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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屿(一)

    青屿

    沈青屿这辈子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大概就是抛夫弃子,与陈曦私奔。

    陈曦是他的初恋。

    严格来说也不算初恋,他和陈曦高中同桌两年,发乎情,止乎礼,连互道心意,都是在陈曦要转学离开的前一天。

    沈青屿其实已经不记得陈曦具体说过什么话了,他只记得那天的雪很大,撑伞的少年取下了自己身上的墨绿色围巾,认真又小心地戴在他的脖子上。

    兽人的余温尚在,鼻尖都是熟悉却又不曾触及过的气味,沈青屿眼眶发热,发顶的翎羽便被轻轻地揉了一下,陈曦叹息说:“青屿,我很喜欢你。”

    但也仅此而已。

    同一个学校,往往会让人忽略掉和同学之间的差距,相处久了,难免会以为,自己与对方的距离不过是同一张课桌上手臂与手臂之间的距离。

    但其实不是的。

    沈青屿是以中考近乎满分的成绩被特招进的实中,但像他这样的平民学生只有百分之十,直升班的同学非富即贵,同一张桌子,已经是他和陈曦最近的距离。

    想要打破阶层并不容易,沈青屿吸了吸鼻子,微笑道:“我知道的,陈曦。”

    兽人和亚兽之间本就容易互相吸引,如果那些恰到好处的关心照顾他还感觉不到的话,也太笨了。

    他知道陈曦不会告白,正如陈曦明白沈青屿不会主动迈出那一步,回应他的感情。

    无疾而终的初恋却在他成婚十多年后出现,踏着满地雪花,对他温柔摆手道:“青屿,好久不见。”

    沈青屿回家的时候浑浑噩噩,他今天有晚课,薛君儒的书房亮着灯,画着小云豹的儿童房门没有关,沈青屿看了看时间,推门进去道:“曈曈,怎么玩到这么晚?”

    躺在床上的小兽人撇了撇嘴,还是坐起来看他,“你回来的也很晚啊。”

    “那是姆父的工作。”沈青屿走进屋里,看到悬浮的游戏光屏,温声说,“明天再玩吧,太晚睡觉对身体不好。”

    “明天周末,父亲说了可以多玩一会儿。”

    “但现在已经——”

    “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说我的?”薛曈不高兴地把游戏手柄扔到一边,抬着稚嫩的脸看向他,“你工作完了才想起要管我,学校里的学生还不够你管的吗?而且那个工作有什么好,比你的孩子和丈夫还重要吗……”

    “曈曈,发生什么事了?”卧室的门很快被推开,英气的剑眉拧起,薛君儒看了一下脸色苍白的亚兽,床上的儿子已经跑过来抱住他的腰,声音气恼又委屈:“爸爸!你明明说了我可以晚睡一会儿的!”

    沈青屿看着他,有些无措地解释道:“已经十一点了……我才……”

    薛曈今年才七岁,正在长身体呢。

    小孩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趴在父亲怀里哽咽起来。

    “青屿,你先回屋吧,不早了,”薛君儒并没有指责谁的对错,只是轻轻拍了拍薛曈的背,“你应该也累了。”

    薛曈长得很漂亮,脾气却一直不好,小孩儿红着眼睛看他,一点都不肯让步。

    他并不是沈青屿带大的,薛家对继承人有专门的教导计划,薛曈所受到的教育是没有沈青屿参与的。

    沈青屿有些僵硬地走出房间,关门的时候,突然觉得床上父慈子孝的画面有些刺眼。

    薛曈几乎不会在他的身旁撒娇,不,小时候也是会的,小小的云豹像一只猫咪,总是喜欢黏在他的肩上,用湿软的舌头舔他的脸颊。

    墨色的眼瞳暗了暗,沈青屿关上门,回自己的房间洗漱上床。

    薛君儒回来的不晚,他掀起被子,从身后吻住亚兽纤细的脖子,手也不老实地钻进裤头,摸住了细滑的臀肉。

    沈青屿有些心不在焉地哼哼着,兽人灼热的肉茎便从身后顶进了深处。

    结婚这么多年,夫夫之间已经足够熟悉,薛君儒向来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姿势,他只爱抵住亚兽最娇软的地方,大刀阔斧地横冲直撞,直把身下的亚兽插得浑身发软,低吟不止。

    “在想什么?”有力的手指捏住他的下颌,薛君儒不满地蹙起眉头。

    “嗯……哈……”面色潮红的亚兽缓缓太起眼看他,低声说,“曈曈的性格……”

    蛰伏在体内的巨物突然发力,面容清秀的亚兽仰着头尖叫了一声,薛君儒呼出的热气喷了他满脸,沈青屿听他说:“曈曈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多陪他玩一玩,他不就开心了么?”

