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扬州美舌惊断魂,小赖皮遇伟丈夫
大赦天下,玉遂从戎,入伙夫,拔后将军。 诸君皆知,北娀灭亡,婧军大掠汴京而退。南娀建立,定都临安,改汴京为开封。建炎三年,婧军直抵楚州,高宗逃。御营统领苗芙拥众作乱,迫高宗让位,内禅皇太子。梁鸿玉一夜奔驰数百里入卫平叛,高宗大喜,亲迎之。即授梁鸿玉武胜军节度使,不久拜江浙制置使。 风云翻滚,暗流涌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南宋内乱,婧军长驱直入,攻入江浙,高宗复逃。先后经临安、明州,仓皇出海。幸婧军不善海战,高宗得以存焉。婧军退。梁鸿玉亲率水军八千人急赴镇江阻截。其时婧强梁弱,曾败也。兵法又云归师勿遏,归乡之军情切,如虎狼汹汹。婧军哂之,讥笑曰:手下败将,何足挂齿?下战书,梁受之。 约定之日,婧军北渡长江。梁鸿玉率军于江面拦截,双方激战,炮声轰鸣,万箭齐发。擂鼓阵阵,梁鸿玉冒雨杀敌,接连打退婧军十次攻击。婧军苦不能渡江,重挫。 婧军求和,愿归还江南掠夺之财。梁拒,杀使者。婧军久困于黄天荡。梁军多海舰,体形高大,稳性极好,攻击力强猛。为克婧军小型战船,梁鸿玉令工匠制大铁钩,亲选健壮水兵习之。 四月十二日清晨,婧水军进攻,梁水军分两路迎战,婧军背腹受击。南娀战船乘风扬帆,往来如飞,居高临下以大铁钩钩住敌船一舷,使劲一拽,敌船便随之倾覆。娀军再一次获胜。 有神人献妙计。婧军设坛,祈求无风,杀白马,割破额头。又将掳掠来的少蝻开膛剖腹,挖出心脏祭祀上天。第二日果然无风。婧军振奋:天不亡我!即刻率领舰队发动总攻,以小舟纵火,油火箭射帆,娀船烧毁大半。梁鸿玉亲驶艨艟,夜袭敌船,斩杀名将金兀斜烈。而梁鸿玉的兵力实在太少,又无陆军配合,难以围歼。于是婧军突围,大将孙世询、严允战死。玉痛哭,败回镇江。 敌强己弱,以少战多。梁鸿玉阻截婧兵五十日,婧兵北去不敢南顾,已然成功击退婧兵,大振民心。然梁鸿玉上疏请罪,失机纵敌、有辱皇恩,请朝廷加罪。举国上下,人人感佩。高宗赞曰:智略之优,无愧前史。赐三十美人,梁鸿玉毫不推拒,皆纳为后侍。御史怒批好色无耻也!玉笑纳之。高宗道:也爱红装翠袖,然而青史丹心。加封其为护国侯。 绍兴五年,梁鸿玉被任命为武宁安化军节度使,驻扎楚州。梁军以淮水为界,旧城之外又筑新城,抗击婧兵。战乱纷纷,遍地荆榛。军民食无粮,居无屋。梁鸿玉用芦苇织蒲为屋,与士卒同劳役,共甘苦,亲试野菜。蒲儿菜相传即从梁鸿玉始,所以又称作鸿玉菜。苦心经营下,楚州终于恢复生机,成为一方重镇。他驻守楚州十多年,兵仅三万,而婧人不敢犯。 建炎三年冬,婧军南下攻娀。迫降建康,挥师南下,奔袭临安。梁鸿玉分军三部:前军驻惠镇,中军驻江湾,后军驻海口。大治海船,操练水战,北上截击婧军归师。 双方在金山脚下大战,梁鸿玉指挥水师迎战婧军。长女梁冲击败金将完颜阿里、韩常所率水军,歼其三百余人。小女梁飞,年十三,擂鼓助战,射断婧军统领完颜崇月的船桅,大涨士气。崇月表示,愿尽还所掠人畜、财物,并献名马,以求借道渡江,被严词拒绝,遂率船队沿长江南岸西上,另寻渡江之路。梁鸿玉则率水师沿北岸堵截,斩杀完颜崇月。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梁鸿玉的故事听得毛魏二人意犹未尽。一个是要听抗婧的故事,一个是喜欢梁鸿玉能屈能伸,懂得变通,又爱美人,不装模作样、学那等伪君子。毛十九道:你说说,梁鸿玉为什么收下美人?魏宝儿思索片刻道:为的是怕功高震主,招来小人离间。毛十九拍了拍他肩膀,欣然道:不错,有进步。魏宝儿嘿嘿一笑,心道:我不过是拣你爱听的说罢了,你怎么知道梁鸿玉不是爱那乔滴滴的美人玉枕,红装翠袖呢?毛十九又道:奇了,你小小年纪如何得知什么功高震主?魏宝儿哼一声,说道:这有什么奇怪,扬州城没有几家说书酒楼我没去过的。