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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闲情逸致,其实他们哪知道谢云岳不这么着,叫他如何排遣空余之时间咧。 振泰镖局总镖头复姓夏侯,单名鑫、人称多臂神猿,今年六十开外了,是武 当俗家弟子,轻功提纵术术如猿揉,臂腕间装置鹅两排二十四支凤凰弩,手臂紧 绷,弩即如芒雨般射出,百无失一,端的厉害,但夏侯鑫不遇棘手强敌,轻易不 予施展,多臂神猿就是这么挣得来的,还有三十九式「太极手」六十四招「龙虎 断魂刀」,也是仗以成名之武学。 夏侯老镖头膝下一子一女,其子夏侯毅,年方十一,女儿夏侯婉珍今年才九 岁,老镖头对这一子一女,爱如拱璧。武功已替他们扎好根基,无事时,就将平 生所学传给子女,只是老镖头腹中墨水不多,总想寻一西席先生,教他子女的文 课,使其子女日后文武并资,出人头地。谢云岳与李大明不时来镖局盘桓,跟老 镖头也见过一两面,老镖头见这少年人,温文儒雅,就存下这份念头,但不知道 人家肯不肯屈就,一时又不好出口,只好藏在腹内。 元宵一过,李大明去见总镖头,将谢云岳之事试探老镖头口气,老镖头说道 :「李镖头,这谢先生年纪轻轻怎好请他做帐房,天天与市僧为伍,这样吧,老 朽倒有意请他做西席先生,代教一子一女文课,不知谢先生能尽屈就?」 李大明咧着大口,连说:「总镖头如此好意,当然应允,这还有什么话说。」 转身迈步冲出镖局跑进客栈,喜匆匆地拉着谢天岳说出此事,谢云岳当然是满口 称谢,一同过镖局来见老镖头,不免又客套一番,老镖头唤出一子一女,拜见老 师,摆酒欢宴。 当晚,谢云岳就搬进镖局后院书房,天天教一点幼学琼林,增广贤文,千家 诗这类文课。镖局内上上下下镖师,镖伙,趟子手均与谢云岳搞熟了,他们都觉 得这西席先生和煦近人,但两目神光有令人不可逼视之感。有时,谢云岳也倒练 武场中,着老镖头教授子女武学,老镖头总是问他由己教得如何,谢云岳笑笑推 说武功外行。 老镖头夫妇对他十分敬重,见他衣衫太少,一口气替他替他做了十数件,他 想:「这份恩情,叫我如何答报。」 匆匆又是两月,一日,老镖头忽忧形于色,坐在大厅上与局内镖师商议,不 知道说些什么,他耳目聪灵,二三十丈内可听见落叶飞花之声,只是为避嫌疑, 就跑开了。 用晚饭后,去往李大明住院,拉着李大明背人一问,李大明说道:「去年三 月,镖局护了一批暗镖去至湘西,途经零陵金凤岭下,号称湘东三恶的九尾雕艾 化,飞天蜈蚣程宜,黑罗汉悟明下山截镖,一言下合,双方动手,黑罗汉悟明死 在老镖头之凤凰弩下,不想悟明竟是川南大悲寺笑弘一大师门下,想那弘一贼秃 是西南最有名魔星,正邪派都让他三分分,一手透骨阴风掌在江湖上最为有名, 风闻他已西来寻仇,老镖头焉得不忧,正派人邀请能手来此相助。」 谢云岳听了,微笑道:「老缥头待人厚道,定能逢凶化吉,我看弘一和尚也 未必为害。」 李大明皱了皱眉头道:「贤弟,你是读书人,哪知道江湖中奇人异士邪魔多 得很,似有这般两三下庄稼把式,车载斗量,真不可计数。」谢云岳笑笑,也不 再说,别过走出,心内盘算如何相机助手。 数天后过午,镖局来了两个高手,一是乾坤手雷啸天,另外是两仪剑客徐东 平。雷啸天是五十年前名震大河南北,秦岭逸叟的独传弟子武学惊人,三十六式 乾坤手很少遇对手,生性诙谐,江湖中有名难惹人物,才四十不到,瘦削身材, 五官端正,双目炯炯有神。 两仪剑客徐东平为衡山派门下首传高徒,为未这掌门门人,号称江南四剑之 一,貌似中年秀士,颔下三绺长须,神采动人,年方五十。背上斜搭一柄形式苍 古的宝剑。 这两人,除两仪剑客是快马相邀助拳外,雷啸天是不请自来,雷啸天萍踪无 定,正好他在两仪剑客家中作客,所以伴随徐东平来了。老镖头一见两人即哈哈 大笑出迎,并道:「雷老弟。你来了。老哥哥可高枕无忧咧。」 