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个小滑头,见他俊秀斯文,便想着他必然擅长这些,真是以貌取人。”燕梁此言一出,寿宝捏面团的动作有些许停顿,清澈的大眼睛里有着疑惑,燕梁感受到了视线,却没停下做馒头的手。“穆大人和文弱可不沾边,是定国安邦的大材,足智多谋,尽忠歆节,玉树临风,学富五车。” 穆岁秋听得直摇头,燕梁当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如此夸奖,他可不敢当。 说话间燕梁已经把小狗馒头做好放到了寿宝面前,让他对照分析自己动手做,这孩子年纪虽小,却十分聪明,懂得自己鼓捣,而不是选择捷径,撒娇让大人帮忙。 燕梁见穆岁秋耳垂都红了,越发想逗弄,凑过去挨着他说道:“穆大人喊哥哥的时候那么顺口,我现在不过实话实说,就害羞了?” 床上的密语和夸奖就不是一回事,根本不该混为一谈,燕梁故意当着毫不知情的外人这么说,就是想看穆岁秋窘迫的样子,明知对方目的,穆岁秋也只能往圈套里钻,毕竟他自己也能察觉到自己的耳朵变烫了。“你……” “虚情假意的奉承你听了大气都不喘一下的,偏偏就听不得我的,却是为何呀?” 穆岁秋沉默片刻,忽而一笑,若昼夜初光,冬雪映晴。“因为穆大人知道,燕将军是真心的。” 因为懂得,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读懂。哪怕只是静静的注视,安心的温暖,也会在心间化开。 穆岁秋习惯了长安对他的关注点……就连三品大员的官职都在容貌之后,没有人愿意认同他的本质,就像人们对于风流将军燕梁在莳花阁的所为,清一色的相信那是夜御百女的泼天荒唐。 周旋于朝堂和家族之间的人,每个人都戴着层层面具。燕梁一旦认清本心,便以真面目相对,这份信任和真诚,着实令穆岁秋触动。 燕梁说过,从长歌门求学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看着穆岁秋了。 燕梁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或许是不经意的一次回眸,或许是短暂的视线交汇,又或许只是盯着他的背影发呆而已,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总是情不自禁的关注他? 哪怕没有家世的加持,穆岁秋也足够优秀,爱慕他的人多不胜数,可惜本尊不解风情,面对任何利诱,他始终得体的拒绝着,哪怕是将他带入长歌门的启蒙师傅,也是规规矩矩的敬爱着,他与所有人的距离都是不远不近。 宠辱不惊的态度坚决到令燕梁都颇为欣赏,所以求学之时燕梁再怎么混世魔王,都未逗弄过穆岁秋,他明白有些人不是一路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只有一次,燕梁得以窥见冬雪初融的暖意,就像包裹着的壳裂开了缝,展露了真实又生动的温柔……求学子弟中不乏千里而来者,因此父母亲属都在外地,长歌门会收集学子家书,定期寄出,收到的来信则由夫子私下里对应分发。 燕梁的父母都是极具个性的人,自身的兴趣爱好摆第一位,彼此则是第二位,然后才轮到孩子,所以他们和燕梁的联系非常不频繁,燕梁自己也是个贪玩的,甚至有些没心没肺,只要父母健康平安便行,其他的也不是很在意。 那一天燕梁通过长安来的小伙伴,得知了自己父母跑去了江南道一带找新奇的建筑材料,虽然木料的事并不顺利,却无心插柳,找到了特殊的纸张,这种纸张既不厚重,又能防水,用特殊的墨在上面书写,打湿了也不易晕染,对于喜爱造景建筑的两人来说,简直是最理想的绘图纸张了。 燕梁的父母极为兴奋,恨不得广而告之,当即想起了给长歌门上学的儿子写信,信封上都用那种特殊的墨,虽然燕梁趋于好奇心,事先偷溜进先生的休息室,拿着信封仔细地端详过,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就是了。 燕梁知道先生一定是把他的家书留到最后,算好了时间,提前把自己藏好了,让送信的先生一顿好找,就在他听到动静,要跳出去吓先生一跳的时候,听到了穆岁秋的声音。 燕梁就躲在屋顶与梨树形成夹角的阴影处,先生背对着他,但后面赶过来的穆岁秋却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向来喜欢好看的事物,心思也变得飘忽起来,忍不住在心里连连赞叹,关于穆岁秋的好容貌。 他从没见过穆岁秋那个样子,望着夫子手里的信,眼睛里满是期许,他问夫子,那封信是否来自江南道,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穆岁秋笑了起来,整个人熠熠发光。 接着先生踌躇片刻,颇为为难的解释这个误会,向他说明这是燕梁的父母从永定寄来的家书。 