饼，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压根没注意到朝这边走过来的吴世豪。 “嘿，嫂子。”吴世豪直接转到摊子旁边，支了个脑袋笑眯眯地和正在搅浆的妇女打起了招呼。 “哟，是吴兄弟啊。小光，快叫吴叔叔。”中年妇女看见给自己打招呼的是这么位贵客，手足无措地用沾满面粉的手拉了拉帮着翻煎饼的儿子。 “吴叔叔。”十四五岁的男孩长得已经挺高了，不过身板倒是不显壮实，清秀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属于孩子的羞涩。 吴世豪满眼欣慰地看着小光，脱了手套后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下：“这么早就出来帮妈妈摆摊子，是个好孩子啊。” “上次老陈的事真是麻烦你了，他那牛脾气真是要急死我了，你说当时不关他的事儿吧，他出什么头？”小光忙着给客人裹煎饼，他妈却拖着吴世豪诉起了苦。 这对母子就是陈一明的老婆和孩子，上次陈一明因为看不惯城管的霸道作风和他们争执了起来，可把他老婆急坏了。好在当时吴世豪出面帮忙，才把事情平息了下来，她一直琢磨着得亲自上门好好感谢一下吴世豪，可是陈一明却死活不让她去。家里的事情，陈一明平时虽然处处让着她，可这件敏感的事情上她终究是做不了主，只好作罢。 “要是没有你，你说他被关进去了，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啊？真是太感谢你了，吴兄弟。”陈一明老婆赶紧把手在那条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围腰布上使劲擦了擦，热情地拖住了吴世豪的手，表示感谢。 吴世豪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对自己这么热情的女人，连声劝慰对方：“瞧你说的，一明哥的事儿不就是我的事儿，能帮上你们的忙真是太好了。城管后来没找你们麻烦吧？” 陈一明那事情过后，吴世豪已经找了相熟的朋友去城管局那边打招呼，他自己是懒得搭理那群人，不过他并不想陈一明家这个小摊子会受到牵连。 “都还好，最近管得挺严的，前两天又掀人摊子抢东西了，不过咱们这个摊他们也就嘴上说说，倒没动过手。”陈一明老婆也知道这多半是亏了吴世豪，看着这个一直被自己丈夫咒骂为警察败类的男人，她内心里还是觉得挺歉疚的。 “那就好，那就好。”吴世豪满意地点了头，看着一旁沉默寡言的小光，从怀里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大红包。 “嫂子，这大过年的，按理说我不该在这种地方给你们拜年，可你也知道一明哥那脾气……小光，这是叔叔给你的新年红包，祝你学习进步，身体健康！” 吴世豪手里那大红包装得鼓鼓囊囊的，只怕里面的钞票得上万，小光不敢去接这么贵重的东西，他看了眼自己的妈妈，显得很不好意思。 “哎哟，大兄弟，当初小光上重点初中的择校费都还是你借的，我们现在都没还呢，你怎么……不行，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钱我们不能要！” “拿着拿着！我怎么说也是小光的长辈，长辈给小辈发个红包天经地义，读书那钱嫂子你别放心里，小光学习好、人又孝顺，我乐意帮他一把！这孩子懂事，要是可以我都想认他做干儿子，这不就怕一明哥不同意吗。”吴世豪攥了那孩子的手，硬把一个大红包塞到了对方手里。陈一明的老婆还想把红包给吴世豪塞回去，可却被对方死死地拦了下来。 “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啊！” 吴世豪脸色一沉，眉峰倒立，就连目光里也多了一丝狠劲。 吴世豪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就吓住了陈一明的老婆和儿子，两人怯怯地对视了一眼，这才不敢多推阻了。 “这就对了嘛。”看见两人不再执意要归还红包，吴世豪又展眉一笑。 “小光，还不快谢谢吴叔叔。”陈一明老婆心里暖暖的却也酸酸的，她低下了头，眼眶里已经有泪珠子在打转了。