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安置

    四   安置

    可惜嘉芙公主这一小小的愿望还不曾实现。自从树荫下一面后，她就再没见过陆将军了。

    那天，她未来的夫君大人，陆小将军，护送她的车队进入盛京之后，就离开了。据说是军务繁忙，战后有太多杂事要处理，只派出了一个副将并一队黑甲军，将她护送到了驿馆，就再无声息。

    就连婚期安排，都只是魏国的内侍匆匆过来知会了一声。

    嘉芙烦恼了一会，倒是很快丢开了去，无他，虽然陆将军军务繁忙，但他的副将可不敢慢待未来的将军夫人，打听了公主的喜好之后，更是花样不同的献上魏国的小吃名点。

    这清闲的半个月，嘉芙又回到了在余姚宫中的日子，吃吃睡睡再有绿萼和麽麽们的按摩伺候，很快她的尖下巴又微微圆润了起来，每日歇晌的时候，她穿着抹胸衫裙斜靠在榻上看些话本子，眸含春水，粉面娇唇，胸前因为挤压而微微露出的一抹白皙圆弧，直看的绿萼和麽麽们都不自觉脸红耳热。

    话本子底下的嘉芙也经常脸红耳热，实在是……魏国的地大物博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前几天她让那位罗副将搜集来的话本子，竟和她在余姚看的那些真是大不相同，她竟然第一次知道还有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话本子，他们竟还能这样那样……原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后竟然也还要在花前月下这样那样……那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乱石麦垛草地就连身上睡的软塌都让她面红耳赤了起来……

    尤其是夜深的时候，她一想到几日后她也要和陆小将军像话本子里这般，她就忍不住在寝被里轻踢乱扭，陆将军，实在是，实在是很合她的胃口。

    嘉芙看的第一个话本子，说的便是将军和公主的故事。少女怀春之时，总是对那英武男儿有诸多幻想。那话本子里的将军剑眉星目，对公主矢志不渝，当初赚了她好多滴眼泪，好多个夜里她都躲在被子里或哭或笑，怕被绿萼发现不敢出声。

    她还借着余姚的年宴，偷偷观察过余姚的几个将军，只可惜余姚近年来太过安定不曾有过战事，那几个将军各个都托着沉甸甸的肚皮。

    本以为她的少女梦碎，没想到她真的要嫁给一个将军，他说他叫陆琢玉，明明是很文雅的名字，却肩宽腿长，看起来健硕有力。

    嘉芙翻了个身，把正在看的话本子抱进怀里，忍不住一遍遍想那天陆小将军从马上翻身下来的情景，想着想着又有些难过。她知道自己和常人有些不同，她天生比旁人思绪来的浅，绿萼她们这些天费心的拿了各种养颜美容润肤方子想让她变得更美，她也乖乖的配合，实在是迟钝如她都看得出来那陆小将军似乎不太喜欢自己。

    明明母妃和绿萼都说她美得很，那将军一定会爱她如珍宝，可是她就是觉得如陆将军这般英武帅气的男儿，不会这么看中一具皮囊，更何况……她还有点傻，兴许对于赐婚，陆将军都只是不得不答应呢。

    越想越难过，一时间竟再无睡意，嘉芙爬起来去往外间，忍不住对着铜镜仔细看着自己。那话本子里说，若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不感兴趣，要么是他不行，要么就是他早已心有所属。陆小将军看起来倒是很行，只是他会不会也已心有所属呢？

    嘉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铜镜里少女披散着一半的头发，长眉连娟，眉心微蹙，双眼圆大眼尾却勾人的上挑，只是眼中沾染了一些轻愁……

    距婚期越发的近了，嘉芙也不由得焦躁了起来，这一天，罗副将和绿萼被她磨得不得不松口答应了带她去街市里转转，前提是嘉芙要带上厚厚的帷帽便装出行，或许是话本子里风吹起小娘子帷帽从而遇见有情郎、登徒子的桥段太过深入人心，罗副将拿来的帷帽可真是厚的都可以做披风了。最后还是嘉芙嚷嚷着看不清路，才换了一顶白色的纱帽。

    魏国的街市很繁华，嘉芙带着绿萼和几个护卫东转转西转转，不一会儿罗副将从头到脚就挂满了东西。只是嘉芙走到西市最里面的时候，却被罗副将拦住了，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嘉芙看着前方人头攒动的景象好奇得很，几次想绕过罗副将都被拦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公…宫小姐，非是在下故意阻拦，那里乃是人市，是贩卖奴隶和战俘的地方，那里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小姐还是别去看了。”

    嘉芙很快就不再好奇，因为她身边路过了一个买到女奴的中年男人，那个女奴衣不蔽体，肩上有烙字，白花花的乳房就这么袒露着，上面遍布手印，下体的衣裙已经破碎，行走间可以看见白嫩的大腿根，脖子上拴着链条，手臂也被向后捆束了起来。她双眼无神麻木的被那男人牵着，平静的接受来自四面八方对她的打量和污言秽语。

    这个女奴嘉芙认得，她在来魏国的路上看见过她，她是楚国人，嘉芙还给过她一块酥饼，正是因为她当时的施舍，她们很快被楚国的流民包围哄抢。

    “罗副将，她是楚国的流民吗？”

    “是的，打了胜仗以后，人市是最繁荣的时候，这些流民战俘，会被一些商人捕获，卖给一些娶不起老婆雇不起正常工人的人，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嘉芙沉默，同是女人，她和绿萼无法接受眼前这样的场面。

    “余姚从不买卖女子，人市的存在，国君不管吗？”

    不买卖女子，那你是怎么来的魏国？罗副将垂头，心道这个小公主还真是天真，世间的买卖又不只是靠钱银交易，他看出这个小公主似乎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魏国不禁止人市，因为买卖的都是别国的战俘和流民，还有逃兵的亲眷，人市的存在提醒着每一个魏国男儿，如果不想让自己的父母妻女遭人欺辱染指，那么每一场战役都要拼尽全力打赢。小姐让绿萼把新衣服放下吧，即使给了这女奴，也穿不到她的身上。”

    嘉芙没有说话，她被罗副将的话震惊了，她突然有点想念余姚了，魏国就像一个打盹的巨狮，既有油光水滑的皮毛，又有吓人的血口和利齿。她接过了绿萼手里的衣服，几步上前披在了那女奴的身上，无视旁边男人的目光，兀自将那女人裹得严严实实。

    嘉芙没有多看那个女人一眼，很快回来拉起绿萼对罗副将说了一声想要回去。

    回到驿馆，嘉芙还有点魂不守舍，她好像有点明白了她这次和亲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母妃会抱着她哀泣，为什么她离开余姚那天父王用极度愧疚不舍的目光看着她。

    这场战争，让楚国境内浮尸遍野饿殍遍地，魏国这里却人声鼎沸处处写满了繁华。路上她还在想，是不是银苍江的神灵庇佑，才让余姚成为了人间仙境，原来不是银苍江的神明庇佑，而是父王将她当做祭品，献给了魏国的将军。

    如果她不能讨得陆将军的欢心，是不是今天人市里的，就会变成她余姚的子民？她的姐姐妹妹们，父王的嫔妃们，甚至于她自己，会不会也会像这个楚女一样，被人扒光了衣服任人挑拣抚摸？

    一时间，恐惧难过庆幸愤怒委屈，百般感受都涌上心头，她一定，一定要让陆将军喜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