穆岁秋脸上的笑意随着这句话一起坠入深渊,他眼里的希望在刹那间破碎,或许是经历过太多次,痛楚都不曾泛起,仅剩麻木了。 他恭恭敬敬的对先生行了礼,转身走了。燕梁知道任何事一定要懂得见好就收,若是再不现身一定会受罚,却还是偷偷从房顶溜走了,一直跟着穆岁秋。 穆岁秋心里装着事,神情虽未恍惚,但心思一定没有在周围,否则燕梁的跟踪不会如此顺利。 穆岁秋行至一棵大树之下,静蜷于山石角落之中,眼神没落,好似四海之广,却无托身之所,孤苦伶仃。因为穆岁秋的瞩目性,几乎人人都知道他的悲惨身世,父母双亡,叔婶也下落不明,弃他而去……想来穆岁秋也不愿接受诸多无谓的可怜,才会如此刻苦努力,做弟子中的佼佼者,如同雪中白梅,傲然而立。 门内对他有意思的男女,无论身份家世好坏,使出的招数再百变灵活,在他那里只有碰壁的份儿,慢慢的就有了……穆岁秋没有心的说法。 以讹传讹这种事果然不牢靠,穆岁秋分明有心,饱受离别之苦,无望中煎熬,生怕被别人瞧见半点,所以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而已。 燕梁到现在都很好奇,他双亲送来的那封信上没有写名字,而是画了一根木头有燕子落于其上,木材寓意栋梁。穆岁秋因为姓氏谐音的缘故,理解错了也正常,但他为什么会知道这封信来自江南道呢? 燕梁突然俯下身子凑近穆岁秋的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坚定的眼神仿佛在注入力量,给予他无形的支撑。 自从长安街巷的那次荒唐之后,穆岁秋总是被一双温柔的眼睛凝视着,他目光中有欣赏、有爱惜……燕梁每每看着他的时候,穆岁秋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他的珍宝一般。 所以只要两人视线相撞,燕梁那不分场合的炙热和坚定,让穆岁秋总会以最快的速度躲闪,他怕自己一对上,便会被燕梁拽入明亮又绚丽的世界。 燕梁是大唐现在最会打仗的大将军之一,自称粗人,却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一副九曲十八弯的花花肠子,是几个大将军里面最狡猾细腻的人了,他若当了文臣,亦是搅弄风云之才。 可当你将那颗七巧玲珑心,一层层剖开的时候,发现最里头的偏偏是赤子之心。 穆岁秋想燕梁一辈子都在那样的世界中,做着天底下最会算账的将军,轻巧的避开朝堂风波,不沾惹波谲云诡,以他自己的意志和方式,守护苍云将士和边关百姓,驱逐外敌,收复失地。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怎么做,才能像燕将军这样,一辈子都狡猾又开心的生活着。” “这倒是不难,毕竟是生存是本能的事,只有狡猾才能长久的活着,但是开心的话,有了心爱之人,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会记挂对方的喜怒哀乐了嘛。当然了,越是容易满足的人,就越能比别人过得更开心,燕将军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燕梁一边说一边握住了穆岁秋的手,上头的面粉让常年握住刀盾的手变得白净又细腻,燕梁拉着他往外走,到小厨房一侧的藤椅上坐着。 “雁门关很干净,映雪湖也很美,那里的人都很好很好,穆大人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只要一有机会,燕梁就会化身苍云堡第一说客,对穆岁秋细数那里的种种好处与美景,虽然那里常年寒风呼啸,滴水成冰,但军民一心,特别团结,氛围单纯又舒服。 “将军怎么又说这个了?之前穆大人便说过,以后不想在长安做官的。”见燕梁如此不遗余力,穆岁秋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他的手被牢牢抓住,也不好强行甩脱,索性让燕梁任性胡为了。 想到各位大将军的处境,再想想军械库危机的化解之法,绕来绕去不过是“银子”二字。 “胡人强悍,苍云堡抵挡多年,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刀剑无眼,你与将士们都要多多保重,粮饷的事,我会尽快着手。” 穆岁秋的暗卫让燕梁一阵沉默,再开口时脸上的神色和厨房时已截然不同。“现在的朝堂就是一池子浑水,浑浊到光在旁边看着都令人却步,但中书令大人却避无可避,是必须蹚浑水的人。” 穆岁秋知道燕梁一直对他的处境忧心忡忡,但这么多年了,他这状况又不是第一天,都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无论文武,都不容易,总得有人去做……” “战场上面对的都是真刀真枪的厮杀,但除此以外,军队背后的朝堂,涉及的许多东西是我极为讨厌,却不得不周旋的事物。” “所以沈老将军才会在临终之前,把苍云军托付给你。