我听过的故事多了去了,将军帝王的故事都是这样的。 作话: 世界观里,朝代名都以最尊贵的女字为偏旁。 宋娀(song),清婧 再加一个雷点就是,女主好色。毕竟是女蝻而非全女,本文还是有很落后的地方 (七) 酒楼里闹将起来,原来是有一队官兵进楼了。 毛十九只顾喝酒,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魏宝儿轻呼出声,忙低下头,心想:莫非是来抓毛大媎的?怎么来的这么快? 见他面色慌张,毛十九按住他的膝盖,拍了两下,说道:别慌,只管吃。 魏宝儿心想:乖乖,我倒是替他害怕,他反而没事人一样。也对,毛大媎是江湖好汉,根本不怕这几个小兵。可能他反而高兴又有架可以打了呢。 那队官兵来去匆匆,把说书先生抓了。那酒楼老板跑过去,追到门口,递了不少银子。听他所说,似乎在官府有人。 那群官兵又把那说书先生放了。那说书先生从被抓到被放,不过一忽儿的事。他全程都鼻子朝天,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于是换了一个说书先生,开始讲志怪故事。 魏宝儿仍旧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还好那说书先生没被抓走,不然毛大媎恐怕得大闹酒楼了。他想象了一下,觉得格外好笑。 毛十九面色沉沉,显然是怒极了。他干了一碗酒,说道:快吃,吃饱了你就回去。魏宝儿道:那你呢? 毛十九道:你问这个干嘛?魏宝儿道:你告诉我,兴许我以后还能找你喝酒。 毛十九道:哈哈,你这小子。告诉你也无妨,我要上北京去。上北京?是。 为什么去那儿?你怎么不去天地会?你不是敬佩那个什么陈近南吗? 天地会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我要去北京找那个鳌拜比试比试,第一勇士,他蝻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水平。 什么?魏宝儿惊呆了:你要去找那个什么鳌拜? 没错,我要跟他打比赛。 魏宝儿听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里扑通乱跳,激动不已。毛大媎,刚刚是我不懂事,给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毛十九道:那是自然,女子汉大丈夫,斤斤计较做什么。魏宝儿道:那你答应我一件事行不行? 别说一件事,十件事我也没二话。你说吧。他心想:小孩子能有什么大事?无非是带些吃的玩的,我应下就是了,到时找人给他带回来。 魏宝儿却不告诉他,只道:我知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你从北京给我带吃的玩的?毛十九被他说中,有些尴尬,道:那你是要我做什么,毛大媎都答应你。 魏宝儿道:这可不一定呢,世界上的难事要说难,难如登天的也有,难道你也答应我吗?凭他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走一遭就是了。 他心道:这个女娃娃救了我几次性命,他想我帮什么忙,我也没有不答应的,只怕我自己办不到而已。于是道:自然。 魏宝儿道:这件事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不过有件事我却能保证,那就是绝不会违背江湖道义。毛十九道:如此甚好。 这样一说,他更加好奇了。魏宝儿也不打哑谜了,说道:我想让你带我去北京。 毛十九只觉得他胡闹,道:那可不行。 怎么不行? 你只当这是好玩。我被官府通缉,一路都有我的悬赏告示。你跟着我去北京,太危险了。更何况,你一直生活在扬州,扬州也不比北京差。 