    “可是——”

    那也是他的孩子啊。

    “青屿,听话。”薛君儒吻了吻他湿漉漉的眼睛,低叹道,“曈曈很想要你陪陪他的。”

    模糊的视线里看不清兽人的神色,沈青屿索性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已经不知道怎么和薛曈相处了。

    难道真的要像薛君儒说的那样,只陪着他玩就行么?

    一个姆父需要做的事情,只是需要陪玩,合适吗?

    沈青屿很想和薛曈好好谈谈,但是一听到他说的话不合心意,坏脾气的孩子总会理直气壮地和他争执,最后乱扔玩具,打电话让老师们把他接走。

    活像沈青屿怎么虐待了他。

    可是薛家不让他插手孩子的教育,薛君儒显然也是这样觉得的。

    他似乎不觉得儿子的性格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他对沈青屿的态度有什么不好。

    第二天清晨,薛君儒已经不见踪影,薛曈早早地被教练接走,即使是周末,沈青屿仍旧没有觉得轻松。

    早餐准备得很好,但他只觉得味同嚼蜡。

    他其实有把情况分享过给朋友,对方听到他每天只用上下班,根本不用操心育儿和家庭琐事,就已经很羡慕地问他:“做个闲人不好吗?讨人厌的事都有老师,你就吃吃喝喝带孩子玩一玩,老公那边对你又没什么要求,这样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青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沈青屿拍了拍额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只是偶尔的时候,会觉得,这个家里有他和没有他,都没有什么区别。

    薛君儒是个很有分寸感的兽人,对他从不热情,也不会过于冷淡,他一直都是个很好的丈夫,事事周全,也从来不在乎他的平民身份。

    他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幅沉稳内敛的性格,沈青屿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也不觉得他的性格有什么不好。

    毕竟那么久了,薛君儒的身边都只有他一个亚兽,他们接吻做爱,甚至结婚生子……虽然这个兽人总是很忙,也很少对他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沈青屿从未怀疑过薛君儒对他有感情。

    直到薛君睿与他稀里糊涂地上了床。

    头脑昏沉的他,看向站在床边一身军装的丈夫,和身侧似笑非笑的兽人,只觉得天崩地裂。

    薛君睿是丈夫的胞弟,他们长得相像,性格却截然不同。

    沉稳内敛的兄长,玩世不恭的弟弟……本来是很好识别的。

    但是那天他喝醉了,他醉的一塌糊涂,等了大半夜的兽人抱着鲜花在门口出现时,沈青屿主动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热情地勾住了兽人的脖颈,不由分说地堵住对方的嘴唇,无比熟悉的眼里透出几分柔情,都足够神志不清的亚兽送上自己。

    沈青屿根本不会去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丈夫,在情人节抱着鲜花回家的兽人,难道还能是别的人吗?

    赤裸着身体的薛君睿却摊开手解释道:“我昨晚喝了点酒……那种情况下,谁也没办法拒绝一个那么主动的亚兽,对么?大哥。”

    “可是,花……”

    白色的铃兰早被蹂躏得不成样子,薛君睿挑了挑眉,“那是别人送我的,我觉得这边近,就先回来住一晚——”

    “行了。”乱糟糟的卧室里还有着做爱后的淫靡气息,薛君儒转身走向书房,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给你五分钟,来书房见我,君睿。”

    那天实在是混乱得不像话,可是最后,仓皇失措的沈青屿也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薛君儒平淡地接受了他和自己胞弟上床的事实,没有对他质问责骂,也没有再提起对薛君睿的处理。

    枯坐了很久的沈青屿一时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去面对这样的事情,薛君儒甚至没有听他解释什么,只是在送走薛君睿之后,十分冷静地告诉他:“青屿,君睿是我的弟弟。”

    这句话给出的暗示实在是太多了,沈青屿惊怒之际,头一次感觉到薛君儒的理智是多么残酷。

    薛君儒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痛苦,许久之后,才走过来,拍着他的背轻声说:“这件事讨论对错已经没有意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青屿,难道你要因为这件事和我分开吗?”