燕梁,老将军当时一定很庆幸有你在,便是离去了,也是欣慰的。”穆岁秋想到了西军的周老将军,知道无力回天,想要临危托孤,跟前都无一人能交托,该是何等自责无望。 燕梁侧过身,伸手将穆岁秋拥入怀中,心爱之人的温暖,让他的心有了安定之处。 “对不起,我明知道时局艰难,却耍横撒泼,完全把难题丢给你。”燕梁从前与穆岁秋不睦,朝堂中屡屡争执,他只管找穆岁秋要钱,其余一概不看不理不管。他选择了轻松的方式,不去想一笔笔银钱的背后,是穆岁秋的不眠不休,竭心尽力。 他觉得既在其位,便谋其事,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其实这样的认知并无不妥,但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穆岁秋的所在之地,不比尸骨如山的战场轻松,甚至因为其中残酷无法像尸体或牺牲一样直白,反而有苦难言。 “将军不必道歉,文臣居庙堂,武将守边疆,各司其职,无可厚非。你们一直是大唐最英勇的将军,不管刘将军、周老将军还是安王都做到了最好,事实上也确实是后方供给出了问题……”穆岁秋外头的青色罩衫因为这个拥抱沾上了面粉,但他并不在意,拍着燕梁的背,既安抚着他,也慰藉着自己。 “我今天跟将军在莳花阁混了一下午,是时候该找我的左右丞商量法子去了,那孩子的事就只能让燕将军费心了。” “穆大人忙去吧,那孩子父母的事,我心里其实有些眉目了。” 燕梁到底是长安地头蛇,这样穿着不菲的孩童,断不会是寻常的富贵人家,王亲贵族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家,只需他静下心好好排查细想,便有数了。 燕梁望着穆岁秋离去的背影,清瘦的身子如一竿硬竹,连布袍都挂不住,过于宽大飘逸了。他身下的影子,就像拽住双脚的层层枷锁,让他举步维艰,就像偏见和恶意,近在咫尺,伤人无形,却无计可施。 燕梁突然喊住了穆岁秋,他用的音量并不大,但两人都是身负内力的练功之人,比寻常人耳力要好上许多。 “穆大人,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世间再无出身门第之分,冤罪者可获清白,当兵者皆可饱饭,能者可出人头地,表演者不被轻贱,相爱者再无阻拦……只需无愧道义初心,做什么都行,再不会受到责难话柄。” 这话由身为贵族,并且直到现在也深受贵族利益好处的燕梁说出来,十分讽刺,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穆岁秋的双脚牢牢钉在地上,燕梁的话让他无比震惊,这样荒唐无稽,大逆不道的想法,他确实有过,甚至不止想过一次。 山河未央,岁月静好。天下为公,人将大同。 “虽未生在这样的人间,我却希望有这样的世界。” 穆岁秋立在不远处,飘逸出尘,天人一般。 他答过之后,目光好似从清远的理想中抽离,慢慢转到了燕梁的身上,细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眸烁如星,笑漾涟漪。 见燕梁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彻底呆住的模样,穆岁秋侧过脸,轻笑出声,不再多说,抬脚走了。 他不知他虽和世人一样恋慕他的瑰姿芳华,芙蓉玉面,但真正令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却是内里看不见的东西。 他爱极了他怀志付诸行,守风雨之变,护万家灯火,即便其道艰险,仍是心之所向,无惧无怕。 燕梁抬头,透着屋檐看向湛蓝的天空,轻轻吐出一口气。 世人只知穆岁秋郎艳独绝,却不知他任重陷滞,握瑜怀瑾,风姿清卓,世无其二。 穆岁秋回府邸换上官服,到中书省召左右丞两位大人商谈,右丞到底是个人物,即便太后安插在中书省势力的事情暴露,仍旧神色自若,行事大方。穆岁秋现在只想把难题解决,没有追究询问的意思,既没有那个必要,也没法带来多余的好处。 此事之上,他们吃了亏就是吃了亏,紧抓不放反倒可能再生事端,所以两个聪明人不约而同的选择闭口不谈,就像逼迫荣华郡主出嫁吐蕃,构陷燕梁为太后势力的人,这两鉴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柳文博不知穆岁秋和右丞其中种种,所言所思仍是照旧,三人商量好借款的事宜只有,接下来自然少不了拟文请旨,请调译官的事了。 “柳左丞不便同行,右丞随我去就好。” 柳文博是高家少爷,连皇上太后都不能随意苛责的长安贵族,穆岁秋已经是朝廷三品大员,位同丞相了,若再加上柳文博同行,会显得大唐借款迫切,给予他们的礼待太高了。 