小光抬头看了眼面前这个爸爸一提起来就会生气的吴叔叔，对方看上去很温和，对自己一家人也是极好的，可为什么却总被爸爸斥责为警察败类呢？这个叔叔难道真的是坏警察吗？但是不管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自己总是欠了对方的恩情，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想办法报答才是。 “谢谢叔叔。”生活的艰辛让小光懂事得格外早，他明白这笔钱对他们家的重要性，也明白这世上没有谁应该平白无故对你这么好。 “好了，我也不耽搁你们做生意了，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直接打电话说一声就是。还有，钱的事就别给一明哥说了，嫂子，你也明白的。”吴世豪笑着戴回了手套，又叮嘱了一番之后，这才在陈一明老婆的感谢声中缓步离开。做完这件事，吴世豪心里也算踏实了点，他这辈子做了不少缺德事，也知道自己肯定会有报应，但是不管怎样，报应来之前，他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女人的第六感十分敏锐这一点或许是科学研究也无法解释的。 从出门那一刻起，杨锦辉就被街上路人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尽管身为警察他已经习惯了旁人的目光，但是今天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赤裸裸目光还是让他感到浑身一阵不舒服。 “我怎么总觉得身上有点发凉？” 一家人下了公交车，还要走一段路才到约好的重庆码头火锅店，走在人行道上，杨锦辉忍不住冲杨婷婷抱怨了起来。 杨婷婷看了眼今天帅得令人发指的哥哥，又看了看他的周围，前后左右加起来，一共有七八个不同年龄段的女人，甚至是男人在盯着他看。 “下次你穿得邋遢点，估计就不会这么凉了。”杨婷婷笑嘻嘻地挽住了杨锦辉的手臂，她倒是不介意被人们当成杨锦辉的女朋友，有这么长得这么帅人品又这么好的的哥哥，她实在由衷感到骄傲自豪。 “尽瞎说。”杨锦辉不爽地瞪了眼妹妹，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微笑。 吴志强一家人已经早早地就到了店里，找了张桌子坐下之后，他赶紧打电话给杨婷婷。 “来了，就来了。”杨婷婷他们已经走到门口了，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寻找着吴志强的身影。 “在那边。”杨锦辉个子高，一下就看到正在冲他们招手的吴志强，他叫住了还在到处张望的妹妹，率先走了过去。 吴志强看到杨锦辉带着杨婷婷杀奔过来，一下子就变得激动了，他赶紧指着杨锦辉向父母介绍：“爸，妈，这是婷婷的哥哥，也是咱们特警队的大队长。” 之前一家人到店的时候，吴父吴母就问了吴志强一些关于女朋友的事情，吴志强也不瞒他们，直接就说他这女朋友就是他单位领导的妹妹。这一点倒是让吴父吴母喜出望外，他们就担心吴志强在单位表现不好会惹出麻烦，现在有了他女朋友哥哥这个靠山，很多事情也变得简单了。当然，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毕竟他们还不了解杨锦辉那近乎铁面无私的性格，要是知道这个未来的亲家大舅子在单位里经常折腾他们的宝贝小儿子，估计也不会这么欣喜了。 “这是婷婷的爸爸。队长，叔叔，这是我父母。”吴志强向家人介绍了杨家人，自然也要向杨锦辉他们介绍自己的家人。 杨父笑着和吴家父母打了个招呼，转头就看到了正被吴母抱在怀里的一个小女孩儿，他纳闷地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女孩，又扭头看了眼吴志强，突然一个晴天霹雳从他脑中闪过——这小子不会是离过婚还带个孩子吧！这不糟蹋自己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吗？！ 吴志强看出杨父看着吴圆圆时那忽然变得有些不安的神色，急忙解释道：“这是我哥哥的女儿——圆圆！圆圆，快叫人。” “叔叔好，爷爷好。”