他再怎么解释,也说服不了魏宝儿。从昨天到今天,才一天,他就经历了那么多刺激的事情。这些人、这些事可是他平生只在故事里听过的。 魏宝儿急道:可是我真的想看你和鳌拜打比赛!他自己在心里想想,就觉得热闹好玩得不得了。 毛十九仍道:不行,怎么这么贪玩。 魏宝儿道:你刚才不是答应我了吗?君子一言,一万匹马难追!他常听说书先生讲什么一言既出,四马难追,就给这上头的数字翻了个大的。 毛十九烦道:牠蝻的,我要去比武,带着你一个小破孩干什么?那样闹着玩的事,说了也不算。 魏宝儿道:我知道了,是因为你怂,是个雄货,害怕我看见你比赛输了,丢脸是不是? 毛十九骂道:你个小王八蛋,谁是雄货,我毛十九这辈子就没有怕的事! 魏宝儿道:那不就结了。 什么结了。你不怕你母侍不高兴吗? 魏宝儿道:这又没什么,我去北京看完你和鳌拜的比赛,就回来。我保证,我这一路都乖乖的,不给你惹麻烦。 毛十九有点动摇,但还是道:不行。 魏宝儿想激他,于是说:既然如此,你那你说,你害怕了,我就算了。 毛十九道:舔我蒂的,说就说!我.......去你的,我凭什么说!姥子怕过什么?总之我不会带你去北京,你就不要想了。路途遥远,会很苦,不是你一个小孩能受得住的。 说完,带他出了酒楼,买了点小食,让他回家。魏宝儿忽然变了脸色,一副悲戚的样子。 毛十九道:大女子怎么学蝻人扭扭捏捏,等你以后长大了,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蝻的,是不是你胆儿小,不敢一个人去北京对不对? 魏宝儿却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大吵大闹、胡搅蛮缠,也没有急吼吼地争当大英雌。他叹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你去了。 毛十九心下有点奇怪,不过心里总算松口气。看他苦瓜一样的脸,对他又有些无可奈何,哄道:这有什么,毛大媎到时候找人给你带北京的玩意儿。 魏宝儿却摇头道:那就不要了,反正我也没机会玩。 毛十九道:怎么没机会玩?他本来是嘴上答应给他帮忙,又不帮了,所以的确是真心想弥补他。 魏宝儿低头道:我要是回去了,盐帮也会找我的脑袋。那帮人,凶神恶煞的,一定把我大卸八块,腌了做肉饼,挑着担一路沿街卖。我又杀了石聪,当时有几个小兵跑了,他们一定记得我,把我当成江洋大盗毛十九的同伙。到时候你去北京和鳌拜打比赛,我被抓到牢里,叫那帮龟孙子一顿拷打:说,江洋大盗毛十九去哪儿了? 他模仿得活灵活现,毛十九逗乐了,哈哈大笑。 魏宝儿接着笑道:没关系,你是我的好大媎。好媎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是不会供出你的,到时候,你可要记得去我的坟头带点好吃的,多烧点纸钱。他笑得有点难看。 毛十九听他越说越不对,道:他蝻的你说什么呢? 魏宝儿听他不是笑,就是怒,心道:这个毛十九,怎么无动于衷啊。乖乖,我惨了,看来不能去北京了。 毛十九却把他丢在马背上,说道:走吧,就让你去北京,看看我是怎么让鳌拜叫我姥姥的! 魏宝儿欢呼一声,不敢置信:什么?真的吗,你真的要带我去北京? 毛十九道:不想去就下马,到时候让你在牢里打上几千辣鞭子。留你在扬州,不说盐帮,就是官府,你只说是我毛十九杀的,那也不保险。这一回我刚好带你去北京躲躲,省得到时要花钱买酒给你坟前上香。 魏宝儿听了,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你不带我走,到时候就只能瞧见我的尸首了。 毛十九道:大丈夫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怕的。我这是带你去北京看比赛。 魏宝儿:乖乖,好得很! 毛十九道:你给我记住了,这一路可不能像之前那样,大吵大闹。