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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侦探 第5节

    “快进来。”牟斌忙得焦头烂额,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红单贴,盖上印章,递给魏崔城,“拿去——中元节记得回家里吃顿饭。”

    魏崔城从来见过义父焦虑成这样,不过,他一个照顾大象的小千户,帮不上什么忙,不添乱就算尽孝了,遂行礼告辞,继续冒雨夜奔,赶往西城李阁老家。

    谁知又扑了空,李阁老不在家。

    魏崔城以为管家在敷衍自己,遂把牟斌的名帖递过去,“我一定要见到李阁老,现在,马上就要见。”

    管家一看名帖,震惊不已,说道:“魏千户,随我来。”

    管家把魏崔城带到了北京东城黄华坊,从朝阳门南小街拐进了胡同,都敲了四更鼓,下半夜了,胡同里的有些宅院依然歌舞升平,教坊司的勾栏胡同、演乐胡同等皆在此。

    魏崔城心道:李阁老把小寡妇带到这种地方干什么?老夫聊发少年狂了不成?

    想到这里,魏崔城双腿夹紧马腹,催促带路管家快走。

    两人来到演乐胡同的一个行院人家,从后门进,带到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

    管家先带着名帖敲门进去,过了一会,出来比了个邀请的姿势,“魏千户,你可以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里都在猜陶朱的真实身份,其实陶朱是舟以前某本书里的配角,戏份还蛮重要,我觉得以各位的聪明才智,再过两回定能揭晓本尊。

    李阁老的独子李兆先英年早逝,二十七那年死于纵欲过度 ,真实历史是死于弘治十四年,本书故事背景发生在弘治十七年,给李公子续命三年,写成三十而立之年死了,所以小说纯属虚构,讲故事而已,莫当真哈。感谢在2023-02-23 16:32:14~2023-02-28 01:0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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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小千户硬抗大阁老,俏寡妇验尸温柔乡

    ◎魏崔城刚跨进去,旁边立马有守卫将门关严实了。里面好冷!魏崔城只觉得寒毛倒竖,如同身在冰窟。这……◎

    魏崔城刚跨进去,旁边立马有守卫将门关严实了。

    里面好冷!魏崔城只觉得寒毛倒竖,如同身在冰窟。

    这是个奢靡的房间,雕梁画栋,挂着水晶珠帘,窗户是一页页打磨成半透明状的贝壳镶嵌在窗格里而成,可以听见冷雨敲在贝壳上的闷响,就像有无数只鬼手在拍打窗户。

    屋里摆着数个木箱,里头堆砌着一座座冰山,在一盏盏牛角灯的映照下,冰山发出璀璨的寒光,像龙王的水晶宫,夏夜如寒冬。

    临窗的罗汉榻上,坐着一个拄拐的老者,正是内阁五巨头之一的李阁老,李东阳。

    李东阳是内阁最传奇的大学士,他是个神童,三岁时就以书法出名,五岁时就进宫给代宗皇帝讲授《尚书》,皇帝高兴不已,甚至抱着他,让李东阳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听朝。

    十八岁就中了进士,成为二甲第一传胪,授翰林院庶吉士,是天下读书人心中梦幻般的开局。

    李东阳官运亨通,年仅五十一岁就成了礼部尚书,并入了文渊阁,成为内阁大学士、太子少保,教导太子读书。

    这样的才华和官运,就连话本小说也不敢这么写!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事,每个人都有缺憾,李东阳在子嗣上很是艰难,好容易有个儿子活到成年,却沉迷酒色,还没生下孙辈、绵延子嗣就死了。

    对李东阳而言,独子生前不争气,留恋烟花巷,死的凄惨又窝囊,他如何不痛?不悲?不怒?

    暴风雨夜,李东阳无语问苍天:老天爷啊,你对我有多么慷慨,就有多么残忍!

    每次大朝会上都有六头大象当仪仗,魏崔城无数次守着大象们,看着文武百官从身边经过,所以他认识李东阳,只不过以前李阁老只是鬓发斑白,今晚再见,已然须发皆白了。

    是什么让堂堂内阁大学士一夜白头?

    魏崔城满腹疑惑,先上前行礼:“卑职锦衣卫训象所魏崔城,拜见李大学士。”

    “坐。”李东阳指着旁边的交椅,“牟指挥使日理万机,为皇上分忧,还要抽空关心我的家事,真是辛苦。”

    魏崔城听得云里雾里,不晓得李阁老是什么意思:你把一个小寡妇和一个小姑娘抓到这烟花巷里,还倒打一靶说我多管闲事?

    魏崔城自持有干爹牟斌撑腰,他没有听命坐下,直愣愣的站着说道:“卑职的两位邻居,陶朱姑娘与陆宜人不知如何得罪了李大学士?国有国法,岂能在这烟花之地私设公堂?”

