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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站起,便顿了顿,斜了那士兵一眼,一脸横肉微颤着,沉声道:“司拓,你也要来教训他一脚来替你司大统领出气不成?今日有我就够了,你坐下。”他伸出手来,在那名叫司拓的士兵肩上压了压。 那士兵却岿然不动,定定地盯着那被踹得站不起身的奴隶,众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那奴隶的肚腹巨大隆起,只用碎布衣裳勉强裹住,上头已然沾了一个污黑的脚印,随着那奴隶的呼吸,这肚腹起伏不停,把那脚印扯大缩小、扯大缩小。而那奴隶仰躺在地里,双手护着肚腹发颤不停,只知张着嘴不停喘息,且喘息声愈来越重、愈来愈慢,已然爬不起来了。 古大统领一下皱紧了浓密的眉头,不自觉龇起牙齿,脸上的肥肉朝着两侧扯开,面色变得有些焦灼。那名叫司拓的士兵这时道:“我本不是要插手,也想不到这奴隶会这样。本以为古统领宅心仁厚,呵斥一番便是了。古统领与统领的交情我们素来是知道的,又何必弄得众人皆知?若是这奴隶被踢伤踢残了,日后不知是该怨恨谁。” 古大统领闻言顿时气结,瞪向司统领,司统领只一摆手,又做无辜状。那司拓又不急不缓道:“若是腹水之类的绝症也罢,要是更加不幸地,他腹中有子,便不知是一尸两命还是几命了。” 望朔族乃神族后裔,但因战祸之故,且女子体弱,使女子数量愈发稀少。幸有上古神灵指示,使部分男子亦有生育机能,因而全族得以存活。在平民士兵阶层皆可自由婚娶,神子更有独一月神与之匹配,以求生下血统最为纯正的后嗣。 古统领环视众人,见众人的目光或有鄙夷或有冷漠,司统领也看得饶有兴趣,他这会儿下不来台,便喝道:“来人!把这奴隶拉下去!” 却无人来动。 古统领一惊,又喝了一声,仍然无人上前。司拓见那奴隶已然闭上双眼,喘息微弱,又道:“今日大家都在这里,共庆丰收之喜,在座都是宾客,已无可以使唤的人。” 古统领当即怒道:“难不成要我把他拖下去!” 司拓抬头望了望那月亮,转头看着古统领,两眼精光熠熠:“不一会儿,神子就要来了。” 古统领额上的汗珠顿如雨下。 之后,两名下等士兵将这奴隶拖回奴隶营中,便不再过问。随即晚宴开场,歌舞交接,酒碗交错,应接不暇。宴会过半之时,神子赤羽正在接受众人的杯酒洗礼,在这时却有人偷偷走入暗中,准备离开时,忽有一只手抓住那人的肩头。 那人回过头来,正是那士兵司拓。而抓他那人亦是司大统领。 “你这是、去哪里啊?”司统领笑吟吟地看着他。 那司拓便道:“师父,我只去看一眼就回来。”他那双精光熠熠的眼睛这时快速地眨巴着,显得有些稚嫩可怜。他见司统领不说话,便要奔走,却又被他一肩膀扭住。 “等等!”他把司拓拉到面前,提溜着对方的衣领,神情凝重道,“不会是你的吧?可不会是你的吧?” 那司拓忽然瞪紧了眼睛,一把抓掉司统领的手,撇过头去沉声道:“这么多年了,要我的早有了。” 司统领点点头,叹了口气,轻声道:“也对。”又要伸出手去拍拍司拓的肩膀,哪知掌下一空,小子已没了踪迹。 司拓掀开帐帘,里头一股酸臭腐朽的气味扑鼻而来,营帐里很黑很暗,只有一盏油灯矮矮地点着,微微照亮的地方接壤铺满了一床又一床破旧的、沾满了污渍的褥铺。司拓望了一圈,找不到人,便叫着:“有人吗?”他叫了一声,忽意识到自己该说朔语,绞尽脑汁想了一阵,才憋出一句:“人?人有没有?” 他接连叫了几声,感觉自己的语调已经变得有些诡异时,司拓猜想他或许不在这个帐里,便要放弃离去。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是、是谁……” 司拓把这个奴隶从狭窄的角落里挖出来,让他躺到隔壁铺稍大些的被褥上。昏暗的油灯把这奴隶的半张脸照得如金纸一般,一道一道的汗渍在他脸上映着光。司拓把这奴隶笨重的身体翻过来让他平躺着,却听他忽然低低长长地呻卝吟了一声,抓在腹侧的两手眼看着快要把衣服扯破了。笨重的肚子似乎想要向上挺起,可偏偏太沉太重,只叫了一阵便被粗重的喘息声打断。那两手又使劲扒着,试图抱住自己的肚子,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找到些安慰似的。 司拓听他又哼叫了几声,听着声音快要从嗓子里哭出来。司拓抬头望了望,顺手牵下一块泛黄的帕子,卷成小团递给他,温声说:“你咬着,这样好过些。” 那奴隶眯开泪蒙蒙的眼睛,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右手发着抖地伸过来。司拓便按下他的手,将布团小心塞入他的口中。他看看这奴隶的肚子,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便回头用半生不熟的朔语小心问道:“可以、摸吗?肚子?” 那奴隶吐掉布条,却用望语说:“没事……” 司拓惊了惊,奇道:“你会说望语?” 这奴隶喘了喘气,吃力地闭了闭眼睛,力有不逮道:“学会的……我、说朔语,会结巴……” 司拓顿时惊奇不已,族里竟还有这种人。惊叹过后,他摸了摸这奴隶巨大得夸张的肚子,在方才被踢到的患处轻轻压了压,那奴隶立即大声惊叫起来,嗓音都变形了大半。 司拓忙揉着他的肚子安抚着,不停说道:“没事、没事……没事的、没事的……” 声音温柔得,便似在安抚自己的爱人。 那奴隶的喘息这才稍稍慢了些,却又紧紧拽住身旁的被褥,扭紧了五官,死白着脸色。司拓又安抚着他的肚子,发觉那里发硬得厉害,而那奴隶的身体便如绷紧的弓弦一般,随时就要断裂了似的,双脚更在不住地扭动踢蹬。司拓抚着他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他额头爆出的青筋,低声说着:“没事的、没事的……” 等这奴隶稍微平静一些之后,司拓见他汗流浃背,头发也已然湿透,他便想去找些水来给这可怜的奴隶。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奴隶所说的小瓮,他找到一个陶碗使劲擦了擦,倒了些水出来,仔细闻了闻,又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尝了下,确实是水,但他轻轻晃了晃陶碗,已经冻出冰渣了。 4. 司拓用手捂了捂,还在油灯下过了过,这才端给那奴隶,让他慢慢喝下去。喝完之后,那奴隶忽然低低地说:“居然是热的……” 司拓还能看见里头晃动的冰渣。那奴隶却微微阖上眼睛,神情异常满足地说:“下雪之后,从来没有喝到热水。昨天、太阳把河水晒化了,我们下去洗了澡。那条河,真的变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