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刺鼻的药水味充斥整间医院，清新剂若有若无，只有路过固定的某处才能闻到。医院是任谁都不想来的地方，包括程湛。 程湛挂了号前往心脏科做检查，等待的过程中他收到了班主任问他请假的原因，他动了动手输入说自己心脏不好，要做检查。 叫到了号，程湛面诊的是一位中年妇女，看起来资历挺高，目光落在那挂在胸前的名卡，心脏科主任。他坐下紧缩着眉不知道要怎么样说，对面的医生笑了笑说：“年纪轻轻的，应该不是心脏的问题吧？” 程湛点头又快速摇头，脸色升起了一丝疑色，“您帮我看看吧，我的心脏好像坏了，有问题了。” 胸口涌动的情绪难以平复，像是天生卑劣的心脏，不断的加速，让自己无路可逃。他刹那间想到的是郜衍，那双犀利的眼睛。心脏又不好了，特别不好。 医生掏出听诊器在程湛胸口听了听，发现并无异样，带着一丝打趣道：“你这孩子挺俊的，不会是早恋了吧？你心脏没问题，你是遇到了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医生这话是在暗示什么么？ “我只喜欢学习。”程湛下意识回答，随后道完不确定了是不是还喜欢学习了。目前除了学习，他还想更接近郜衍，想要待在他的身边。 手紧紧攥着衣角，抿嘴咬着下唇沉默，程湛听见医生大笑了几声，似乎在笑话他，他听到医生和他说：“每天来我心脏科的人不少，其中包括你这类型的孩子。可千万别变成书呆子，该恋爱就恋爱，前提是不影响学习。你不信？那我问你，你和那个人接触的时候心脏才会坏？” 程湛细细回想确实如此，但他怎么会喜欢一个男的，难不成他是同性恋？他惊慌失色，脸色白了一度，睫毛轻轻颤动，指甲嵌入了手掌心，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 见小伙子不语，医生也猜到了程湛只是不想承认事实罢了，她安抚着程湛的情绪说：“你心脏没坏不是大喜的事情吗？也不知道是你看上了哪家小姑娘，那么俊赚到咯。” 不是小姑娘，是大伙子。 他摇摇欲晃缴费时候意外瞥见那道他不想承认的身影，他见到郜衍脸上的伤加重了不少，白衣服染上了血迹斑斑，整个人像是街上打架回来的小混混。 他本能的追了上去，走得太急单子也没来得及拿，撞了好几位人，他低头致歉后四处寻找郜衍的身影。这下他不得不承认，郜衍的一举一动影响他很大，他讨厌看郜衍受伤，他心会疼。 郜衍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范围，他迫切想寻找可无从下手。他在第一层找了一遍，在他快放弃的时候发现了郜衍提着药走了出来。 脚步瞬间不能移动了，他目光跟随着郜衍许久，郜衍感受到了惹人不悦的目光转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一点点的过，像是被什么法术定住了一半。 郜衍的眼睛细长且锐利，也许是眼白多过眼球，眼白像是吊在了上处，看起来很凶狠，第一眼就是不能惹，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郜衍挑了挑眉问：“你怎么在这里？你请假了？程学神哪里不舒服了？” “我、我痊愈了。”程湛口齿稍微不清，险些紧张咬到了舌头，“你呢？又打架了？” 校霸打架很正常，程湛抬起手想摸一摸那一道道伤口，可怕弄疼了人只好放下手。 也许他是第一个敢那么直视郜衍眼睛的人吧。 “不算打架。”郜衍常年是伤已经习惯了，可在程湛面前还有意思别扭，他故作轻松道：“走吧，我给你做顿好吃的。” 程湛不走，缓缓道：“你看医生，我掏钱。”语气中还夹杂着祈求，这和大家认识的程湛完全不一样，原来程湛也会有表情。 郜衍一笑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先让伤口不那么疼后开口：“不用，我不看医生。” 他们两个站在门口许久，不少人看到高颜值都纷纷回头，有的已经拿出了手机拍照。置身于囚笼，程湛不得不面对现实，哪怕那些致命已经穿透胸膛，他想他已经、真的喜欢上这个人了。 可能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同性恋本是众人回避的话题，他最终也能将暗恋藏在心中，最好有一天能抛开暗恋随风翱翔。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救，他突然不知道未来的路怎么走。 