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丢了。 魏宝儿道:毛大媎,宝儿记住了!再也不这样了!他在舌院见到女人们掏心窝子发誓赌咒多了去了,哪会把答应的事记在心上。 毛十九听了,很满意,于是便带了他上京。 (八) 二人共骑一马,踏上了上京之路。一路上,魏宝儿是又说又笑,好不开怀。他生在扬州,还从未出过远门,一时间这个也新奇,那个也有趣。一下问那是什么,一下问这该如何。 毛十九想让他闭嘴,可是自己又忍不住回话。不知不觉,就顺着他的话跑了。毛十九只觉有点后悔,这一路带着这样一个调皮孩子,怕是要惹不少事了。 魏宝儿瞧见远处是一片柿子林,喜道:毛大媎,你瞧!那儿有一片柿子林! 毛十九瞥了一眼,点头:是柿子林。 魏宝儿道:我听人说,柿子是一种很吉祥的果子。在路上吃柿子,不知生津解渴,还能一路顺风,事事如意呢! 毛十九道:原来如此。 魏宝儿道:正是如此。 毛十九道:他蝻的,胡说八道。 魏宝儿急道:我如何胡说了?毛大媎你要上京去比武,当然要注意一点。比赛很和气运有关的。 毛十九道:神神叨叨的,姥子我不信这个。 魏宝儿道:好吧。 毛十九道:你要是馋了,咱们可以摘两个尝尝。 魏宝儿道:果真?毛大媎你要帮我去偷柿子吗? 毛十九道:说什么废话!那柿子树那么高,不是我给你摘,难道你能摘?你要去爬树耽误时间,还得浪费我的时间。还有,我不是去偷,咱们待会儿看见主人,给钱就是。 魏宝儿道:这样吧,毛大媎,你给我摘柿子,我给你讲个柿子精的故事。 毛十九道:柿子精?有点意思,你且说说。 魏宝儿道:从前在一个东澳国,有一棵柿子树...... 毛十九问道:东澳国?那是哪个地方? 魏宝儿道:不要打断我。 毛十九忙道:好,你继续说。 魏宝儿道:从前在一个东澳国,有一棵柿子树。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树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山峰,左右倒有芝兰相衬。这棵柿子树吸收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成了精。占山为王,成了柿子王。 毛十九不由得啧啧叹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后来呢? 魏宝儿道:你先给我摘柿子下来。 原来二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柿子林。 毛十九道:舔我蒂的!有话不说完,真是气煞姥姥也!给我等着,我去给你摘! 说着,他飞上林间,摘了两三个柿子,往树下丢。 魏宝儿捧着衣服,做成个兜,在下面跑来跑去,接住了两个。 他一手拿一个,摇头不满道:毛大媎,你这是摘的什么柿子。左边这个,太小了,干瘪瘪;右边这个,被虫子咬空了!我都不要!说着,扔到地上,砸成肉汁。 毛十九气往上冲,怒道:他蝻蝻的,你这么这么麻烦!爱吃不吃!从树上跳了下来。 魏宝儿道:你不吃,我自己摘。说着就手脚并用去爬树。 毛十九道:算了算了,你别动,我带你上去。毛十九提起魏宝儿,把他丢到粗壮的树干上,说道:你自己摘吧。在树下等他。 只见青山绿水,风光无限好,不由心里畅快。 忽地头上一声:接住!他没反应过来,就砸来一个柿子,糊了一额头。 毛十九骂道:魏宝儿!你个狗崽子,干什么砸我!他胡乱抹了抹额头。 魏宝儿道:糟糕!不小心的。 毛十九抬头,见他兜了沉甸甸的一大捧柿子,道:说好了只是尝尝,你怎么摘了这么多,还不快下来。 魏宝儿却看着他一头的柿子哈哈大笑:你的脸,哈哈哈哈。非但不下来,反而继续扔了十几个下来:快接住,来砸我! 毛十九气得哇哇大叫,道:你别闹了! 魏宝儿道:你快喊饶命,喊饶命我就放过你!我是鳌拜,你快喊饶命! 