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叫得杨父心里暖洋洋的，他想要是杨锦辉能早点结婚生子，他的孙辈也该这么大了吧。 杨锦辉向来是喜欢小孩子的，他看到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先是报以一抹友善的笑容，随即他就觉得这小姑娘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还有个哥哥啊？”杨婷婷都不知道吴志强还有个哥哥的事情，毕竟他们是谈恋爱不是查户口，还没正式确定关系之前似乎也不用把别人家里的关系搞那么清楚。 吴志强笑眯眯地推着杨婷婷的肩让她坐到吴母身旁，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了下去。 “说起来，我哥和你哥还是……”吴志强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看到了已经到了火锅店门口的吴世豪，对方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又被谁惹到了。 “哥，这边！我们在这边！” 吴志强使劲地挥着手，扯开嗓子冲着吴世豪大喊大叫。 杨锦辉也没听过吴志强提到他哥，他顺着吴志强招手的方向看了过去，紧接着他就看到那个叼着烟朝这边走过来的男人。 而显然，对方也看到了自己。 吴世豪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地方碰到杨锦辉，来不及多想别的，他一下就被对方今天这身不同于特警制服的装扮惊艳到了。 西服和长大衣的搭配，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能穿出味道来的。 没有那种天生的昂然气概，没有一副好身板，没有一张英俊的脸，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在单位里看惯了杨锦辉穿制服的样子，吴世豪已经觉得对方够帅，可今天杨锦辉这么好好捯饬了一下，简直就…… 吴世豪的脸上不由自主就露出了一抹只有杨锦辉才看得懂的暧昧微笑。 “杨队长，大过节的也出来吃火锅啊？” “哥，杨队长就是我女朋友他哥……”吴志强看到吴世豪问了这么句愚蠢的话，羞得脸都要红了，不过也要怪他，谁叫他没敢直接告诉吴世豪真相呢。 “他是你哥？”杨锦辉的嗓音听上去沉沉的，一点过节的喜庆味道都没有，吴志强怎么说也是跟了杨锦辉半年的人，他不会不知道他家队长什么时候会用这种低沉到近乎阴霾的嗓音和他们说话。果然……对方和自己哥哥有过节吧？！ 面对着吴世豪冷笑着逼问的目光以及杨锦辉低沉严肃的追问，吴志强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毁灭的边缘，往前一步是刀山，往后一步是火海。 “怎么哥哥，你认识小强的哥哥？”杨婷婷也看出气氛有点不对劲，急忙出来帮着吴志强打圆场。 “呵呵，妹子就是我们家吴志强的女友吧？我是那小子的哥哥，也是你哥哥的同事。我说的没错吧，杨队？”吴世豪一手夹着烟，一手抚弄着自己被冷风吹得有点乱的发丝，一脸得意地看着杨锦辉。 对方一心想要避开自己，谁知道老天爷就是这么喜欢作弄人。 “吴局长，真没想到我们两家能有这么缘分，呵……”杨锦辉憋了一肚子的气，他冷冷地瞪了居然敢欺瞒自己的吴志强一眼，拉了椅子径自坐了下来。 “既然人都到齐了，就点菜吧，叔叔阿姨，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就是。”杨锦辉打了个响指，叫来了服务生，然后客气地把菜单递给了吴父吴母。 不管他心里再怎么不爽吴世豪，但是他也知道今天是自己妹妹和吴志强之间的大事，他不能因为一时意气用事做出不合身份不讲道理的举动来。 “爸爸！”吴圆圆看到吴世豪来了，赶紧从奶奶腿上扑了下去。 吴世豪一把搂了女儿，看了一下，最后在杨锦辉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吴志强和杨婷婷坐在一起，他们俩都注意到了杨锦辉脸上有些勉强的笑容，而对方坐下来之后，也再没有和他身边本是同事的吴世豪寒暄一句。