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妒火中烧
“咯次、嘻咕你们！咔嘠、嘎怎么敢！怎么敢！哗嚓嚓嚓嚓嚓——”完全失了控的杂音从更深的地下传来。 纸人彻底撕裂开倾泻出大把的黑发，从整栋别墅的范围内扯出潜伏旁观的厉鬼，再将它们撕碎、捏爆。 如同蔓延的怒火、妒火，卷动、吞噬着一切。 水池边的碎肉堆积成山，腐臭味迅速侵占了不算大的地下室，黑发向李先生奔去，将他从尸堆里抢出，放置于尸棺一旁。 奇异的全链接体验飞速退却，李先生用力抿白的唇逐渐自然，冷汗混着粘稠发黑的防腐液从头上落下。 目之所及的血色迷雾退去，露出阴暗的地下室，四处张望寻找着一丝幻觉的存在，弯曲起身体颤抖的李先生再一次强行压下心中快要炸裂开来的惶恐感。 李先生尽力控制急促的鼻息，确认自己的想法：“巫傀、傀？” 没事吗？不……它还在看我。 圣眼之虫，是圣眼之虫！ 一种来自于肉体大脑里的诱欲秽音，远比他听过的一切声音都要更污秽，他没有发生任何的排斥反应，反而有着强烈的繁殖欲望与崇拜念头。 仅仅是回忆一下，链接率再一次飙升，他就只想跪在地上被厉鬼还是人类也好，不停地插入中出，然后一直“怀孕”生产，周而复始。 自己的意识都为此想法愉悦得颤抖，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巫傀会喜欢这样的我吧？不是这个问题……停下，停下满脑子的交配想法！ 铭刻着祷文的脊椎与胸骨散发着驱散李先生身体里阴寒的热度——是圣眼之虫的“宠爱”。 李先生的目光锐利了起来，耳边的低语也更加的晦涩神圣，一时间居然让李先生不由自主地用舌头淫靡地玩弄着指尖，勾出银色的丝线，黑褐色的瞳孔隐隐约约反射出金黄的光芒。 李先生吐出手指，极力克制地舔了舔唇瓣，逐渐恢复了力气，放开些许还在搀扶缠绕着他的黑发，抬头看去，四周再一次被血雾包围，模糊了面孔的雾状女人张开它的怀抱，由浓雾制成的裙摆招摇。 李先生扭头紧紧扣住巫傀，被他抓住的头发一根根地滑落，面容僵硬的男人心底的恐慌急剧沸腾，说出让李先生绝望的话语：“今夜过后……你一切烦恼都会忘记，离开吧。” 李先生连喉管都无法控制地抽噎起来，极端的恐慌感让他完全无法动弹，等到楼上的哭喊声愈演愈烈，眼睁睁地看着黑发几乎撤走。 被抛弃了。 再一次，被抛弃了。 虎视眈眈的血雾一拥而上，血雾女士提起裙摆涌上李先生痛苦痉挛的身体，如同哺乳婴儿一样环抱着男人，只是它的胸口深深凹陷，只有深邃不见底的空洞。 “别再期待了，回到母亲的怀抱里吧，从此再无悲伤，再无苦痛……来吧，李先生，回到温柔的雾里来吧！” 李先生震颤的身体缓缓平复下来，扭曲的五官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睁开双眼，再一次脱离幻觉的李先生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沉默地审视着漆黑池水后血红色的棺木。 他不想离开……他不要。 不。 染着红色头发的侏儒小丑牵着一大群五颜六色的笑脸气球，穿着滑稽可笑的大头皮鞋踩在棺材狭窄的沿边上蹦蹦跳跳，尖锐的笑声穿透了整个地下室：“快来！快来！笨蛋山羊，这里有可爱的气球！快点过来！不过来我就要丢掉啦哈——哈哈哈！” 气球是被倒吊的李先生，颜色诡异是那张缺氧的脸，在地上慢慢扭动关节的李先生下意识地向上伸出了手。 笑脸气球的颜料在嘴角不停溢出，黑色的液体像是洪水一样吞没了它夸张的笑脸，整个瘦小滑稽的身形融化在漆黑的液体中，液体流入尸池，血色的棺材上干干净净。 水中有一条条的铁索，这些链子洞穿各类材质的套棺紧紧地捆住了最内层的血棺，却腐朽不已，李先生稍微使劲一扯便落下一堆锈片，用力一扯就断开。 拂去脆弱的纸张，没有钉上钉子的棺木轻轻推开，目之所及是一具巨大的缝合尸，被拼凑而成的身体腿部的肌肉腐烂见骨，心脏处开了一个口子，看得见内里填满了蠕动的“头发”，面部五官也是拼合而成，漆黑的缝合线旁余下两片空瘪的眼皮。 李先生避开发丝手指游走在尸体上，皮肤有着牛皮纸一样的触感，李先生细细扫过底部的阴影，发现了熟悉的医疗器械。 这种一次性的激光医疗器械是用来专门拆卸义体的，也用于自然人类的快速截肢、无菌开膛、开创，可以方便救人，也可以方便杀人。 这种医疗器械（大部分高级医疗器械）属于等级管制型只允许高级改造人和部分医院限量购买，目前私人只能在黑市里碰运气买到。 型号很旧…十几年前初版了，还不是全自动。 