毛十九听了这话,能不气得七窍生烟吗?他见空中掉下一个柿子,顺手接住扔了回去,砸在树干上。 魏宝儿乐道:哈哈,手下败将,没砸中! 他蝻的,我让你嚣张! 两个人打起柿子仗来,魏宝儿被砸成了个柿子人儿。 他疯狂摇树,树上的柿子哗啦哗啦地掉落,天上仿佛下起了柿子雨,眼看半边的柿子树都没果子了。 毛十九道:不行了,快停下,不玩了!你下来,我接住你。 魏宝儿却跟听不到一样,大呼:下雨咯,下雨咯! 毛十九道:下你个......他本来要说:下你个烂舌头的雨。想到上次魏宝儿为了这三个字发疯,于是改口道:下你个大狗屎蛋儿的雨,还不给你姥姥我滚下来! 魏宝儿道:我偏不!我就要下你个狗屎蛋儿的雨,你这个狗屎蛋儿有本事上来。 毛十九道:你下来! 魏宝儿道:你上来! 毛十九道:你再不下来,那我只好上来抓你!到时候摔死你还好,他蝻的摔断条腿你可别喊疼! 魏宝儿道:他蝻的我就不,这树上风景好,我要再看看。咦,不远处还有人家呢。 毛十九道:马上风景也好,一路看得更多。好,你要单看风景可以,怎么摇人家树?你看到的可能是这柿子林的主人,到时候放一千条大狼狗咬死你! 魏宝儿不甘示弱道:到时候放一万条大狼狗咬死你!汪汪! 毛十九不耐与他争辩,于是飞到树上,要抓他下来。 突然间,林子里冲出一伙乡民打扮的人,拉着几只大狗。为首的大汉倒是衣着华贵,道:树上的两个小毛贼,又来偷我加的柿子! 毛十九忙解释道:又?之前不是我们。 那大汉道:你的意思就是承认这次是你们偷的了? 毛十九道:各位误会了,我们不是要偷,是...... 那大汉嗤笑道:误会?你真当我在问你吗?你们两个在树上,人赃并获,差点把我家一棵树都毁了,还说是误会? 毛十九道:我们不是要偷,是想买。 那大汉道:你是说你愿意赔偿我们的损失? 毛十九道:自然。 那大汉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下来吧。 于是毛十九抓着魏宝儿下了树。 那大汉立刻喝道:放狗! 话音一出,几只大狼狗狂奔而来。毛十九自知理亏,提着魏宝儿上了马。 那伙人继续在后面追,可惜还是跑不过马。 魏宝儿哈哈大笑:活该!活该!追不到,追不到! 毛十九把他按在马上,狠狠抽了几下屁股。气得魏宝儿破口大骂:你打我干什么?你自己偷柿子被抓了,恼羞成怒是不是? 毛十九道:我偷你蒂的柿子!我可没想偷!刚刚我已经扔了银子给他们,谁知道他们还是要追。 魏宝儿道:没偷你为什么要跑? 毛十九道:不跑你等着被狗咬吗? (九) 二人快马加鞭,在天黑之际赶到了一座山庄。付了伙食,管家也挺热心。 过会儿山庄主人回来,一身赭色绸缎袍子,富商打扮。管家上前附耳几句,他点点头,也不说话,更没有看毛十九和魏宝儿,似乎有些疲惫,回房间去了。 魏宝儿道:什么人呀,也不搭理我们。 毛十九瞪一眼:宝儿。 那管家道:我们主人平日不到这儿来的,今儿是赶巧。他太累了,还请见谅。 毛十九道:无仿,无仿。 二人回房。魏宝儿道:你刚刚干嘛瞪我。 毛十九道:你还说。 魏宝儿道:又不是没给钱,怎么不能说。 毛十九道:人家又不是开客栈的。要不是你一路耽搁,我们早就赶到镇上了。明天你在这样东玩西闹,我是不会理你的。 魏宝儿道:说得好像你自己不玩似的。 二人来到市集,换了匹马,在小店中点了盘炒鸡蛋,脆豌豆,花生米,要了黄酒。 一帮人带着一队官兵进来,指着他们:就是他们! 毛十九和魏宝儿对视一眼,握住了刀柄。 谁料这人接着道:偷我的柿子! 可怜毛十九这个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竟然有被人带着官兵指认偷柿子的一天。 毛十九道:谁偷你柿子了,我给钱了! 为首那汉子说:放屁!你什么时候给的! 毛十九心想:大概是我扔偏了,他们没看见。于是道:我就扔在路边那棵大的柿子树下,你们回去找找就有了。 那汉子道:你当我这么好骗吗?更何况,不问自取就是偷! 