    “可是我……”

    温暖的手掌捧住他的脸,薛君儒俯下身体与他对视,认真道:“这是一个意外,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我,这就够了,不是吗?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我们的感情,青屿。”

    这件事竟然就这样被稀里糊涂的略过,就像他们变得稀里糊涂的关系。

    沈青屿再回想这一天,其实薛君儒对他的不在乎已经显而易见,是他习惯了自欺欺人,看不清自己的处境。

    因为薛曈的存在,他笃定了薛君儒对他的感情,就像薛君儒笃定了他不舍得离开这个经营许久的家庭一样。

    何况出轨的人是他,他有什么脸去拿着这件事情不放呢。

    但薛君睿的态度却因为这一夜后变得暧昧起来,他们本该需要避嫌的,这辈子不见面最好,可是这个素来花名在外的兽人,却三番五次地在他面前出现。

    沈青屿躲了他几次,薛君睿总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离开,直到有一天,他哄睡了薛曈,在厨房门口握住了沈青屿的手。

    他说:“嫂子,你老是躲着我,这算什么意思?”

    高大的兽人一步一步向他逼近,沈青屿又惊又惧,手腕却被对方抓得很紧,他不自觉地后退着,直到抵住墙壁退无可退。

    他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无法为他提供任何面对薛君睿的经验,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那张和丈夫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见他这么胆小,薛君睿低笑了一声,俯首到他耳边,轻轻含住了他的耳垂。

    “薛君睿!”

    逼急了的亚兽面脸通红地抬起脸,薛君睿的眼里满是玩味,他游刃有余地看着沈青屿如何挣扎,另一只手却不容拒绝地握住了那道纤细的腰,把人一把扯进怀里,低声说:“别动,嫂子,青屿……这么怕我做什么?我难道会吃了你吗?”

    “你还知道、我是你嫂子……”沈青屿用力地推拒着他的胸膛,“你放开我,薛君睿你疯了是不是,我是你哥的——”

    “是,你是我哥的妻子,那又怎么样?”将他完全擒制的兽人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凑在他的耳边说,“我们就是上过床,我就是对你念念不忘,那天晚上你不是也很快乐么?你坐在我身上,腰都要扭断了,你哭着求我,说我要把你操烂了……”

    “你闭嘴!”

    “一日夫妻百日恩呐,我闭嘴,这些事就没有发生过么?”薛君睿死死地箍着他的身体,说出的话宛如恶咒,“我和大哥间的感应非常强烈,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他偏过头,和薛君睿十分相似的脸上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我们不仅能感应到彼此想法,生理上也会有同步的反应,比如他在夜里和你做爱,我也会兴奋到勃起……嫂子,这样说起来,大哥操你和我操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都不介意,你又一直在介意什么呢?”

    那天晚上,薛君儒熟练地捅开他的生殖腔时,沈青屿睁着湿润的眼睛看他,恍惚间,竟然看到了薛君睿那一张总是笑得风流的脸。

    一滴热汗顺着兽人的下颌滑落,动情时的薛君儒眯着眼睛,性感得要命。

    沈青屿以往是很喜欢他为自己意乱情迷的样子的,但他却突然想起了薛君睿的话。

    如果他们之间的感应真的那么强烈……那个夜里的薛君儒,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能知道薛君睿把他抱上了床。

    沈青屿为此查了很多资料,他其实也知道直接问薛君儒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他没做好面对的准备。

    薛君儒否认了最好,要是他不否认呢?

    真的会有兽人愿意将自己喜欢的亚兽分享给另一个兽人吗?即使那是他的孪生弟弟。

    然而事情在沈青屿还没想清楚的时候就发生了变化,他的发情期汹涌而至,第一个推开房门的却不是他的丈夫。

    披着浴袍的兽人站在床边俯视着他,沈青屿推拒的手软的不像话,薛君睿身上有和同胞哥哥一样的气息,他好整以暇地捏住沈青屿的下巴,哑声问:“这一次,你知道我是谁了吗,嫂子?”

    一直在联络的通讯并没有回复,沈青屿的脑子糊涂着,唯一的想法竟然是会疼。

    二次成结,是很疼的。

    可是他的生殖腔却格外主动地为薛君睿开放,它竟然也没有辨别出薛君睿的不同,热情又黏腻地缠住了挺进的阴茎。

    负隅顽抗的亚兽仰着脖子尖叫了一声,是猎物濒死的最后哀鸣。

    快感和情欲占据了他的理智,不知何时又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热汗模糊了沈青屿的视线,但是身前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仍旧能够看清。

    两根阴茎同时插入的时候,薛君儒一向内敛的眸里也透出了兴奋的光。

    沈青屿疼得要死,身后的兽人却一遍一遍地舔着他的耳骨喊他“嫂子”。

    “我说过吧,大哥也喜欢这样的。”他说。

    沈青屿只记住了这一句话,和薛君儒那双充斥着暴力与情色的眼睛。

    很多夫夫间的爱其实源自于性。

    一位心理学家曾在采访里这么说,沈青屿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透骨。

    这对双生子,其实一直都很像的,他结婚了这么多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