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40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老头年过七十，其实越有钱的人越不想死。老头肥胖，就算腿是残废，也有两百多斤，最近确诊的糖尿病和心脏病把孟幽陪床陪了个累死。若紫不满与他谈情说爱的时间骤降，心里老大不乐意。孟幽照顾老爷子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把所有剩下的时间安抚家里的小情人，这段日子过得焦头烂额。好在老头很快病情得到控制，办理出院手续了。为庆祝老爷子的出院，孟幽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大菜，每道都是老头喜欢吃的。他站在老爷身边，给他夹了他最爱的红烧排骨，老胖子不由开心地对孟幽笑了又笑，十三年来，孟幽一直都是如此体贴对他，老头心中感觉十分熨帖。他所贪恋于他的不就是具体的温柔和体贴么？给老爷把菜布置好后，孟幽才坐下吃饭。他不经意抬头，却瞅到坐在下首的若紫嘴巴闭得紧紧的，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心里知道他是吃老头的醋，只好等吃完饭再去哄他。没想到，今天晚上老头要他伺候。不过，随着老爷年龄的增长，这几年两人都对床上的事不再感兴趣。孟幽伺候完丈夫洗漱，就坐在床上陪老爷聊天。老爷握着他的手，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年轻，而我却老了。”孟幽赶紧微笑：“也快四十了。哪里谈得上年轻呢？”老爷摇了摇头，“在我心里，还是初见你的模样。”孟幽心中不屑，只含笑看着老人。老爷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今晚看到了若紫那孩子，越发感觉自己老掉渣了。”孟幽被他逗笑，说：“老爷说得这是啥？他都是您孙子辈的人了。”老爷想了想，说：“都好几年没有见到老大了。”孟幽勉强笑了笑。老爷看他这副表情，心下便有几分黯然。老爷叹了口气说：“自从你我结婚后他就很少来大宅了。起初，我以为他是不忿我再婚，可是，我又觉得不对，老大从小就是很懂事、很贴父母心的孩子，他必不会因为这件事与我置气。况且，我还把公司都留给他一个人了。他何必要怪罪于我？唉——”老爷顿了顿，这停顿却把孟幽吓了个半死，却力图保持镇定，不能失态。老爷平淡看了一眼他，继续说道：“我就让人去查老大的行踪。原来我和你结婚前，他就已经在外面有情人几年了。完全将大儿媳秋苓抛弃了。”孟幽抬起头，惶恐的与他对视。老爷又拍了拍他的手，温和说：“你别害怕。当初都是我不对，把你掳进府，误你青春，现在想想都是我以前的执念过重，所以我打算要为你下半辈子的幸福考虑，等我去世后，你就把老大叫到大宅同你一个人住吧。因为这个庄园实在太大太辽阔，年轻的时候，我待在这儿都时常感觉太过寂寞。所以，总喜欢在外头度过自己的光阴。这些年，还好，有你陪我这个病人。我知道，这样对你是不公的。但是。”老爷停了一下，说：“你要相信我爱你。你心里是不是以为当初我把你带进府是因为曾经我爱的女人呢？”孟幽忍不住点点头。老爷哈哈大笑，“如果我不告诉你，恐怕你这辈子也没法想明白。还以为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替身。其实，你应该明白的。更多时候，对于男人来讲，总会爱上同一种长相的女人。总喜欢一种特定的口味。的确，我曾经是把你妈妈作为那个女人的替身，因为她们都同样温柔美丽。可我在得到你妈的心之后的某一天，突然感觉索然无味，终于有一天偶然的撞车，却看到倒在我身前的你的那一双眼睛。尽管你肖似那个女人，可那时你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告诉我，你并不是她。你的眼神那么的高傲，那么的野心勃勃，我都忍不住被你全身心吸引。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深深明白你不是她。在和你结婚的这十三年里，我也从来没有把你误认为别人。我爱的你始终是你。可惜，我们相遇得太晚了。我早就知道，你和老大在一起过，怎么还会在意我这个糟老头子，而且还是个残废？说实在的，我也对不起老大。原来，竟是我自己使他疏远了我。我抢了他的爱人。难道我不是那个罪孽深重的罪人吗？我是他的父亲，所以他甚至不会到我的面前与我理论，毕竟他是一个孝顺听话的孩子，与情人在婚外同居已经是他从小到大做出的最出格的事了。我了解这孩子，正如了解我的左右手，他心中这些年一定是对我充满了怨恨。所以这几年从来不来看我，一点也不关心我。”老爷可怜地拉了拉孟幽的手，眼巴巴地瞅着孟幽，哀叹道：“小幽，我只有你了现在。”孟幽也反过来握住老头肉乎乎的手心。他沉默了会儿，而后说道：“老公你说的我和舜华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你自己也知道我十多年来嫁给你以后，就没有再和老大来往过。他在我心里和你心里是一样的，我只把他当个儿子看待。我和他还能有什么呢？都分手十几年了。也不知道你突然吃干醋做甚？至于老公您，我就喜欢能健健康康，每天吃好睡好，你还要陪伴我好多年呢。现在医疗技术进步了，活到八九十岁的人很多呢。他们还只是普通人，家里条件这么好，您还担心干嘛？我要别的男人做什么？夫妻还是要老来伴。有再多钱没有了伴有什么滋味？你啊，老公就是我的伴儿啊。都和你过了十多年了，我对你也有感情啊，干嘛说把我留给别的男人呢？我不许你说这样的丧气话。咱们要长长久久，白头到老才好。”说完，就俯身给了老头一个吻，印在他松垮垮的脸颊，凑近看，还有几点老人灰色斑呢。孟幽把手握在唇边，防止自己作呕的冲动。谁也不能阻止他得到老头的财产。

    老爷听到貌美年轻的妻子的温言软语，脸上才真正由阴转晴。这世上有几个愿意把自己的妻子转手给别人，除了一些少数的绿帽癖，越绿越兴奋。绝大多数男人更愿意像明代后妃殉葬一样，把自己占有的配偶带到地下，地久天长才好。孟幽和老头共同生活十几年，岂能不知道他的独占欲旺盛的霸道性格？恐怕他今天提出让大儿子继承他，只是试探小妻子的一出戏罢了。孟幽自然不会天真地信以为真，不然后果就该是被扫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