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展示面

    厚重乌云坠在高空，暗沉沉地，狂风呼啸冲入街道四处流窜，大滴雨点密集倾落。

    春娇出门前忘记带伞，一路奔到公司楼下时，已彻彻底底淋成落汤鸡。

    这不是春娇嘛，怎么淋成这样子，提前跟我发个微信，我就来接你啊。垃圾桶边围了一群抽烟的销售部同事，阴阳怪气出声这位是半月前找她要电话被拒绝的狗屎。

    为何称他为狗屎？此男已婚多年，连孩子都有2个，就这样也要蠢蠢欲动企图泡妹，听说公司内长得不错的女生都曾被他骚扰过。

    春娇无所谓地笑了笑，并不打算搭理他，随手拆开脑后束起的长发披在肩侧，衣物湿漉漉地贴在身体上莫名难受。

    她快步走向楼梯口，连电梯也不想等，甩掉身后一众促狭哄笑，哎哎，你把别人吓跑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早已领会过。这群销售全是PUA中毒选手，有半数人是从学员转化成内部成员，他们看到女性的反应除了上床，再无其他念头。

    跨入公司，碰到刚下班的秦佩佩，她极其夸张哇了一声，雨下得这么大？

    春娇点点头，双手扯住衣摆用力一拧，滴滴答答扭出一股水，最好叫个车到楼下，不然就会像我一样。

    等会儿有人来接我。秦佩佩眨眼，口吻中带着雀跃。

    春娇注意到她今日的妆面难得精致，佩姐今天好漂亮，又要去相亲？说这个又字，是因秦佩佩基本保持每周相亲3次的节奏，她对婚姻的过分心急，来源于家中父母施加得压力。

    她好似很开心终于有人注意到，亲热的揽过春娇走进她的办公室，将搭载椅背的空调被放在她手上，围一围上身，不要感冒了。

    直到她离去，春娇也没搞清楚秦佩佩一反常态的原因。

    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别的事物分散，部门内人人脸上浮起微妙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每张电脑屏幕上显示相同的景象，拍摄者把摄像头隐藏在角落，清晰记录他与女人的床事。

    乌红性器快速进出甬道，榨出得清液随着卵蛋击拍得力度搅成粘稠乳白，出镜男子亢奋抓起女子发尾往上提，爽不爽！

    爽不爽？黎春娇不知道，她只感受到了强烈不适，特别是他特意把女人的脸硬扳向画面，势必叫所有围观者欣赏他斩获的猎物。

    也许是冷气开得太足，抑或淋雨的寒意，春娇此刻手脚发凉，荒谬与野蛮充斥瞳孔。

    点开视频发布所在群，群内一片叫好声，唯有一位学员虚弱地阻拦，抵挡不了几百人精虫上脑。

    字字句句不堪入目：【奶晕好大，真是个雏?】

    【兄弟牛逼啊！才学了多久，这就把妹子干得哭爹喊娘。】

    等等等等，令人可怖。

    还有一些人在攻击那位反驳者，【装他妈什么呢？你学这个不是为了把妹子？】

    逆流而行，声势微弱，他却还在坚持，【这种行为是犯法的！就算约女孩子至少讲讲基本尊重吧？】

    春娇认得他，他连续一周在售后号上缠住她，从厦城计划的导师问起，再到他的情感历程，最后分享朋友趣事。从她上班聊到下班，不知从哪搜寻到那么多话题。

    他言语间进退有度，偶尔说点令人遐想的话，算不得逾矩范畴。不像他人在得知她的性别后，开些不三不四的玩笑，黎春娇给他的定位是寂寞无聊的倾诉者。

    如今见他势单力薄，被围攻嘲讽，大概优良得靠衬托才可显像。她按捺住情绪，飞快敲击键盘，【不得传播淫秽内容的图片、视频及文字，如违反做踢群处理！】

    既然发出，她自然有理由搪塞不满学员，【恋爱秘籍1群因涉嫌传播淫秽内容被官方封禁，如果兄弟们想要有讨论的空间，请一定遵守规定。】

    有人嬉皮笑脸道，【反正我保存了。】

    春娇阴阳怪气赠予一枚他微笑表情，无语，极度无语。

    更令人心凉的是旁观同事的漠不关己。组长梁沛是个老油条，若无上级指示，他万万不会主动插手学员群的事宜。

    他身形也如单根油条般瘦长，小号T恤穿在身都能穿出股空空荡荡来，这不，他迈着外八踱步到她面前敲桌板，咱们组的春娇很有气概啊！

    春娇淡淡道，过奖。

    她不再理会其他声音，专心致志做着自己的事情，梁沛看讨不了好，装模作样绕了一圈。

    沉寂好一会儿给她发来两个字【谢谢。】

    春娇失笑，没料到他竟会这样解读，莫非误以为做得一切是在帮他【不用客气，这是我的职责。】

    【可其他售后并非像你一样站出来不是吗？】

    【群里还有导师和销售，他们难道在装聋作哑？】

    的一连串责问叫她无奈，她怎会在公司微信明目张胆认同他的话，【每个职位职责不同，更何况我本来也是你们群的专属售后啊。】

    【这种事你们是不是已经看习惯了？】

    【发在群里十分钟，没有任何管理任由来阻止，那时候你们恰好都在忙其他事情？】

    他咄咄逼问得姿态，倒是让春娇领会到他愤怒的源头，原来误会的人是她，【没有习惯，我永远习惯不了这种事。】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感谢你仗义执言，毕竟看热闹的人占多数。】

    窗外夜色浓深，软件园内一栋栋大楼残留零星灯火，花影公司也只剩下销售与售后仍旧处于上班状态。

    接近零点，姗姗来迟地回复【抱歉，是我情绪太激动了，不应该迁怒于你。】

    他紧接着发来一条语音消息，春娇点开的瞬间，皮肤密密竖起汗毛。

    低沉冷质的嗓音透过耳机仿佛贴在她耳朵密语，专属客服，你跟其他人也会像和我聊的时间那么多吗？

    老实讲，这把嗓子配合他的头像在深夜食用，感官刺激不止放大一点点。

    本人长得不错，如果这张相片是他本人的话，如果相片没有美化的话，如果他没有学过PUA的话，那黎春娇多多少少会中招。

    先不说前两个预设是否正确，光凭他学过PUA，她就必须稳住情感阀门，不可掉以轻心摔进已知陷阱。

    做一名合格PUA，首先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造展示面。

    熟练运用P图软件遮掩缺点，缩脸大眼拉低发际线，磨皮祛痘抚平抬头纹，收腹挺胸寻找最迷人角度。

    不管是何种风格，总有一款适合。

    再假装不经意露出大众眼熟的名牌，真不真不重要，重要的是出镜时有亮点。

    朋友圈背景镶嵌吸睛跑车，喜欢哪款就以团购价格租赁哪款，拍个照的时间，花不了多少钱。

    精心编制得假面静候女性光临，再运用一系列定制完善的技巧掌控她的喜怒哀乐。

    不巧的是，黎春娇翻过的朋友圈，头像到背景，乃至每条朋友圈发送的时间点，亦或是照片展现给外界的讯息。

    每一条！每一条完美契合展示面法则。

    临下班前，春娇这才回应他的问题，【兄弟，说笑了，我当然是每位兄弟的贴心售后。】

    -

    两小时后，距离厦城一千公里外的杭城逐渐苏醒，陈志明坐在病床左侧的木凳，面上有遮掩不住的疲惫，他紧握病人的手腕，瑶瑶，你还年轻...别再为了已经过去的事伤害自己。

    回赠他的是声嘶力竭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