魏宝儿道:谁偷你柿子啊,谁偷你柿子啊。你那柿子又干又涩,白送给我都不要。 那汉子道:你们没吃,怎么知道我柿子怎么样。各位媎媎,一定要帮我教训一下他们。 那几个官兵道:放心,答应了你的。 魏宝儿道:你的这些媎媎,不如我这一个媎媎。 那汉子大声道:这几位姥可是平西王府的大人,就连皇上,也得对我们王姥礼让三分。他以为如此一说,二人定会吓得哭天喊地。 谁料毛十九大喝一声:哦哟,原来是吴三龟那个王八羔子,在池子里呆得好好的,怎么派些小虾米在这儿耀武扬威的。 那几位官兵听了,脸色大变。不管是哪儿的兵,谁听到平西王府不是点头哈腰的? 看他们二位,一个是傻大个,一个毛都没长奇,抱着两只大海碗吃炒鸡蛋,桌上还有滚来滚去的花生米粒。完全不像有门路的样子,这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魏宝儿接话道:是啊,乌龟就应该在地上爬,哈哈哈。 毛十九道:宝儿,吴三桂这个狗东西,是个卖国贼,对不起我们汉人。我们杀不了他,难道连他的王八蛋孙子也奈何不了吗? 魏宝儿道:是啊,吴三桂的乌龟孙子那么多,今天竟然遇到了。 毛十九道:那毛大媎今天就给你抓几只乌龟补补身体。 魏宝儿道:好得很,就是这几只乌龟发烂发臭,我怕吃了肚子疼。 毛十九道:肚子疼,那就不吃了,还是倒粪坑吧。 魏宝儿道:那岂不是会成为天底下最臭的粪坑了? 毛十九道:那你就说错了,平西王府才是天底下最臭的粪坑。 听到这里,吴三桂的几个部下自然忍不住了,一拥而上。 毛十九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拔刀迎敌。只见刀光剑闪,兵刃相接,魏宝儿第一时间爬到桌子底下。 他看见毛十九大刀金马坐着,穿着一双普通靴子,双腿分开,稳稳当当。又有好几双官靴围着桌子跑来跑去。魏宝儿把自己缩得紧紧的,听见外面乒乒乓乓,两只大海碗摔得粉碎。 毛十九本想找个机会让魏宝儿趁乱跑出去,谁知看见他二话不说钻到桌底,到底是有点子机灵的。 毛十九腿上有伤,不可大动,杀一个敌,自己也伤一分。 魏宝儿见毛十九无法动弹,处处受制,心下着急。忽听地上掉下一把刀子,他灵机一动,捡起一把钢刀,狠狠扎进一双官靴里。只听有人惨烈地大叫一声,捂着脚倒在地上。魏宝儿大喜,挥起那把钢刀,就跟收割谷子一样,乱砍着一条条小腿。 其它人只见媎妹挨个倒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毛十九这人有什么怪招数。 魏宝儿正暗自窃喜,忽然,桌子被人掀开,一个汉子瘸着脚举刀向他劈来。啊啊啊!魏宝儿从一只紧缩的甲壳虫变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秃鹫。那汉子提着刀左劈一下,右劈一下,桌椅板凳七零八落。 魏宝儿嗖地钻进了另一只桌子,紧紧抓着桌角。 那人道:你出来! 魏宝儿道:你进来! 噼啪!桌子被人劈成两半。 魏宝儿大喊着救命,找到一个桌子就钻进去,看见碗就抓起来往后砸。小饭店里不少客人看见这样的乱子,都连忙离开。魏宝儿忙不迭又钻进一张桌子。每当他钻一张,那人就掀一张。眼下他故技重施,那人便再次伸手。 忽然被一拳打飞,原来是魏宝儿钻进了一位客人的桌子,见官兵要掀桌,就出手制止。 只见他一招一式刚劲强硬,拳拳到肉,呼喝有声。 不一会儿,这群官兵就被打跑了。 魏宝儿探出头,只见这人一身月白锦缎袍子,戴着一顶同色镶玉的帽子。 这不正是昨日山庄的主人吗? 毛十九十分高兴,道:昨日留宿叨扰,今日承蒙相助,多谢!在下毛十九,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这人微微一笑,道:阁下是为了民族大义,在下佩服。却并不回答姓名。 毛十九见他一身富贵,不悦道:为何不留姓名,你是瞧不起人吗?魏宝儿也哼一声。 那人不辩解,经过他身边时轻声说了什么。 