雷啸天冷起一张脸孔道:「老猴儿,别捧得我太高,只怕摔下来折坏了腰, 你这镖店可养我不起。」老缥头知他说笑,忙请两人入内。 当晚,盛宴摆下,谢云岳位在西席,也请他出来相陪,席间,雷啸天可对这 少年人留了神啦,他依稀面熟,几曾见过,沉思之下,想出这少年人姓谢,莫非 与昔年江湖中盛传死去的「追魂判」谢文有何关系么?「追魂判」谢文与其师秦 岭逸叟过往莫逆,每年中定有一次去秦岭访晤其师,雷啸天其时尚未出师,相侍 在侧,那谢文当时也不过三十出头,其面目轮廓神似谢云岳。出道江湖后,又遇 谢文多次,在谢文手中得了不少好处,故而留心之下,真认谢云岳就是谢文第二 化身,只是江湖中传言当年谢文被十数名正邪高手围袭后,虽然被他逸去,但十 数高手依然不肯放手,一路追踪搜获,发现在武功山中有一老一小尸骨,肉体无 存,只剩两具枯骨,十数高手才放手归去,认系追魂判已死,倘若是实,这少年 就非谢文幼子,满腹疑团,百思难解,怎奈越看他越神以当年谢文。 谢云岳见雷啸天不时瞧他,带着异样神情,他对雷啸天颔首微笑,心内可狐 疑得紧,暗想:「这雷啸天可真怪,老是用目光瞧着自己,莫非自己已有破绽被 他瞧出来么?」心中这么想,表面依然是意闲神定,劝酒陪饮。 夏侯老镖头见雷啸天不住地打量这谢西席,即抚髯微笑道:「雷老弟,别瞧 谢先生年少,倒是才高多学,老哥哥镖局内一应书札文件,均出自其手,词章博 雅瑰丽,尤其一手好褚字,银钩铁划,实在难得。」 雷啸天忙哈哈大笑道:「我也正瞧出谢先生,神采夺人,温文儒雅,未免多 瞧了两眼。」这几句话掩饰得天衣无缝。 宴毕,谢云岳先道乏回房去了。雷啸天就对徐东平夏侯鑫二人说:「小弟看 那谢先生,是个蕴藏不露,身怀绝学的人,怎么夏侯兄这么久竟未瞧出一点端倪, 看起来你这老猴儿这次也算走了眼啦。」 夏侯鑫说:「人家读书人,有什么可疑的,真如你所说,身怀绝学,何必在 镖局内屈就西席,难道是避仇而来,就是避仇,何处不可藏匿,偏偏要在镖局明 目昭彰地进进出出,不怕人发现么?」 徐东平也说道:「此人确如雷老弟所言,有点可疑,身怀武学造诣深浅,从 眼中所蕴神光,一瞧就知,谢先生双目神光令人不可逼视,别的并无异样,若说 他年未二十,就能练到武家上乘心法,把英华精气,一齐内敛,甚难置信,姑不 论不否,不过此人一脸正气,不必多虑,他就身怀绝学,也自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雷啸天眯着一双眼笑道:「这次弘一贼秃西来寻仇,虽然厉害,但区区一个 他,未必把我雷啸天怎样,就怕秃贼身旁尚有能人,先前一路行来倒还有点隐忧, 此刻见了谢西席后,满天阴霸尽扫,他定会暗中出手相助,老猴儿,你走了运啦, 不信,我们打个赌。」夏侯鑫听了,似疑似信。 休看雷啸天诙谐成性,说话似真似假,可没将追魂判谢文之事说出,他知道 谢云岳如真是追魂判后人,蕴藏不露的原因,就是要探出当年追杀其父的人,他 若一说出,势将在江湖中引起轩然大波,自己也惹上不小的烦恼,万一谢云岳恨 上了自己,那怎么办呢?这是他机灵处。 徐东平说道:「明日起,见了谢先生可要与往常一样,不可露出异样神情, 免得他起疑。」雷啸大笑笑不语。 一连数日,乾坤手均去书房找谢云岳聊天,谈得十分投缘。秦岭逸叟住武林 中本有才子之称,在秦岭隐居之处,另建一室,四壁满置图书,每日以读书为乐, 雷啸天是他独传弟子,受师熏陶,可说是学有渊源,吐属自是不凡,无论诗词歌 赋、琴棋书画,无不通晓,立论高湛,加以诙谐成性,吐属之间,增添幽默词句, 令谢云岳捧腹不止。 谢云岳慢慢觉出雷啸天文武两途殊为精湛,又和蔼可亲,渐成莫逆之交,每 日只谈些文林逸话,武功一字不提,夏侯两小僮见他来书房,必拉着雷叔叔教他 一点独门手法,雷啸天有时应允,偶露一手,半为视探谢云岳究会武功也未。 