祂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很寂寞吧？ 是时候结束了。 李先生粗糙的手指拿起一次性义体开膛器，熟练地激活能源，等待着短暂的充能结束。 早就该结束了。 深海巨鱿般飘动的裙摆围绕着他。 “让永不停息的仇恨变成漫天的血雾，徒留希望只会让懦弱阻挡我们的步伐……孩子，就像这样，痛苦吧，流血吧，让鲜血湮灭你的罪恶……” 李先生全然不顾身边吵闹的幻觉们。 撕下后颈的皮，将冗长拗口的咒语一字不漏念出。 满天的黑发炸起紧紧包裹着李先生，阴气触发了龙血真符，灼烧灵魂的烈火从心口爆燃。 强烈的电磁干扰让老式的半自动医疗器械停止运作。 碎肉在龙炎中化为黑灰，火势蔓延到水中，一丝一缕的头发都无法逃过焚毁一切邪祟的龙炎。 淹没了李先生的黑发也被瞬间就被烧了干净。 血雾女欢笑着簇拥起他。 面无表情的李先生随手一捏就让复合钢铁变成一团扭曲的废铁，蓝色的能源液闪耀着电弧。 它滚落水池，池壁内部传来一声爆鸣，流光溢彩的幽蓝色漂浮在水面之上，接触到空气，下一刻就燃起了湛蓝的火。 破裂的能源管道，红色与蓝色的火焰交织着，将碎肉和金属台迅速融化成一团。 “来吧……回来吧孩子，回到香甜的怀抱里来吧，我亲爱的宝贝……”一脸安详的李先生投入缝合尸的怀里蜷缩起来，闭上眼睛，感觉到些许微不足道的疼痛从皮肤传来。 「检测到当前环境温度异常上升，正在为您呼叫——系统错误。」 「呼叫失败，正在为您——系统错误。」 「系统错误。」 片刻之内赶到的巫傀从阶梯之上死死盯着李先生的动作，下一刻破开七窍的发束就裹挟着祂闯进愈演愈烈的火焰之中，低鸣着怪语一把抱起棺木中的李先生，再带着橘红的火光掠上阶梯，驱散片刻的黑暗。 他从黑褐色变成浅金色的眼睛里映出巫傀摇摇晃晃的假脸，火焰在黑暗里格外滚烫，离开房间的几步路就烧尽了巫傀身上汹涌的头发，正追着祂划过积灰的楼道，再透过墙壁，灼烧着内里的邪祟之物。 李先生被重重地抵上墙壁，身体与干枯的纸身紧挨，龙炎并不烫只是驱散了巫傀的阴冷，让李先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巫傀“温暖的怀抱”。 李先生睁大的双目倒映出纸人从缝隙中迸发出耀眼的火光，却丝毫不觉灼痛。 “杀了我。” “求你，杀了我，像上次那样真正的杀了我。” 对别人毫无底线的纵容。 李先生既驯服了自己，也驯服了别人。 温暖的光靠在他耳边，清冷酥麻的男音缭绕在他的耳畔，如同爱人般的细语： “我是假的，是幻觉。” 眼前的火光变得模糊，比火焰更炽热的温度涂抹在眼球上，流淌在皮肤上却一片冰凉。 猛然射出的火舌吞噬了纸人，火焰散去后，连灰烬都不剩。 男人徒劳地抓取着火星，展开的手掌却什么也没有。 “不会的，不可能……不，不是这样的，你是真的，你是真的存在的、真的……我没有发疯…我没有！” 「系统错误」 「系统错误」 「系统错误」 回应他的只剩下冷漠的机械音。 将近黎明，别墅的墙壁之中却燃着橘红的火。 李先生的耳朵里吵闹起来，空荡的别墅里充斥着各种惊悚角色的叫声。 他连续睁着的眼珠已经布满血丝，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脸显得诡异可怕。 一拳一拳砸在坚硬的墙壁上，外壳破裂露出青灰色的水泥内壁，收回竖起食指，他声音一贯的平静： “嘘！嘘！！全都安静！” 瞬间静止，只剩下呼吸声。 狠狠挥出一拳，爆开的水泥之中什么也没有，李先生面无表情地掰开裂缝，试图寻找任意一块碎骨的痕迹。 没有，连骨灰都没有。 男人丢开手上的碎石，缓缓呼出一口气，脸上从头到尾波澜不兴只有嘴巴动了动，猩红的眼睛缓缓闭上，直挺挺地后仰摔下。 肉体落地的声音那么闷沉。 可惜这不是他名下的那幢摩天大厦，这只是冰冷的大理石。 他的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张合的唇不停地低喃着：“杀了我……求求你，让我死吧……让我回家…回家……” 「连接系统错误，已禁用。」 「尊贵的李先生，检测到您的精神波动较大，中枢已为您合成忘忧素，请您您尽快脱离危险环境，自杀几率评估过线后，竹叶青机构将对您实施强制收容。」 一阵颤抖过后，男人麻木的眼神黯淡下去，无力的肌肉瘫软在地。 在他苍白的脸上，鲜红的嘴角燃烧着用灵魂烙刻下的完美笑容。 本周推荐曲目：your eyes — Neova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