杨婷婷了解自己的哥哥，对方在工作上固然十分严肃较真，待人处事上却十分热情友好，实在没道理连未来亲家这边的人都不多熟络下。但是现在这场面，她也不好多问吴志强，两人大眼瞪小眼，显然都是满心的无奈。 倒是和吴家父母聊得开心的杨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和别人家儿子之间这种冷战的状态，他可喜欢吴世豪那女孩儿了，他甚至想要是什么时候他们家杨锦辉也能结婚生个大胖小子就好了。 “志强的哥哥怎么称呼啊？”杨父主动和吴世豪打起了招呼。 “伯父，您叫我声吴世豪就行。”吴世豪把吴圆圆抱在怀里，对方正玩着他的大衣扣子。 “锦辉，你也是，刚才不是说人家是你同事嘛，赶紧介绍介绍啊！”杨父不好意思直接叫吴世豪的名字，转头就冲杨锦辉招呼了起来。 杨锦辉微微一笑，深吸了一口气，在看向吴世豪的同时，用一种缓慢的音调对自己父亲介绍道：“爸，这位是咱们分局的吴副局长，现在正好分管咱们特警队的工作呢。” 一听到吴世豪居然是杨锦辉的顶头上司，杨父心里顿时就有点小激动，尽管他从没教过孩子们要对领导阿谀奉承，可现在吴世豪可不仅仅是杨锦辉的领导那么简单，说不定大家以后就是亲家呢。 “吴局长，锦辉工作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要多批评他，多帮助他改进！做警察这行可马虎不得，老百姓的监督、领导的指导，缺一不可啊。”杨父这番话倒是满怀真诚，不过杨锦辉听着可不是滋味，他再怎么需要被人提点，也不应该是自己都经常为非作歹的吴世豪来做这事，但是当着大家的面，杨锦辉怎么敢驳了父亲的话，只好赔着笑脸不停地点头。 “伯父，瞧您说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辉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放心就是！你说是不，辉子？”吴世豪扭头看了眼笑得脸上都有些发僵的杨锦辉，他知道对方心里不痛快，可这事儿也怪不得他，要怪就怪他们彼此的弟弟妹妹吧，谁叫他们居然瞒着哥哥就搞在一起了呢。 “工作上的事以后还请吴局多费心了。”杨锦辉皮笑肉不笑地冲吴世豪点了点头，他盯着吴世豪的眼里可没什么笑意。 “哎，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还叫这么生分干吗？不嫌弃的话，我好歹大你几岁，叫我声哥就成。”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和杨锦辉套套近乎，吴世豪当然不会放过，他心情少有这么好，坐在他腿上的吴圆圆看到父亲的笑脸，自己也跟着瞎开心了起来，虽然只有几岁，不过吴圆圆相较同龄孩子已经懂事很多，她对这个忙碌的父亲要求得并不多，只希望每天都可以这样坐在爸爸的腿上被他抱一抱就好。 吴世豪的话让坐在一旁的吴志强和杨婷婷都很上心，毕竟杨锦辉的意见也很重要，既然吴家已经有意和杨家做一家人了，除了杨父的意见外，杨锦辉这个大哥的意见也是重要的。 转头看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下属以及妹妹，杨锦辉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对这份爱情的真诚，也看到了这对年轻人对未来的希冀。 就事论事，这是杨锦辉做人的原则，作为警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公私分明。 “吴局长，一家人归一家人，不过称呼可不能乱叫，我们的身份不同旁人，太随便了被人听到恐怕不太好，还是按照平时的称呼来吧。” “也是，那就随便吧，不过你也别老叫我局长局长的，和伯父一样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吴世豪笑眯眯地看着杨锦辉。 杨锦辉笑了一下，双唇随即抿得紧紧的，看来他是一句话也不想和吴世豪多说。 吴志强这个吃货点了一堆好吃的，菜烫熟后，他先是客气地给杨父夹了菜，这才殷勤地给杨婷婷也满满地捞了一碗，看到自从坐到自己哥哥身边后脸色就一直有些严肃的杨锦辉，他竟然有点不敢给对方夹菜了。 “队长，吃块肥牛暖暖。”吴志强正想把一块烫得卷曲的肥牛放到杨锦辉碗里，筷梢一颤就把整块肥牛又滑进了锅里。 吴母可疼孙女了，吃饭伊始就把孙女从吴世豪身上接了过去，也算是让本来胃就不好的儿子能好好吃顿饭，吴世豪眼捷手快地从锅里一把捞了那块肥牛肉出来，随手就夹到了杨锦辉的碗里，他没去看杨锦辉会对自己的举动有什么反应，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模样冲吴志强叮嘱道：“你这小子也是，怎么还叫队长？婷婷她哥不也是你哥嘛。” 吴志强连连点头，关键时刻，他还是觉得自己哥哥最靠谱。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正对着碗里那块肥牛肉发愁的杨锦辉，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甜甜地叫了一声——哥。 杨锦辉微微抬头看了眼满脸局促尴尬的吴志强，又看了眼使劲给自己使眼色的妹妹，勉强地勾了下嘴角，顺手又把碗里那块没动过的肥牛肉夹还给了吴志强。 “就冲你这声哥，这块肉就给你吃了。以后，可要好好对婷婷。” 吴世豪有些沮丧地看着对别人永远能作出一副温暖笑脸的杨锦辉，而就是这么个待人温柔的男人，却连一次夹菜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挠了挠鬓角，吴世豪苦笑着轻叹了一声。 “爸爸，吃蛋蛋。”吴圆圆看着吴世豪空空的碗，笨拙地把自己碗里的一枚鹌鹑蛋夹到了对方碗里。 “圆圆啊，你也多吃点。”吴世豪讶异地瞪大了眼，随后便笑着烫了块午餐肉喂给女儿，女儿小小的动作让吴世豪的心里也多了一股暖流，他想，这世上总还是有一个人会真心对自己的。 杨锦辉瞥了眼对女儿一脸温柔的吴世豪，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又转开了脸。 因为不知道是不是随时会出任务，杨锦辉并没有点酒，只是点了几瓶热饮料。 地道的重庆火锅大概太辣了，喜欢吃辣的杨锦辉也被辣到了，每吃几口他就要灌一大杯饮料，没一会儿就觉得肚子有点涨。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杨锦辉向大家点了下头，欠身离席。 吴父平时是看惯了一大一小两个儿子，一个冷傲一个活泼的样子，看到杨锦辉这样帅气硬朗又十分有礼貌的年轻人，自然欣赏得很：“亲家，你儿子真是出色，比我家这两个好多了。” “可不能这么说，这小子是个驴脾气，倔起来也让人头痛啊。”杨父嘴上说得客气，心里却乐滋滋的，就是看着吴世豪的女儿都那么大了，自己儿子还是单身，他的心里又有些伤感。 “唉，说起来，锦辉这孩子就是整天忙工作，不肯和女孩子多接触，到现在都还没结婚，说也说不听。吴局长啊，你是他直属领导，有空多关心关心他，看到单位有合适的女同事，也给这小子介绍下吧。” “伯父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看着辉子的，有合适的女同事肯定介绍给他。啊，我也有些喝多饮料，先去下厕所。”吴世豪打着哈哈地站了起来，他拽了一下自己的皮带，快步朝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杨锦辉正站在小便槽边痛快地放着水，冷不防身后就有人走了过来，凭着敏锐的职业习惯，杨锦辉有些警惕地转了下头。 “真没想到，就这么和你成一家人了。缘分到了，真是躲都躲不过啊，你说对不，辉子？”吴世豪手抄在兜里笑眯眯地看着杨锦辉，他的突然出现差点没把杨锦辉吓得把尿憋回去。 闷闷地撒完尿穿好了裤子，杨锦辉脸色阴沉地从吴世豪旁边擦身而过，直接朝洗手盆走去。 吴世豪知道杨锦辉心里一直是对自己抱着各种不满的，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辉子！” “放手。”杨锦辉头都没回，他沉默地站着，笔挺的身形在吴世豪面前就好像一座难以撼动的铁塔一般。 吴世豪攥紧了手里抓住的衣料，越攥越紧，他慢慢地靠了过来，然后绕到杨锦辉的面前：“我知道，你不会因为我而反对志强和你妹妹之间的事。你不是那种人。”