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之始（3）
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而有力，胸腔似乎都因此而震动，大脑更是在用翁鸣声诉说着它的一片空白。 梅耶斯浑身僵硬地坐在凳子上，手中紧紧握着水杯，手掌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他的对面坐着莱奥特，对方那双美丽的绿眼睛正紧紧地注视着他，梅耶斯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幸福得快要窒息。 两人离开教会后，莱奥特就带着梅耶斯回了自己家。 梅耶斯一边偷偷观察着莱奥特，一边小心打量着这个不大的房间，多亏了他挡住眼睛的头发，对方应该没发现他的小眼神。 “恕我直言……您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这些年的经历使得莱奥特深知这世上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因此他始终保持着警惕。 听到对方问话，梅耶斯无措道：“我叫梅耶斯·沃特金斯，你……不认识我。” 在莱奥特眼中，这是个奇怪阴郁的男人，说话的语调也始终阴沉，听不出任何情绪，或许这就叫做贵族的城府（？）吧。 不过，至少这个叫梅耶斯的人救了他的命，而且某种程度上也救了他妹妹的命。 “……我当然不认识你。”莱奥特有些无奈，“所以我才问您为什么会救我，您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啊？我……我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梅耶斯想了想后又说道，“我认识你妹妹……” 随后，梅耶斯结结巴巴地将在医院发生的事告诉了莱奥特。 “你放心，这件事伊莉娜还不知道，修女应该会告诉她你外出执行任务去了，所以这几日你就不要去医院了。” 莱奥特听完后眼神怀疑：“就这样？” “……嗯。怎么了吗？” “可您还是没说为什么愿意救我。连大主教都要对您礼让三分，像您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救我这样的人？”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梅耶斯张了张嘴，迟疑道：“我只是……乐于助人。” 莱奥特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不过对方看上去并没有恶意，而且他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这种大人物觊觎，那就……姑且相信他吧。 “感谢您救我。”莱奥特眼神柔和了些，“只是我没什么能报答您的……” 梅耶斯摇了摇头：“不需要报答……” 莱奥特嘴边挂着一贯的温柔笑意，跟梅耶斯以往远远地看着他的时候一模一样，让他不由得又恍惚起来。 “……您觉得怎么样？公爵大人？” 梅耶斯从恍惚中一下子清醒过来：“什么？” 莱奥特看着梅耶斯，即便是被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半张脸，他似乎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茫然，这个人真的是之前那个将他从审判厅里救出来的人吗？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认命地重复道：“……我不习惯欠别人人情，所以您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尽力去完成，就当做是我对您的报答吧，公爵大人。” “可是我没什么要你做的事……”梅耶斯为难道，“而且你不用对我使用敬称，我并没有继承父亲的爵位，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 “好，沃特金斯先生。既然如此那就先存着，这是我对您的承诺，它将永远有效。” 承诺？莱奥特对他的承诺？ 梅耶斯心跳加速，脸上也有些热。 “那……那就……这样吧。” “对了，您之前骗大主教说……我们是伴侣，如果被拆穿了怎么办？”莱奥特忧虑道。 梅耶斯也回过神来，想起还有件事没跟对方说：“关于这个，我们……我们可能得假结婚了。” 莱奥特闻言看向他，眉头不经意间皱了皱：“假结婚？” “你放心，只是暂时的。”梅耶斯急忙解释道，“假结婚是权宜之计，之后我再想办法为你谋得一个贵族身份……我知道你一定很想成为骑士，不然也不会冒这种风险……反正，你放心，我们俩的关系不会维持太久的。” 莱奥特稍微松了口气，毕竟他可不喜欢男人，要是让他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还不如接受审判。不过还好对方看上去比他还要介意，否则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对方给他下的套了。 “你……是不是很介意……要跟一个男人假结婚？”梅耶斯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对方的情绪。 莱奥特温柔一笑：“我虽然不喜欢男人，但也明白这是为了救我，更何况您不也做出了牺牲吗？” 梅耶斯喉结微动，心想，我这可不是牺牲，是梦想成真。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口。 “嗯……这不算什么……” 这时，莱奥特忽然伸出手握住梅耶斯的手，陈恳道：“真的非常感谢您，您不止是救了我，还救了我的妹妹，否则她现在就该被赶出教廷医院，流落街头自生自灭了。” “咳……咳咳……”梅耶斯手中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没什么……你不用这样感谢我……” 莱奥特听着他更加阴沉的语气，以为自己的动作惹他不快了，于是立刻松开了手。 …… 离开莱奥特家后，梅耶斯头脑稍微冷静下来了，然后前往教廷医院将莱奥特没事的消息告诉了两位修女。但他稍微撒了个谎，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们，因为有些事解释起来太麻烦，所以她们并不知道莱奥特为什么被抓，也不清楚梅耶斯的身份。 “所以这一切只是个误会？”温娜修女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伊莉娜那边怎么样？” 菲奥娜修女说道：“放心，已经解释过了，虽然她因为不能为哥哥庆祝生日有些失落，但现在已经睡着了。” “那就好……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梅耶斯说，因为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索托帝国奎特魔法大陆上最大的国家之一，而沃特金斯家族正是索托帝国最大的家族之一，封地位于索托北方。 索托帝国贵族的婚姻基本上都是很早就定下了，因为他们的婚姻往往都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权力斗争因素，但梅耶斯·沃特金斯是个例外，他的结婚对象在见过他一面后就逃婚了，至今下落不明，因此他的婚书上伴侣的位置还是空白，而且随着父亲去世以及他跟随老师离开，也就没人再过问他的婚事了，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结婚这件事上他自由了。 回到住处后，梅耶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老管家，让他将自己的婚书和结婚信物送过来，并叮嘱他将这件事保密。 老管家得知梅耶斯要结婚后很是惊讶，详细地问了对方的身份。梅耶斯只简单说了对方是个骑士，然后就催促着老管家赶快将东西送来。 “您的婚姻关系着沃特金斯家的未来，怎么能就这么匆忙地决定呢？而且若是哪天法瑞思小姐回来了……”老管家的形象和声音透过水晶球传来。 梅耶斯抿了抿唇，忍不住打断了他：“是她悔婚在前，我们的婚约已经不作数了。而且，我的婚姻对于沃特金斯家族来说无关紧要吧。” “怎么会？您可是家主……” “不，我不是。”梅耶斯皱了皱眉，“我说过很多次了……父亲只是让我暂时保管家族印章，并没有将家主之位传给我……并且我也不想继承父亲的位置。” “虽然您这样说，但印章毕竟在您那里……您离开了这么久，总该回来了吧，沃特金斯家需要您。” “……不是还有他在吗？他把家族管理得很好。”梅耶斯语气平静，“您把我的婚书和信物送来就好，其他的事就不要管了。” 老管家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梅耶斯拒绝的态度，只能叹息道：“唉——好吧。” 切断与老管家的联系后，梅耶斯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放在桌上的印象，被头发挡住的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 莱特鸟又叫信使鸟，是一种飞行速度极快的鸟类，有些蓝白相间的羽毛花色和又尖又长喙，许多家族和组织都豢养着它们作为信使。 因此，在联系过老管家后的第三天，梅耶斯就收到了信使鸟送来的包裹，里面除了婚书和信物外还附带了一些索托北方的特产。 梅耶斯难得地笑了笑：“难道是想用这种方式勾起我的思乡之情吗？” 想到一些事情的梅耶斯嘴角笑意尽失。 可惜，他还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