但见谢云岳睁着星眼满露惊异之容,连说:「今日得开眼界,可见五湖四海 之内,无奇不有,古人所说,诚不我欺,或是:尊驾所学,见所未见,诚为虬髯 空空之流亚,以之仗义江湖,锄奸除恶,用心确为万家生佛。」一派赞扬之语。 雷啸天只觉此人装龙肖龙,装虎似虎,涵蓄之深,人所难能。一日,雷啸天 又至书房与谢云岳促膝谈心,正是谈笑风生之时,雷啸天有意无意间,伸腕捋袖 褪至臂间,支首笑语,谢云岳倏见他左肘腕处,有一斜抹长约五寸紫红色刀疤, 不觉惊问。 雷啸天长叹一声道:「谢贤弟,你要问这条伤痕来历么,这大约是二七年前 的往事。雷某刚出道江湖不久,路经霸陵,为抱不平,与陕南四义结下梁子,苦 斗半日,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雷某终被毒刀划破左手,当时血流如注般,剧毒 浸肤,危机一发间,幸为雷某谊叔谢文及时所救,谢文叔江湖尊号「追魂判」, 武学绝世,不忿四义联手,不合江湖交手规矩,以四对一,怒出杀手,转瞬三死 一伤,不想四义为邛崃派第三代弟子,伤者逃回,挑动是非,从此邛崃派恨谢文 叔入骨,誓必除之,乘间邀劫,幸未得手,谢文叔为恩师好友,雷某从他身上得 了甚多好处。此后,还见过数面,十数年前风闻他在三湘,身负幼子,被正邪各 派高手暗中围袭。伤重身死,想他老人家面冷心热,古道热肠,堪称君子,只是 秉性刚介,嫉恶如仇,不意为此亡身,可见江湖恩怨是非,不易判明,如今人天 相隔之下,对此伤痕,缅怀往昔,不胜感慨。」言下唏嘘不止,又不住偷看谢云 岳面色。 谢云岳一听雷啸天说出其父往事,不禁面有异容,但只是霎眼一瞬,刹那即 平复如初。雷啸天是何等机灵人物,一瞧即有个五六分的份量,了然于胸,但武 功山中一老一少尸骨,又作何解,当下也不点破,时机一至,不难解破。 随听谢云岳淡淡说道:「此类江湖恩怨仇杀之事,非谢某一介书生所能了解 的,但雷兄既系侠义人物,又是谢文晚辈,自应替他报仇,怎可令其冤沉大海, 含恨深山呢?」 雷啸天不禁动容,叹息一声道:「贤弟,你责之甚是,怎奈风闻二字难作证 信,且参加暗袭等人,守口如瓶,只字不提,甚难查出人名,雷某迄至如今,犹 难信我那谢文叔就此白白死去说不定尚留在人世,十数年来形踪半天下,为的就 是找线索。」 谢云岳星目一亮,微笑道:「这样说来,雷兄倒是有心人了。」 雷啸天扬声大笑道:「贤弟,你尚未与我雷某深交,将后终可看出雷某为人。」 谢云岳脸露愧色,忙道:「雷兄,谢云岳交非取笑之意,此次为夏侯老镖头 的事,不请自来,似这等义薄云天,比之羊左不为过,即此—端,可见一斑,谢 某敬尚不及,何敢……」 话犹未了,雷啸天即拦着说:「贤弟,雷某方才言语稍重一点,你无需这样 捧我,再说真使我汗颜无地了。」这样两人也不再说,只谈些不着边际之事,雷 啸天即告辞离去。 谢云岳端坐书房暗想:「雷啸天说话,似可相信,又与我父颇有渊源,将来 在他身上定可找出很多线索,怎奈身负血海冤仇,不可轻泄,这事还是慢慢再说 吧。」 这一晚,谢云岳心神烦燥,梦寝难安,终于给他想到一个办法,觉得他以读 书人混在江湖朋友中,反令他们敬而远之,不如抖露一下,令他们知道有我这一 号人物,但不可示出出身来历,也不用显露亡父独门武功,幸自己所学精而且博, 任谁郁没法猜出,心志一定,也就憩然睡去。 第二天,日已上三竿,阳光由窗隙射入,谢云岳一觉醒来,不禁失笑,暗想 :「平昔睡时,丝毫声响,便自惊觉,怎么昨晚这么沉迷好睡,看起来,练武人 心烦意乱,最为大忌。」 往时,夏侯两小文课已毕,今天,来探过三次,见先生高卧憩睡不醒,不敢 惊动,回报其父,老镖头说:「不要吵醒老师,今天我就代老师放你们的假吧。」 两小闻言,欢喜连天,跳跃出外去玩了,雷啸天听说谢云岳,还尚未睡醒,双眉 一耸,又料到一二分,众人也未在意雷啸天神色。 谢云岳盥洗已毕,见文课时间已过,自己乐得偷闲,不如去至郊外,观赏春 景。谢云岳独自一人,踱出镖局,径往顺化门外缓缓走去。只见