吴世豪努力地让自己的笑看起来自然一些，上次他使出下作手段迷奸了对方之后，他其实还是挺后悔的，甚至有些后怕。 “我是哪种人不用你操心。大家还等着我们呢，有什么话，回餐桌上再说。”杨锦辉无意与吴世豪过多纠缠，他往前跨了一步把手臂从吴世豪的手里挣了出来，对方却跟着迈出步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真没想到我和你之间能有这么多渊源，以前的事，我是挺对不住你的，我真心向你道歉。”吴世豪收敛起自己玩世不恭的戏谑笑容，神色严肃地凝视着杨锦辉，对方面上的平静与冷漠让他心里还真有些说不出的刺痛。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在厕所里接受别人的道歉。”杨锦辉轻笑了一声，眼珠子轻轻一翻，满满的不屑。 “那你想在哪里？是酒店的套房，还是分局的禁闭室？随你选。”吴世豪始终认为杨锦辉会一直这么厌恶自己，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没有给他太多在性方面的主动权。男人嘛，始终是下半身动物，就这一点来说，吴世豪认为杨锦辉也不例外，尤其是他确认对方喜欢的是男人之后，就更希望能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让两人之间达成某种默契，但是他还真看错了杨锦辉。 “要是打人不犯法，我真想打你一顿。”杨锦辉冷笑着瞪视了一眼恬不知耻的吴世豪，压低了嗓音。 “打，只要你高兴。”吴世豪一把抓了杨锦辉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摸去，只怕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会以为是杨锦辉在挑衅吴世豪。 力量相当大的杨锦辉轻松地把吴世豪拽得撞到了一旁的水槽上，在注意到又有人进来厕所之后，他赶紧抽出了手。 “打你我都嫌脏了手。” 说完话，杨锦辉大步就跨了出去，留下靠在水槽边的吴世豪满面阴郁。 杨锦辉先出来回到了座位上，他神色淡然，一直保持着谦逊有礼的微笑，对吴父吴母有问必答，一点也没让人起疑。 倒是吴世豪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走过来，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一瓶酒。 “今天是我们两家的好日子，又赶上春节，喝点酒大家高兴高兴吧。”吴世豪坐了下来，顺手倒掉了自己杯子里的热饮，添上了满满一大杯浓度不低的白酒。 吴志强微微一愣，他赶紧看了看杨锦辉，又看着自己的哥哥，急忙出声劝说道：“哥，别喝酒了，你胃本来就不好。” “是啊，世豪，别喝酒，大家这样不也挺开心的吗。”吴父吴母也在一旁附和道。他们不是不清楚吴世豪的老胃病，看见儿子有时候胃疼得站都站不起来，他们也很担心，今天吃的本来就是火锅，要是再喝上点酒，还指不定吴世豪的胃又会怎么闹腾呢。 吴世豪冷冷瞪了弟弟一眼，随即换上了一副满不在意的微笑：“没事，过节嘛，我的胃被你们养了这么一阵早就好多了。” 吴世豪给自己倒满了酒，又拿了杨锦辉的空杯子想给对方倒上：“辉子，你也喝点？” “不用了。我怕队里万一有事需要我过去，喝了酒不方便。”杨锦辉对酒这东西没什么好感，上次就是他一时放纵不小心喝醉了，才和吴世豪做出那种丢人的事情来。 现在他是一滴酒都不肯再沾，因为他不想再一次失去理智。 杨锦辉的拒绝让吴世豪眉眼微微一沉，但很快他就打起精神又笑了起来，杨父看没人陪吴世豪喝酒也不好，主动递杯子过去倒了半杯。 这边，杨锦辉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吴家父母聊着，坐在他旁边的吴世豪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闷酒。 火辣辣的酒液刺激着喉咙、冲击着脑子、甚至灼痛着胃囊，却让吴世豪一阵身心舒爽。吴世豪的酒量向来不错，一连喝了两杯，脸也只是微微泛红，他别着头看着并没有面向自己的杨锦辉，看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