    刚才审问的是畏罪潜逃的官妓,那里来的五品诰命夫人?李阁老听了,简直比魏崔城还懵。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大人,两个嫌犯带到,她们自称清白,有一个还是陆青天的小女儿陆宜人,说家中有户贴为证,要面见大人。”

    两路冤家终于在温柔乡里重聚了。

    魏崔城眼里的陆善柔一行三人活脱脱就是西游记里历险的师徒:陶朱布巾裹头,脸肿得像猪头,猪八戒;刘秀蓬头丐面,蜷曲着十个红肿的手指头,像猪八戒手里的钉耙;唯有陆善柔依然衣着整齐,慈眉善目,波澜不惊,像唐僧。

    陆善柔看到魏崔城在此,先是惊讶,而后惊喜:果然钓了一条大鱼啊!只是见了两面,他就为了我追踪到了这里,都敢和李阁老据理力争。

    “……事情就是这样。”刘秀举着红肿的手指头发誓,“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千世万世皆为娼妓!”

    刘秀发完毒誓,陆善柔说道:“李阁老,我是陆青天的小女儿,少时淘气,经常女扮男装,充当书童跟着父亲奔赴各个凶案现场,耳濡目染,学得一些断案的本事,可否容我详查令郎之死?”

    时间几乎能消磨一切,十四年过去了,陆青天的威名有所沉寂,但是从去年开始,三卷《陆公案》陆续在市井里销售火爆,陆青天又重新成为京城老百姓茶余饭后的主角,且越传越神,李阁老当然知晓。

    李阁老有如今的地位,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了,对于陆善柔的请求,他的表情都无任何变化。

    此时魏崔城又是忐忑,又是莫名兴奋:我要亲历比话本小说里还离奇的凶案了!

    见李阁老迟迟没有回应,魏崔城在一旁帮腔,说道:“令郎死在这里,阁老一直没有报官,想必不想声张此事。杀人偿命,若真是刘秀所为,一命偿一命,锦衣卫绝不过问。可是,若放过真凶,李阁老甘心吗?”

    独子当然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否则,李阁老早就弄死刘秀,根本就不会严刑拷问刘秀,还在她昏厥之后停手了。

    在学问和官场上,李阁老是个天才,但在独子之死的案子上,他只是个悲痛的父亲。再加上一旁还有锦衣卫的人监视,锦衣卫是皇帝耳目,这里不是阁老的一言堂。

    “给这个官妓疗伤上药,她现在还不能死。”李阁老杵着拐棍,“你们跟我来。”

    穿过一道水晶珠帘,迎面是一张黄花梨架子床,床边摆满了装满冰块的水缸,寒气刺骨。

    李公子面朝里,蜷缩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若不是鸳鸯戏水枕头上满是殷红的血,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的先儿……”又看见儿子的尸首,李东阳支撑不住,双手杵拐,跌坐在一张玫瑰椅上,李公子叫做李兆先。

    陆善柔说道:“李阁老,我要揭开被子验尸了。”

    李东阳摆了摆手,陆善柔从冰缸旁边绕到床沿边,轻轻掀开了薄被。

    一具蜷缩的男尸出现在眼前,一切都如刘秀描述的那样,脖子以下布满了细蛇缠绕般的捆绑痕迹,只有一双脚是干净的。

    除了捆绑淤痕,还有片片紫色的尸斑,如此诡异的死相,连亲历过战场的魏崔城瞬间都闭了闭眼睛,不敢直视。

    陆善柔把纸笔递给魏崔城,“麻烦魏千户记录一下我方才所说的话,就当填写尸格了。”

    魏崔城接过纸笔:这个我会!话本小说里看的太多了!

    陆善柔手都不抖一下,稳稳按压着尸体各个部位上的尸斑,“尸斑已经连接成片了,且按压之后皮下的紫色没有消失,这表示尸体已经死了一天以上。”

    查看完尸斑,陆善柔试着开合尸体各个关节,“尸僵还在顶峰,我用力掰才能动一动,尸僵和尸斑的表现都在一天左右,差不多死于昨晚四更鼓,这和刘秀的口供一致。”

    独子死的不体面,李东阳双手杵拐,低着头看着地面,“他……尸首什么时候变软?现在这个僵硬的样子,都没给他停尸,穿上殓衣。”

    陆善柔说道:“最快两天,那时候至少能掰得动,尸体完全柔软得需三到七天。”

    陆善柔将一盏牛角灯放在枕边,照亮了李公子被砍到半截的脖子,说道:“要外头的龟公鸨母取一些羊肠鱼鳔来。”

    听到这里,魏崔城手里的毛笔一顿,好像笔触在瞬间失去贞操似的——羊肠鱼鳔是避孕之物,烟花之地肯定有这些东西。

    不一会,一匣子泡发好的鱼鳔送来了,陆善柔把鱼鳔套在手上,伸到鲜血淋漓的断脖间,“气管食管全部切断了,且切口不整齐,凶手下手肯定不止一刀,是凶器不够锋利?还是凶手力气小?下手时紧张?或者凶手对死者心怀怨恨,故意砍了好几刀虐杀?喉骨上有个东西卡着,给我一把镊子。”