毛十九瞬间脸色一变,道:原来如此。不知何日能再见英雌?毛十九一定敬候佳音。那人仍旧不答话,毛十九恭恭敬敬送了他出门。 那人已经走远,毛十九却仍看着门外。 魏宝儿不解道:他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变成了只哈巴狗一样? 毛十九道:他蝻的,你怎么说话的呢! 魏宝儿道:本来就是啊。人家不搭理你,你却死皮赖脸跟在人家后面,都快认他做祖宗了。到底是几条尾的癞皮蛇啊,竟让你如此巴结。 毛十九道:舔我蒂的!人家是大英雌,你嘴巴干净一点行吗? 魏宝儿奇道:毛大媎,这个人是谁啊? 毛十九低声道:这人可了不得,他是沐王府的人。 魏宝儿胡口道:木头府的人又怎么了?怎么平西王府的人是乌龟,木头府的人你就吓得尿裤子。我还以为是阴曹地府的阎王姥呢。 毛十九道:他蝻的,我尿裤子了吗? 魏宝儿道:快了。哼,莫非这人就是天地会的陈近南? 毛十九道:不是。 魏宝儿道:不是?那你干嘛变了个人一样,吓我一跳。你如此佩服他,他呢?连个姓名都吞吞吐吐。魏宝儿见这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毛十九又对他如此恭敬,他心里偏偏不服气,想要去贬低别人。 毛十九道:他告诉我了。他说他姓范,是沐王府的,此处不便多说话。 魏宝儿道:姓范? 毛十九道:是。 魏宝儿道:哦哟,姓范啊,讨饭的。 毛十九道:讨你个千年乌龟小王八的饭。 魏宝儿回敬道:讨你个万年乌龟大王八的饭。 (十) 毛十九脸色一变,道:他蝻的,你今日真给我丢脸。 魏宝儿还以为他说自己钻桌底的事,道:你才给我丢脸呢。 毛十九道:沐王府是何等的人物,平常人见到都难。今日得他相助,已经是三生有幸。 魏宝儿心想:凭它什么王府,有何稀奇?见到我魏宝儿才是三生有幸呢。 毛十九道:未曾想,你这个顽劣却跑到桌子底下使出下流的阴招,令人笑话。要是传出去,必定让江湖中人瞧你不起。 阴招?魏宝儿弄不明白:什么阴招?我要是不这样,那你我不就被他砍死了吗?在魏宝儿眼里,哪有什么阴阳招,明暗路,只要能办成事,不都是方法吗? 这也和他的出生环境有关。他从小长在三教九流之地,见过的阴损招多了去了。更何况是舌院,里面的蝻人为了吵架,掐人、抓头发、撕衣服、一哭二闹三上吊,多了去了。谁管这样的招数入不入流呢?他这才明白,上次毛十九为什么气他洒石灰粉。 毛十九道:他蝻的,大丈夫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就算是被人杀了,也不能用些不入流的招数。 魏宝儿道:他蝻的,他蝻蝻的,他蝻蝻蝻的。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不是我下流地洒生石灰,下流地扎人家脚背,你现在就是尸体一具,你以为木头府的人会救你吗?不识好人心,还兼(xian)我丢人。反正他都要死,我是洒石灰还是投暗器,有什么区别?总之你用你的阳招,我用我的阴招。你的阳招救不了我,偏偏是我的阴招救了你。你要是兼自己这条命不够光明正大,那你撞死好了。到时候我一定把你这上流的死法传扬出去。 气得毛十九恨不得当场撞死。 魏宝儿又道:不过我救了你,你反而浪费了我的苦心。如此瞧不起我,我当然不做好事了。到时候我就出去说,江洋大盗毛十九是先躲在桌子底下撞乌龟,然后被官兵戳脚背,最后洒生石灰死掉的。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你下流的死法。 毛十九叹口气,道:他蝻的,好吧,你说得对。你毕竟救了我,我不该这样说你,不过宝儿,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不然我不带你去北京了。 魏宝儿十分识趣,立刻道:好!