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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孙翔也日日忧心去探望。跟叶修商量后,周泽楷将双生子交给了李轩和吴羽策照顾。本想将柳心派回去跟着,但想起之前画月暗告吴羽策一事,终还是让妆岚去了。思虑再三,周泽楷写了封短筏,和一枚宝石花钿一起让妆岚带去给画月,信上也皆是劝她心情安和的话语。 而到了杭露,休息了半日。第二日,叶秋说是引了一批人来,要见叶修。叶修心中虽不愿意,也知道来人都是前朝退下的老臣,不能怠慢,便只身去了。而无事可做的周泽楷找苏沐橙要了份地域的图示,自己去闲逛散心了。 周泽楷只带了染眉替他背着碎霜一剑,在茂密林中慢慢前行。杭露的山水举国闻名,而他此刻看来,确实是风也温良,水也润美。只是走了一上午,口中有些干渴,他见树林掩映间有幢小屋,便解了明黄披风让染眉在外候着,自己敲门后等了片刻,推门进了。 屋内走出一素衣老人,神态安详,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周泽楷面前,身子倒还硬朗,比他矮上一些。 “打扰,请杯水喝。”周泽楷微微笑开,温声说着,怕惊扰了老人。但那老人抬头看向他时,他心中不免一惊。 因为那双眼。老人看上去虽已到古稀,双目却仍明亮有神,像是未曾被岁月侵蚀过。而更重要的是他明明未笑,却眼带笑影,与周泽楷初识的叶修极其相似。 “你是宫里来的吧,”老人声音平缓,挪步在椅上坐下,指了指桌上壶杯让周泽楷自己倒水。他思索半晌,慢慢道:“只听说瑞儿的皇后为他生了一对双生子……你便是其一?” 周泽楷知道叶修没有与“瑞”相关的名号表字,再一想老人的年纪,明白过来,这位老人,竟就是叶修口中曾经诞下他父皇的男子了。 “嗯。”他也不多言,算是承认了。老人面上便露出了几分慈爱的表情,“都这么大了,说起来,你还算我的孙儿呢……咳、咳。”他摆摆手让周泽楷在一边坐下,“我当年离宫时瑞儿才十八岁……”见周泽楷有好奇的神色,老人笑笑,道:“你父皇肯定没有跟你们提起过,毕竟先帝……他父皇早逝,是有我这位……不祥之人在的缘故呵。” 忽然闻听到这些旧事,周泽楷对面前的老人生出些不忍之情,他避世多年,恐怕也不知道他口中的“瑞儿”也早已驾鹤西去。 见他垂下了眼,老人只是安然一笑。周泽楷放下杯子,又道声打扰,起身要走。他鞠身致大礼再起后,老人的神色却变了变,道:“你的眉眼倒与你父皇生得不像……但你母亲也确是位美人。”周泽楷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些,只能带笑应了。 “孩子,明日此刻,可否再来我这里一趟?我也许久……没见过宫里的人了。” “好。”周泽楷不忍拒绝,再次致礼后走出了木屋。 候在外面的染眉见他出来,忙展了披风迎上去,说:“少爷你可出来了,屋中有人吗?” “有位老人家。”周泽楷系好披风的系带,捋顺了肩上的风毛,走出几步后,对染眉道:“明日,再来。” “这……是。”染眉不知就里,应了诺跟上去。 接下来的一天,周泽楷都因为与老人的相遇有些心神不宁,晚上叶修着意与他温存,也被推拒了。叶修虽有些奇怪,也只当他是被冷落一天心情不好。周泽楷合身向内卧着,叶修拥着他肩轻声哄道:“别不痛快了,明日午后咱们骑猎去可好?” “午后?”周泽楷问了一句,想的是不耽误去林中老人那处,叶修以为他是怕自己又有事耽搁,连连保证明日不会有人来访,周泽楷也只是叹了一声算应过。两人相拥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日周泽楷晨起时觉得膝上有些不适,却还是撑着穿戴好,算好时刻赶到了那屋中。染眉依旧在屋外等,他只身进去,却只找到一封信,合起的信筏上落着一行:皇后亲启。他眉梢一跳,忙展开了信筏读起来: “孩子,也不知你名号,只得如此称呼,望不嫌冒昧。昨日初见,我竟糊涂了,以为你是瑞儿的皇子,还以为……瑞儿还是皇帝。”信到此处,落了一滴墨,像是停顿了,复又继续: “你虽是便服,但那紫色中衣,领上纹饰,却还是仿着我做皇后时喜爱的颜色和样式。还有那披风上九龙绕凤纹,是昔年先帝命制衣局所制,我记得瑞儿皇后的衣饰上也沿用了。是了,我已是八十许人,瑞儿他不在人世……也是大有可能的。” “你年华正好,眉眼中虽仍有苦涩之意,却也是苦尽甘来之余韵。而你让我想起,曾经先帝与我心思相许,却不得朝臣后宫支持,磨难重重。终是在昭阳殿,他让人铺了十里杜若碎瓣,一支玉笛迎我入殿做了他的皇后。那时他的眼中,也是如许光华。” “罢了,前尘往事,自我三十又六出宫,都已忘了干净。如今再去回想,也只记得起先帝驾崩的那个午后。他躺在榻上,枕着我双腿,却是没什么分量。先帝攥着我的手腕哽咽难言半日,临终前……却也只吐出一句话。”这一段字字似是无力,却又像含着无法言说的伤痛,淋下的一串墨点,比陈年泪迹还要令人伤心。 “先帝遗言:情可见血封喉,但此世无你,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孩子,你与当朝皇上若有孩子,照顾好他。勿再如我当年一般,因一时情难自禁,自此断了与瑞儿……血缘之亲。” 读到此处,周泽楷心上一惊,隐约猜出了当年事的缘由。他也想起,曾经的皇上看见他与叶修站在一起时,眼中总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似是厌恶,又像是想起了不愿回想之事。 最后一行,老人像是笔力将尽,墨迹淋漓难辨: “你无需顾虑,我孤身一人多年,不会为这旧事而自寻了结。虽然这世事于我,不过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八字而已。”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这或许也是心上人早逝,血脉至亲的亲子又无法相认的老人最深的苦痛所凝成的话语。周泽楷慢慢走出了屋子,这日跟着的是柳心,她为周泽楷披上披风,见他神色不大对,关切地问:“皇后是膝上还不舒坦吗?要不奴婢去跟皇上禀报……” “不用了,回公主府。”周泽楷丢下一句,自己先行离开了。 用过午膳后,柳心和染眉去为他准备骑猎的行装,周泽楷一人坐在窗前,展开那信纸。犹豫再三,他却是不忍再读了。轻轻抚着身上九龙缠凤的吉祥图案,再想到曾经恩爱如许的两人,如今一个丢下所谓“情可见血封喉”驾崩而去,一个与世事无关踽踽独身。想起从前种种,他觉得自己与叶修,真是太过幸运。 那厢叶修与叶秋一起用过午膳,特意来苏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