隐约中他只能看见一道白光闯入他视线，紧接着慢慢变暗，直到周围全部变暗。这意味着看不见希望，无果。他当下能做到就是好好辅导人家学习。 回家的途中下起了小雨，两人全身被雨水打湿，郜衍急匆匆去了便利店买了把雨伞，而他在外面等着郜衍。 待郜衍买了伞出来，两人挤在一把伞下，郜衍不知觉把伞倾斜，尽量让程湛不淋雨。他自己是个糙汉子，淋点雨没事，反倒是程湛是富家少爷，觉得不容得雨，不然就生病了。 外表那么凶，内心还挺暖。这是程湛的第一想法，他站得更靠近些，两人肩膀时不时摩擦，雨中的他们异常安静，一言不发。 一辆车急速奔驰，地上的雨水溅到了程湛身上，有轻微洁癖的他很快就冷着脸，尽量不靠得太近。走在前面的一对情侣也被溅到了，男生将女生护在自己怀中，不让女生溅到水。 “湛湛。”郜衍直视前方并没注意程湛故意躲开的动作，“我答应你，我好好学习。我想逃离这该死的地方，我特么觉得我就不该活着。” 负面情绪影响到了程湛，他微微一怔垂下睫毛，欲言又止，半响等到前面情侣拐了个弯他才开口：“我会辅导你，高考你会金榜题名的。” “谢谢你。”郜衍无奈叹了口气，那双冰冷无比的眸中，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哀，显得一片麻木，像是一切该如此，一切早已注定。 程湛与郜衍身高不过差了接近半颗头，他只是扭头就捕捉到了郜衍的情绪，他没有身份问下去，深怕郜衍会远离他。 他们简单吃了顿饭，郜衍就匆匆离开。他闲得无事桥装好跟踪郜衍，他想知道郜衍是为了什么打架，他想阻止一切些悲剧。 雨天转晴天。 夏风很大，差点吹走了他乔装的黑色帽子，在风中他感受到了闷热，一点也不凉快。因为第一次乔装，他丢了智商选着了长袖长裤，在路人眼里他就是异类。 发鬓不停歇的流下汗，烈日灼心，风起不到作用。他跟踪的路上绕过了很多蜿蜒小道，也走过了很长一段人流较少的路。 手机震动，是来自他们发下三人组的群聊。 他没时间去看，不然以他糟透的跟踪技术很快就会跟丢。手机又是一阵震动，大概震动了七八下程湛才接听，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来电就被大嗓门镇住了：“小湛湛～医生说什么了吗？” 夏季杨呱噪的声音传入他耳里，不晓得是不是郜衍有所察觉往后看了一眼，程湛迅速低下头压了压帽子，冷冷道：“我很健康。” 电话里头推推搡搡了半天，程湛在将要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祁北嘿嘿笑道：“晚上我们谈谈吧。我们去你家，让告耳做好饭等我们。然后他就可以滚蛋了。” “……”程湛顿了顿脚步，这后脸皮到底是和谁学的，他也没有追究，只是淡淡道：“他以后参与补习。” 不等祁北发飙他就挂断了电话，他冒失闯入了个陌生的环境，周围的环境有些老旧不堪，他本能的排斥周遭。他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他见郜衍上了楼现在一旁躲着，偷看停下的楼层。 六楼。 他按下六楼跟了上去，一层楼里有两户人口，程湛凭直觉选择了右边那户人家，门上贴着十几年前的福字贴，随后他听到吵架声，隐约还有锅碗瓢盆砸地的声音。 “你滚！我他妈让你滚！我不想看到你！”尖锐女声刺破耳膜，隔壁邻居探出头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又闹了，我说了那女人有病了吧。” 如果说女人有病，那郜衍一切的贫穷都能说得通了，家里只靠他一个人支撑经济来源。他虚抬着手不敢敲门，邻居睨了一眼程湛问：“帅小伙，你找谁啊？大热天的你裹成这样不怕中暑啊？” 程湛热，碍于面子他肯定不愿意说：“我感冒了，冷。我找郜衍，这是他家吧？” “哦，他啊。我和你说别接近他们家，他妈就是个疯女人，看见她儿子不是打就是骂，她的儿子都不敢还手。要我说做她家儿子真可怜，要是打了一下疯女人就落得不孝的下场咯。”邻居喜欢说别人长短，一口一个疯女人来称呼郜衍的妈妈。 程湛哑然，片刻他又听见屋内女人的尖叫声，“我不想看到你！你、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尖叫声后带着哭腔。 他一直没听见郜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