现在大唐内忧外患,柳文博从不认为异族会和大唐共进退,说不行在会谈文书之中涉及陷阱,右丞不过是普通的高门富户,而穆岁秋则是长安皆知的位及丞相,却无凭依之人,柳文博不出面,威慑力不足,所以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西域诸国行商天下,确实富庶,但为人狡猾,终是不妥。” 穆岁秋知道柳文博担心,为了消除他的疑虑,解释道:“有个懂得西域多国语言的人,他既不是朝廷官员,亦不是长安贵族,更没有势力和利益的牵扯,最重要的是……他有根可寻,有迹可查,更有珍爱之人。” 有能力又和这件事清白干净,最重要的是可用珍视之人作为把柄,进行制衡。 “行,那我明天便和穆大人走一道吧。” 右丞见穆岁秋还敢用他在重要之事上,他虽无愧疚,却也佩服他的胸襟。 “等这件大事完了之后,接下来便是公主远嫁的诸多事宜,仍要辛苦二位大人了。”说完穆岁秋对两人拱了拱手,右丞躬身回礼,柳文博却只是盯着穆岁秋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这张年轻俊朗的脸,总是让人难以看出他的所思所想。 都说西域女子肌肤赛雪,美艳绝伦,右丞这是第一次知道,西域的男子也不遑多让。 中书令找到的这位翻译,名叫拉苏尔,一身异族的白衣服饰,却是行走江湖的劲装打扮,黑发略卷,眸色微浅,便是天天面对穆岁秋,习惯了盛世美颜的右丞,也忍不住多看的类型。 毕竟美人如同美食一般,都是绝好的,却各有千秋。 比起悄悄打量拉苏尔的右丞,翻译官对穆岁秋简直是明目张胆的看,毕竟这位中书令大人,对他们这群刺客而言,都是各种意义上的传说。 见不惯他的人太多了,想得到他的人也不少,不管明里暗里,刺客渠道总是缺不了关于穆岁秋的单子,但无论是明教还是唐门,都会不约而同的把他的单子给压下去。 虽然穆岁秋靠美色奉承,背叛一手提拔他的师父,唆使信王卖官,打压科举考生,还有诸多敛财的传闻,做下许多恶事,无论为人还是当官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众人提起也多是唾弃,但这个人若是突然消失,必然会导致不小的动荡,比如说之前白州赈灾重建的事,一定不可能如此快速的响应。 不动穆岁秋,是身在长安刺客们,不必言明的规矩,自然而然的默契。 拉苏尔答应尹杰做穆岁秋的翻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好奇,毕竟能亲眼见一见这个长安城里的最漂亮的坏蛋,魅惑君上的佞臣了。 穆岁秋当真没让拉苏尔失望,这副容貌当真是顶级的,他在心里嘀咕着,若是这张脸天天对着他笑语晏晏,只怕他也把持不住,什么都愿意给他了。 穆岁秋和拉苏尔都是长安难得一见的才色俱佳之人,所以当诸国代表们的目光极其一致扫射过来,其中不乏羡慕和探究时,右丞的压力有些大,后悔当时应该让贵不可言的高家小侯爷来的,那才是三角俱全。 自大唐要外借巨款的消息放出,富庶诸国早已蠢蠢欲动,毕竟借债的是泱泱大国,自然无从抵赖,更何况是稳赚不赔,纯吃利息的买卖,自然都想做。 拉苏尔对西域诸国的文字和语言十分熟悉,看他驾轻就熟的样子,看来除了刺客的工作之外,也没少做翻译的事,由于各个国家的储备金钱不同,又都想要争取到这笔买卖,在穆岁秋表达完大唐的态度之后,他们之间自然而然就形成了竞争。 几个异国人彼此之间也难以沟通,幸亏大唐这边有个明教的拉苏尔,他似是见几个人争相降息很有意思,帮他忙翻译的时候,故意加重语气制造争抢的矛盾感,好好地谈话弄成街边摊贩降价的场景。 数额如此巨大,利息再降也是不少,最后几家也达成协议,说到了一个各家都不愿再降的度。穆岁秋选了其中一个态度最为豪迈,表示财大气粗的国家,与他签了协议。 其中自然会有双方拟定的细则条款,补充事项,拉苏尔从中翻译,暂且不表。待到了穆岁秋盖上印章,契约达成时,天色已黑,送走了该国代表之后,三人终于能松口气。 对于拉苏尔来说对朝廷大官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翻译这个工作他并不陌生,但这么累还是第一次,原来高头大马,出入坐轿的大官,他的工作并没有那么轻松。 “穆大人,既然西域诸国最后给出的利息都一样,我们何不分别向各国借取,即便将来有了变数,压力也会稍小一些,还能从中周旋。”右丞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问出了他方才就想问的事。 关于这件事,其实拉苏尔也很好奇,便竖起耳朵听。 穆岁秋吹了吹唇边的热茶,笑道:“借钱这事儿啊,自己借得少了,就只能当孙子,可一旦借得多了,对方便成了孙子。” 此番如同泼皮无赖的话,由温文尔雅的穆岁秋笑着说出来,听着的感觉难以言喻,惹得在场的另外两人,面面相觑。 不过这话虽不中听,却是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