又道: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毛十九道:好,你先说。 魏宝儿道:你不能动不动就用这个威胁我。 毛十九道:好。以后不用这个威胁你了。我答应你了,你也得答应我。这头一件事,就是不许说脏话,不许骂人。 魏宝儿道:你不是也骂脏话吗? 毛十九道:他蝻的,我骂的脏话能和你骂的脏话比吗? 魏宝儿道:你要是自己能做到,我也能做到。他心想:我才不相信你能做到呢。 毛十九道:他......行,行,就按你说的。 魏宝儿道:那如果别人骂我呢? 毛十九道:你不骂别人,别人如何会骂你? 魏宝儿道:别人不骂我,我如何会骂别人? 毛十九不耐道:他蝻的,你哪那么多废话? 魏宝儿道:你看,你说了吧。 毛十九:......好,这个先不管。我先说第二点。 魏宝儿道:你说。 毛十九道:第二点,打架不能使阴招。 魏宝儿道:哪些是阴招? 毛十九道:他蝻的,这还用我多说? 魏宝儿道:这当然要说清楚。倘若我觉得是明招,你觉得是阴招,那怎么办,到底听谁的? 毛十九道:好吧,我说说,省得你到时候狡辩。比如之前的洒石灰粉,钻桌子扎脚背,还有咬人,抓头发,掐人,挠痒,喷辣椒水,在泥水里打滚,爬树,丢碗筷,偷别人武器,破坏别人武器,使用药物,钻裤裆,装死,装傻,装疯,装哭,赢了欢天喜地,输了大哭大叫,躲别人背后,布置陷阱,戳人眼睛,撞人胸口......先就这些吧。(毛大媎这是拿了一部吗?) 魏宝儿道:呸!就这些?你这不是把我能用的招全说出来了吗?我不这样做,难道等死? 毛十九道:怎么你就偏要用这些,别人就不用? 魏宝儿道:我能想出来,那是我聪明,别人笨。 毛十九道:别人是遵守江湖道义,既然是比武,就有比武的规矩。 魏宝儿道:那是你,我可没有答应是比武。你听见我答应了吗? 毛十九当然没听见。于是道:好罢,总之你以后不要这样就好。 魏宝儿道:那可不行,我是小孩儿,除了这些,什么也不会。 毛十九道:这无仿,我会教你。 魏宝儿道:乖乖,这个好! 毛十九道:只要你拜我为师,我就把一身武艺传给你。 魏宝儿惊道:拜你为师?那可不行! 毛十九道:如何不行?你怕我太严厉吗?学武就是要吃点苦的,放心,只要你认真学,我也会认真交。 魏宝儿为难道:毛大媎,现在我叫你大媎,咱们是平辈。以后我叫你母师,你这不是占我便宜吗?太不厚道了吧。 毛十九怒道:多少人求我,我都不肯收他为徒,你竟然这么不知好歹。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拒绝我,以后就算磕一百个响头,我也不会答应的。不过,他心里却想:要是这小孩当真求我,我也不答应么? 魏宝儿却道:就算你以后磕三百个响头,我也不收你为徒。 毛十九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你为什么不拜我为师?难道不想以后不被人欺凌吗?下次有人杀你,要是旁边没桌子,你就后悔了。 魏宝儿道:你当我傻吗?要是拜你为师,事事都得听你的! 毛十九道:好,好,那就让你下次被活活打死好了。 魏宝儿道:我跟你又不一样。我有天天去跟人约比武吗?我又不用去和鳌拜打比赛。再说了,跟你一样,被石聪拿鞭子抽,在木头府面前抬不起偷,有什么好。 这下毛十九可真生气了,高高举起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魏宝儿非但不躲,反而嘻嘻笑:你被我说中了,想打我是不是? 毛十九听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魏宝儿反问道:毛大媎,那第三件事呢。 毛十九道:没了。 说完,带着他继续赶路。 路上,不由懊恼:一件事没答应,反倒我自己答应了他一件事。他蝻的,这小鬼头,果然有点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