    众人又去寻镊子,有钱人家吃补品燕窝,要用镊子把燕窝里的羽毛一根根挑干净,很快从厨房找到了镊子,陆善柔拿着镊子,从喉骨里取出一块断裂的刀片。

    陆善柔把刀片扔进盆里清洗,摘下满是血的鱼鳔,洗了手,取出洗干净的刀片,“这是凶器砍在骨头断裂的刀片,卡在骨缝里,喉骨很硬,一般的刀是砍不断的,刽子手用来行刑的刀刀背都很厚实,刀刃是精钢千锤百炼而成,如此方能完成斩首。由此看来,凶器的刀刃比较薄,容易崩裂,就是普通的铁锻炼而成。”

    李东阳说道:“官妓依然有嫌疑,女人力气小,她一刀砍不断,连砍数刀。”

    陆善柔摇头,指着床上的血迹:“他应该是在死之后被砍的,如果是活人,血气流动,脖子被割一刀,血能喷得三尺高,血滴如同雾状,如蛛网般分散,可是您看,他面朝墙躺着,血都在枕头上、床上、被子上,都是大片血渍。”

    “如果是活着的时候被割喉,鲜血肯定能喷到墙上,可是您看,墙上干干净净的,连纱帐上都没有血。”

    李东阳问:“他若是躺平姿态被人砍脖子呢?纱帐和墙上没有溅上血。死后才被凶手推成侧卧的姿势。”

    陆善柔说道:“活人被砍脖子,哪怕当场气绝,身子也会不由自主的抽搐,挣扎,鲜血喷涌得到处都是,有飞溅的血滴,可是现在床单和被子上的血迹几乎都是成片的。况且,根据我的经验,如果是活人被砍成这样,鲜血至少能浸透半张床褥,但是您看这里——”

    陆善柔翻开床垫背面,“背面只浸透了西瓜大的一片,出血的量不像活人。所以我怀疑真凶另有其人,那时候真凶不知道令郎已死,潜进来乱刀相加。刘秀是五更三点离开这里的,应该查一查之后有谁来过或者经过卧房。”

    李东阳使了个眼色,差役立刻出去拷问行在外头服侍的侍婢仆人。

    不知不觉,雨已经停了,差役拿来口供,“龟奴招供,刘秀走后,他们想着李公子至少要睡到中午,不用随时待命伺候,在外头当值的人干脆全都回去补觉了,房门外无人看守,没有人知道谁来过。”

    李东阳听了,重重的把拐杖杵在地上,咚咚作响,“所有人,龟公鸨母,还有昨晚在这个行院听曲嫖宿的人全部抓来审问!”?

    第7章 挖墙角佩玉罢歌舞,审嫌犯萧墙先内讧

    ◎差役们涌出去抓人,中午发现李公子横死之后,鸨母龟公不敢报官,派人去大学士府报信,李东阳当即命手下封锁痢

    差役们涌出去抓人,中午发现李公子横死之后,鸨母龟公不敢报官,派人去大学士府报信,李东阳当即命手下封锁了出事的行院,所有人不得出入,派差役抓捕“畏罪潜逃”的刘秀,那时大部分客人都还在行院里——客人玩得太累,睡到下午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要抓的客人只两个,绝大部分嫌犯都在行院里关着。

    老年丧子,彻夜未眠,岁月不饶人,李阁老有些扛不住,他还有一个老毛病——痔疮,连夜劳累,急火攻心,痔疮又犯了,一股热流下去,裤子濡湿了,疮口在出血,疼得心脏都一抽一抽的,李阁老颤颤巍巍,随时都可能晕厥。

    李阁老面色如常,其实快要撑不住了,从刚才陆善柔利索的验尸场面来看,她是有些真本领在身上的,总比手下这些没头苍蝇般到处乱闯的强,说道:

    “我在京城为官多年,你父亲陆青天的名声我是知道的,当年在顺天府当推官,断案如神。你自称学得父亲的本领,我姑且信你一次,你莫要让老夫失望。”

    李阁老将自己的拐杖递给她,“此为信物,行院所有人都听你使唤。”

    陆善柔双手接过拐杖,“多谢阁老信任,我定不辱使命。”

    李阁老穿上一件披风,以掩盖痔疮的尴尬,在管家的搀扶下去疗伤休息了。

    再熬下去,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白发人也要跟着进棺材。

    李阁老一走,陶朱说道:“李阁老胸襟不一般啊,居然就这么放手让陆宜人查案。”

    “这是个烫手山芋啊。”陆善柔苦笑着掂量手里的拐杖,“是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我若查出真凶,他顺水推舟,为子复仇。我若查不出来嘛,所有兴师动众的黑锅都要扣在我头上,但我现在没得选了,只能走到底。”

    魏崔城放下纸笔,打量着猪头般的陶朱,“你刚才很奇怪。”

    陶朱拿出陆善柔给的菱花小镜照了照,“除了脏点、丑点,那里怪了?”

    魏崔城说道:“你平时话最多,有你在就没有安静的时候,可是你自打进来这屋,一个字都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